愛伊米

結婚練習生9-10|結婚了,家裡多了一個鐘點工

結婚練習生9-10|結婚了,家裡多了一個鐘點工

閱讀前文,請點選

⬇️

《結婚練習生》

第九章

結婚了,家裡多了一個鐘點工

程佩:

公司樓下的星巴克,早上十點去總是大排長龍,每個人面無表情站在隊伍裡,好像行屍走肉一般。只有喝到咖啡那一口,人才算活了。

這天排在隊尾時,羅秋野在櫃檯那邊朝我打了個招呼,他那副嘴臉總好像剛剛度假回來,很是神清氣爽:“程總,幫你點咯。”

一時隊伍裡所有人回頭看我一眼。

他又大聲問我:“要什麼,美式嗎?”

別人看著是兩個關係還不錯的同事,對我來說,卻像後宮戲裡剛被得寵的貴妃下手毒死未果,第二天還要跟她笑著打招呼。

第三集,羅秋野出手,一開始,女乙的兩句話就被用了起來,她只能看到條件好的男人,在吃飯環節,特意擴大了男丁幫她盛飯,她顯得無動於衷,而對男甲格外上心,問起了爸媽都是做什麼產業。

彈幕裡拜金女三個字狂飛,飛過去一輪後,又有不少人為她正言,這不是很正常嗎?

鏡頭一轉,男甲藉口躲開了女乙的盤問,出去度假屋坐在女丁趙可兒對面。

趙可兒在鏡頭中,顯得楚楚動人又有一種與世隔絕的美感。很難想象一個高中都沒畢業的女孩,竟然能美得這麼打動人心。

羅秋野剪了趙可兒的很多鏡頭,第三集裡她來來回回走走停停,連條故事線都沒有。

“沒必要,美人露出一麟半爪只會給別人更大的想象空間。”

羅信心滿滿,鬥志昂揚,凡是我贊成的他都反對,凡是我提出的他都搖頭。

他說我想得有點僵了,這個鏡頭其實拉遠點,給足夠空間更好,那個切點不夠簡潔有力,花字欠缺美感,特效缺乏創意……

我樂於接受批評,但不是這樣暴風雨式的批評。忍得越多,手下越有了不滿的聲音。

這意味著加倍的工作量,我過一遍,羅再過一遍,我又過一遍……

明明開會時已經談好了框架,和編導對過粗剪素材,做出了各種反應線,但好像一桌剛剛要開始打的麻將,被羅兩手虎虎有力全部打亂。

聽到兩個手下在聊,“羅老師韓國回來的,到底比程總這種土包子強。”

“程總這麼多年,靠的就是拍老闆馬屁吧,她會什麼啊?天天晚上就算睡在機房死磕,還不如人家兩小時做出來的片子。”

假裝無動於衷,實則氣得下班路上掉了眼淚。

也可能是春天的風吹迷了眼睛,原本想直接回家,又拐去了老徐的酒吧。

新專案開始後,我幾乎把她給忘了,幸好這天她在吧檯後面,走進去叫一杯白葡萄酒,開始嘩啦啦吐苦水。

老徐是這麼勸我的:“罵老闆,是一種職場平衡啊,你賺多少,他們賺多少?上面的領導他們接觸得少,但你他們熟啊,你的高薪裡,有一部分是下屬的辱罵費。”

我喝完第一杯酒,又叫了第二杯。

“如果在以前,罵就罵唄,有人罵我說明嫉妒我。現在怎麼回事,好像廉頗老矣,被罵了傷心得就像一隻老狗,一個人走來走去,而且自我懷疑,是不是真的手上的活不行了,幹得沒有別人好,我變成現在的程總,也許只是因為運氣好?”

老徐笑著搖搖頭:“我天,你也有今天。”

我也納悶:“電視裡那些女精英,好像從來在自己的專業和工作上都沒有任何遲疑,永遠優秀,永遠乾淨利落,我怎麼這麼失敗啊?”

“因為你是個大活人。活人就會搖擺啊,你看我這店現在生意不錯,生意差的時候我想過無數次關門算了,一天營業額要做到一萬才能開始賺錢,就這麼一個吧檯,八張桌子,你說我壓力大不大?”

“你能在這條馬路上開店我就覺得很了不起,我以前一直以為中年人才能做生意,你二十多歲就一個人開店,多了不起啊。”

“所以啊,二十幾歲要靠理想,三十幾歲理想早就變成現實了,想要讓三十幾歲的女人高歌猛進,只有一個辦法。”

“什麼?”

老徐簡簡單單明明白白說:“花錢啊。大部分中年人為什麼再不喜歡工作也要出來拋頭露面?不就是因為家裡有幾張嗷嗷待哺的口嘛。你家沒有,你可以創造。”

“什麼?你讓我去生孩子?”

“我讓你趕緊去買個房。真的,買了房,你就踏實了,一心只想掙錢,就能把自己給逼出來。再也不懷疑了,再也不猶豫了,誰擋你掙錢的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老徐的房子已經開始付款流程,比較麻煩的是,因為她已婚,每次付款都需要夫妻雙方簽字,她的前任男友,現任工具人丈夫每次都要從老家坐高鐵過來。

來得多了,他跟老徐開玩笑說:“現在這樣做假面夫妻也不錯,互不打擾,各有空間,還經常有人惦記我,要不就假戲真做算了。”

老徐斷然拒絕,交易就是交易,交易要是混了感情,那價格怎麼談?

“電影裡你這樣的,一般都會假戲真做,陷入浪漫愛情。”

“我現在只怕要上老孃舅節目。”

我不明白老徐對房子的感情,當年我們做文藝女青年時,都覺得房子沒必要,天下這麼大,把自己固定在一個地方多無聊啊。

現在老徐口口聲聲說:“哎喲,買房子可比找男人刺激多了,看房前心砰砰亂跳,看到好房子兩眼放光想要擁有,內心又七上八下該怎麼才能擁有它,要拼盡全身力氣,中間不知道經歷多少艱難曲折,最終才能得到的感覺,真的,跟戀愛一模一樣,但房子又比男人可靠多了,男人會老會變心,房子穩賺不賠。”

這番話說得我很心動,要說幾年前,也受夠了搬家的苦。

我甚至懷疑,這幾年一直不想買房,完全是為了和我媽負隅頑抗,我就不買房我就不結婚,我氣死你們。

最後她禮貌性地詢問了一下我的婚姻生活。

“很好,很平淡。”

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樣,我原以為結婚後一定會吵得天翻地覆,差不多一個月後提離婚,半年後已經恢復單身生活,這時候我已然是一名結過婚的女人,像完成歷史使命一般,誰也不欠了。

我就沒想到,這婚姻竟然具有可持續發展的可能。

如果說老徐的婚姻是多了一套房,我的婚姻,就像多了一個完美的鐘點工。

從老徐那裡喝完酒,出門的時候我已經神清氣爽,忽然一下又找到人生的方向。

作為一個已經結了婚的上海本地人,我不但能買房,還能買兩套。

馬寧:

我被踢出了家族群,群裡有五個人,我爸,我媽,我姐和姐夫,還有我。

這個群日常只是我姐用來分享她兩個兒子的照片,有時候她找我們商量點事,或者在裡面說,讓我媽幾點去幼兒園接老二,老大和他爸爸今晚在外面吃飯,不用做他們的飯。

就是這麼一個群,我爸把我踢出去了。

他給我姐打電話,聲稱我是不肖子孫,軟飯男,他沒我這樣的兒子。

我以為我姐和我媽會苦口婆心打電話來勸我,沒想到我姐發訊息來說:“馬寧,你可以啊。”

“沒想到我弟弟是這麼偉大的男人。”

偉大嗎?

另一件大事是我撿了一隻貓,一隻巴掌大的小花貓。

這純屬不可抗力造成,下班回家路上,不知怎麼聽到喵喵的微弱的貓叫聲。

只是伸出腦袋隨便張望一下,那個小貓就出現在我視野裡,從一輛車的車輪後面,探頭探腦看著我。

可愛得我一下就被擊中了心臟。

據說已婚男子的第一要義是,萬事要找老婆先商量,不然就會死得很難看。

但這隻弱小無助的小貓讓我決定先跳過第一步,假如地上出現了別人不要的珍寶,當然要先撿起來,免得別人先下手為強。

我花了一點點時間,就把這隻小花貓捉到了衣服口袋裡。

幸福,這難以描述的幸福。

要說跟程佩結婚,是令人緊張的幸福,那這種幸福,就是舒坦的,滋潤的幸福。

回家找到一個蘋果紙箱,給小貓做暫時的家,它看起來有一個月大,溫一杯牛奶舔得津津有味,之後快活地在紙箱裡打起了盹,好像對家有點滿意。

程佩回家的時候,帶著一股酒味,但人看起來很興奮,一掃這幾天臉上的陰霾。她把包放在餐桌上,開啟冰箱看了一會,拿出一罐無糖酸奶。

“要不我們還是買個房子吧。”用吸管猛吸了半瓶酸奶後,她忽然蹦出這句話。

我驚訝的並不是買房,而是她用了“我們”這個詞。

她明知道我拿不出什麼錢,所以我們的家庭模式逐漸開始轉換為:她出錢,我出力。

她問我想要什麼樣的房子,程佩這個房子最大的缺點是廚房太小,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要一個廚房大一點的房子。

“我想明白了,我這種年紀,就要走現實主義道路,越現實越好,最好現實得讓我滿身銅臭味,沒空七想八想,只往掙錢這一條路走,就對了。”她說完,把酸奶瓶重重放在桌上。

嚇得貓咪從紙箱裡咚一下跳出來,程佩暗叫一聲:“什麼東西啊?”

“啊,我撿了一隻小貓。”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老鼠,你別告訴我你想養貓啊。”

我的的確確很想養貓,但是怎麼樣才能讓她同意養貓?

程佩既不喜歡小孩也不喜歡小動物,以前她問我喜不喜歡,其實我既喜歡小孩也喜歡小動物,我只能順水推舟答了一句,還好吧。

貓咪從沙發下面探出一個腦袋,看看我,又看看她。程佩把腳縮起來,告訴我:“小時候我被貓抓過。”

“不想養嗎?不想養我可以找領養家庭”。

“養貓很麻煩,要清理它的糞便,還要每天照顧它,逗它玩,帶它去絕育,給它買玩具……”

“我不怕麻煩,都交給我弄。”

“你不在家怎麼辦?我們一起出門怎麼辦?”

我不說話了,趴在地板上,把躲到沙發後面的小貓找出來:“喵,喵喵……”

當她看到這隻眼睛還發藍的小花貓時,她心就軟了。

就我對程佩的認識而言,她喜歡把自己包裝得六親不認,實際上嘛,並不是這種人。

就像有些女孩很溫柔,但交往久了就知道,內心比誰都強硬。

程佩對小貓做出了最高指示:“貓絕對絕對不能進臥室。”

“好的,明白,它跟我睡,不跟你睡。”

小皮,我們家的新貓,這之後一直睡在我的單人床上。

我更想回家了,每天干完家務後,擼著它的毛髮,讓人瞬間感覺到心滿意足,萬事無憂。

我像程佩介紹這種放鬆身心的方法,她很猶豫地試了一下,戴著一次性手套。貓站起來甩甩身子,走了。

程佩讓我立刻開始看房,她用計算機摁出了一個她能買的房子的價值區間,說這個區間裡的房子都可以看一看。

她一句話沒跟我提過錢的事,我撥通我姐的電話,說,程佩想要買房。

我姐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上海的房子,現在比北京還貴吧?”

她怕我要借錢。

第十章

你親戚害死我了!

程佩:

我忍了羅秋野整整一個禮拜,看他每天大搖大擺大發議論,天天說著要做出共鳴,感動,才是第一位。

終於,第三集的收視出了,很不幸,跟前兩集基本持平。

怎麼說呢,如果說我活到三十多歲有什麼人生教訓,那就是成功其實是一種巧合。

到這個位置,人人的基本功都差不多,就看誰能一腳精準踩在命運轉折點上。

誰知道這時發生了一件讓全組人措手不及的事。

那個幽默、陽光的男乙餐廳老闆,有人在豆瓣和微博分別爆料說,他是同性戀。

同性戀不是問題,可這是檔戀愛綜藝啊大哥。本來跟女丙已經組好了cp,果然小家碧玉容易上當受騙,已經在戀愛小屋裡開始了甜蜜的單人約會。

這一對是節目裡最風平浪靜的一對,唯一一對在剪輯上我沒跟羅秋野吵過架。

我們往他倆身上放了不少浪漫愛情詩,韓劇結尾,連人物卡通特效都做好了,忠犬男,貓系女的甜蜜互動,心動瞬間,戀愛小tips。

花了這麼多的時間,心血,結果他不喜歡女人。

他只是來打個擦邊球,宣傳下自己的餐廳。

實際上誰都知道這哥們是來宣傳餐廳的,但沒人想到他壓根不喜歡女人,也要硬上戀愛綜藝。

網上眾說紛紜,費了好大力氣才沒上熱搜,不光罵男乙,還罵我們這檔節目:“這種戀綜本來就都是寫好的劇本,沒想到現在臉都不要了”“節目太差勁了,都是騙人的”“什麼下三爛節目,看剪輯全是抄韓國的吧?”

李總震怒,在會議室裡拍著桌子大罵:“像什麼話?誰把他招進來的?!”

有一個聲音像蚊子一樣響的小編導說:“他上過好幾個類似的節目,大概以前的都不火,現在我們這個火了,就被扒了。”

老闆更生氣,生氣之餘沒忘記講套話:“我一直說什麼來著,做節目不火沒關係,但出錯了就大有關係,以後人家想到這檔節目,只想到這個男的,在座諸位怎麼想?”

在羅秋野來那天,他可不是那麼說的,他說做節目還是要勇於挑戰自我,出錯總比不溫不火強。

我在心裡呵呵了一下,如果節目因此被叫暫停,李總那套優秀歷史建築,不知道是不是會像五指山一樣壓垮他。

問題來了,第四集已經到了精剪這一步,關於男乙的戲份如果全部刪掉,會空出20分鐘,這可怕的20分鐘,該怎麼補起來?

羅秋野兩手交叉,看著我:“程總,你有什麼想法嗎?”

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那天他笑眯眯教育我,你該試試錯。

“刪是肯定要刪完,正好你第三集把趙可兒都給剪沒了,要不我剪10分鐘出來?剩下的素材另外兩組各扒五分鐘,應該差不多了。”

沒等羅老師說話,老闆站起來說:“就這麼辦吧,趕緊做起來,時間不多了,這期肯定內審要提前。”

有事鍾無豔無事夏迎春,我這枚老將,被閒置了幾天,終於又要出馬了。

我最擅長在規定時間內快速交卷,後期機房又充斥著一股忙亂的氣氛。

每組剪完開始互相喊話:“渲染完了嗎?”“差不多了,你那組還有多久?”

“程總,過來看看嗎?”

凌晨1點時,我叫了一批麥當勞外賣,漢堡,薯條,大可樂,剪片子十分耗神,垃圾食品在這個時候就像填補大腦產生的饑荒一般,機房裡一陣歡呼,總算到了短暫的休息時間。

羅秋野看到我吃牛肉漢堡,在我旁邊幽幽來了句:“還以為你只喝黑咖啡,沒想到漢堡這種東西也吃啊。”

“半夜喝黑咖啡,我是不是想猝死?”

他略帶嘲諷說:“你手很快啊。”

“練出來的唄,做綜藝要是沒這點基本功,我還混什麼。”

在這檔節目之前,我做過幾次明星綜藝,比起素人,那簡直就是一群惹禍精。

每個明星都會派經紀人來無數次地挑刺,有人要求段落全刪,有人在鏡頭裡吵了一整天的架,但要求只能剪出幸福溫馨的片段……哪一次不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後期導演才沒有那麼多發揮空間,後期就像寫作文,八百字內,我是那個可以經常輕鬆做到優秀範文的人。

實不相瞞,我覺得我的自信忽然又回來了。

對啊,我是來掙錢的,不談戀愛怎麼了?工作勤奮怎麼了?如果這些都可以成為攻擊的理由,說明這些人實在都是弱雞。

羅秋野一點都沒碰宵夜,看得出來,他是經常吃蛋白粉,早上起來要健身,晚上只吃雞胸肉和蔬菜的精緻男子。不然他那些名牌毫無存在價值。

我不是不喜歡他,而是不喜歡他這一類人。

相比起普通男人,未免太關注自己,頭髮亂了恨不得第一時間衝去衛生間梳理一番。20歲可以理解,30多歲還這樣,腎上腺素是不是有點高了?

終於加完班,已經是凌晨三點,羅問我,“明天要不要一起去探班?”

4小時後節目將開始新一集24小時的錄製,照理來說,後期團隊去了也沒什麼用,但因為出了這麼一個漏子,我覺得羅的提議很靠譜。

他在公司門口忽然紳士氣息十足說:“這麼晚,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我忍不住笑出聲:“羅老師,認真的嗎?”

“怎麼了?”

“在本司公司七八年,做後期每個禮拜至少有那麼一兩天,12點後才下班,還有連續一個星期三點下班的,要是連半夜走路回家都害怕,我怕是活不到今天。”

隔天中午12點,我們約好在公司門口碰頭,一起坐車去節目的戀愛小屋探班,澱山湖邊上的度假村,距離上海市中心足有一小時。

羅老師很會關愛同事,給我帶了杯熱美式。

他問我吃東西沒有,我包里正好有馬寧準備的雞蛋三明治,厚片吐司用黃油兩面煎一下,裡面放上蓬鬆的炒雞蛋,秘訣是打雞蛋時加點牛奶,放在兩片吐司裡,再對半切一下,用油紙包起來,手藝太好了。

吃完後會忍不住經常聞聞沾在手指上的黃油味,只要聞到這股味道,就覺得心裡有一隻蓬鬆的小貓,想要揉它的腦袋。

羅有點吃驚說:“我以為你是那種早上只喝一杯咖啡的型別。”

“你是不是還以為我一個人住,沒有朋友,家裡像冰箱一樣冷冷清清,衣櫃裡全是黑白灰的衣服,冰箱裡只有過期牛奶和礦泉水?”

“不是嗎?”

“不是。”

托馬寧的福,我結婚了,現在家裡有一人一貓。

馬寧就像一個當代田螺姑娘,每次我回家的時候他已經睡了,客廳纖塵不染,他留給我的晚餐和水果都放在專門的保鮮盒裡。

他會幫我打掃臥室,把乾洗的衣服掛起來,機洗的衣服分門別類疊好,這種良好的秩序感讓我的大腦神清氣爽。

我起床的時候他已經出門上班,留下一隻小奶貓,在客廳裡轉來轉去。

馬寧自掏腰包給貓咪買了自動飲水機,自動餵食器,兩塊貓抓板。名叫小皮的小花貓,從一開始怕兮兮,現在已經登堂入室,會忽然跳上我的大腿。

想到這一點,我趕緊低頭,果然黑褲子上有幾根貓毛,立刻不露聲色清理掉。

轉頭問羅老師:“我猜你一個人住,常年健身,每天晚餐都吃雞胸肉,蔬菜沙拉,蛋白粉,對紅酒,威士忌,雪茄,奢侈品都有一定的獨到見解,是看到女孩背什麼牌子的包,可以說出典故的男人,然後女孩總是想要跟你結婚,你目前還不想上婚姻的當,覺得四十歲再考慮也不遲,是這樣嗎?”

羅秋野無奈笑了笑:“程總,眼光毒辣啊。”

“我瞎說的,沒準你也要跟我坦白,其實你不喜歡女人。”

很奇怪,以前我並非這樣隨意開玩笑的人,自從結婚後,我好像鬆弛了,無所謂了,男人於我,不過就是過眼雲煙,誰在乎他們喜不喜歡我呢?用得著對他們斟字酌句嗎?

羅搖搖頭,說:“你不覺得奇怪嗎?女人都覺得不結婚的男人就是不負責,其實結了婚就是負責嗎?不結婚,還能情人節送送禮物,製造點浪漫驚喜,只需要說愛不愛,喜不喜歡。結了婚,都是一地雞毛,小孩哭大人鬧,這種生活,為什麼女孩非要嚮往呢?”

頓了頓,他又說:“如果一件事情沒有明顯的好處,有什麼必須要做的必要嗎?”

“那就很奇怪不是嗎,這個世界上不想結婚,看穿真相的女人也很多,你為什麼選來選去挑到的都是這些結婚狂?”

他愣了一下,又鎮靜下來:“程總,我想我們本質是一樣的吧?”

“一樣?”

“不婚主義者。”

我該怎麼說呢?

告訴他,因為單身搞得工作不順所以迅速結了個婚,還是告訴他,其實結婚挺好的,一個事業型的男人或女人,就該找一個家庭型的另一半,不然還要分神照顧生活,事業多受影響。

這時一個工作電話進來,李總問我探班如何,又嘮叨了一堆專案上的糟心事,有廣告商想要撤資,說播放量再不上去根本沒意義。

他追著我要資料,我把電話給了羅秋野,您不是請了大神專門來做資料嗎?幹嘛不跟大神直接溝通呢?

當時我還不知道,去片場會有一個更大的漏洞。

下午1點到拍攝現場,戀愛小屋位於其中一棟,另一棟裡擺放著一整牆的監視器,工作人員出出進進,製片人正拿著對講機喊話,朝我打了聲招呼。

我和羅秋野找了個位置坐,看著監視器裡眾人的反應。

剛入行那會,最喜歡探班,比起後期枯燥無味的電腦機房,前期拍攝現場有明星大腕,還會去旅行小鎮,風景名勝地,甚至可以跟著出國去頂級海島,歐洲古堡逛逛。

後來去多了,發現前期也糟心,綜藝最大的矛盾是,導演想要的效果,跟藝人所呈現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明明商討了劇本里要呈現的點,一到現場全部改掉,全組人不得不停機等藝人和導演慢慢溝通,有時甚至要溝通整整一天。

製片人心急如焚,一天是一天的費用,這嘩嘩流掉的錢,他去哪找補?

素人綜藝,就好溝通多了,只要能火,素人極其配合。

來探班純屬跟製片人通通氣,之後怎麼做,替補素人有沒有名單,能不能多點元素?

結果誰能想到呢,監視器裡,按劇本走的內容,應該是男乙因故離開後,七位嘉賓若無其事,一起聚餐,這時女乙會和男丙吵架,因為男丙覺得女乙一貫看不起她。

一群人吃到一半,女甲卻站了起來,她著急忙慌出去一趟,監視器裡看到她的身影去了臥室,洗手間,到處找一圈,毫無收穫。

編導們面面相覷,這是哪一齣?

這劇本上沒有啊。

女甲徑直找了場務,對講機裡場務的聲音傳來,說導演她想暫停一下。

前期導演站起來,製片人也跟著起來,監視器裡一片騷動,其餘六名嘉賓的聲音從裡面傳出:“怎麼了?”“我不知道啊。”

我和羅秋野看了看,決定也進現場看看,我想他心裡一定也在祈禱,“不要再出岔子了。”

戀愛小屋裡沒有監控的小房間,脾氣火爆的製片人正在罵人:“大小姐,你這東西丟了,等等再找不行嗎?等今天整場戲拍完了,我們大家一起給你找。”

女甲哭喪個臉:“可是很重要啊,我記得就在洗手間放了一下,到處都找不到。”

看來是白富美小姐丟了什麼東西,製片人自然火冒三丈,你一個人丟東西,要我們幾十號人陪著?

女甲開始哭哭啼啼,我坐在門邊聽了個大致明白,她的寶石手鍊,今天戴上去後發現戲份是要大家一起做飯,礙手礙腳有點不方便,在洗手間取下來放了一下,想回去再拿,不見了。

一條兩三萬的手鍊,倒也不至於像莫泊桑的《項鍊》一般,讓一個大小姐丟失儀態。

重要的是,這手鍊是她年前剛過世的奶奶送的,是奶奶的遺物,非常寶貴,一定要找回來不可,如果可以,她想馬上報案,請警察介入。

一時製片人氣得當場要瘋,誰也不希望這種醜事明天上新聞熱搜,這等於在埋葬一個節目。

房間裡沒幾個人,除了我,都是男人,製片,前期導演,我,羅秋野。

女甲很自然地將眼神轉向我:“對不起,給你們添這麼大麻煩,我是我奶奶帶大的,所以才這樣控制不住。”說到這一句,她開始嗚嗚嗚哭起來。

只能上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的話都是從TVB學的:“好了,別哭了,大家都不想這樣。”

女甲又恢復了冷靜:“報警好不好?我一定要找回來。這個金額雖然不大,也能立案吧。”

當然不能報警!不然等於一整個戀愛小屋被泥石流沖走。

雖然它預算低,幾千萬,但也關係到這麼多號人的飯碗好嗎,我看著製片人的臉,幾乎已經是豬肝色。

羅秋野在旁邊提了個建議:“這樣吧,我們把今天所有素材都拷回去,既然是在現場丟的,總能找到點蛛絲馬跡,也就前後兩三個小時的時間吧?一個晚上應該能看完。”

女甲鎮定下來:“好,我要跟你們一起看。”

我比羅更著急:“既然如此,不如現在就開始吧,等到今晚已經太晚了,現在錄製剩下的節目也沒有意義。”

沒說出的話是:如果是節目員工偷的,不過是走常規流程報警和開除;如果是節目嘉賓順手牽羊,我想整個組的人都會瘋掉,剛送走一個渣男,再送走一個,這節目到底還怎麼做?

製片人放了所有人三小時的假,我們一行五人回到另一棟樓,開始盯緊監視器。

女甲在監視器前比劃著,今天剛開始那會,手鍊的確在她手上,是一條精緻又特別的藍寶石手鍊,之後她去了一樓衛生間,將手鍊落在裡面,在兩個小時的錄製時間裡,剩下六個嘉賓,每個人都出入過這個衛生間。

節目組的人沒人進去,衛生間沒有監控,從神態上看不出來任何問題。

我的懷疑被論證了,的確是嘉賓之一拿的。

每一個機位的錄影都需要來回快進,在某一個點,我覺得有點納悶。

趙可兒並不做飯,她對這種獻技一點興趣都沒有,但是她為什麼會開啟溼垃圾的垃圾箱,好像快速丟了什麼東西。

我們把廚房那三個機位的錄影反覆放大播放,直到羅秋野在一幀畫面上點暫停,趙攥著的拳頭裡,露了那麼一點點,閃爍的光。

趙可兒迅速被叫了過來。

我第一次見到她,馬寧的親戚,跟鏡頭裡相比,她現實中的美貌被縮小了,不如鏡頭裡那麼光芒萬丈,只是一個普通的美人,睜著楚楚可憐的大眼睛,問我們,找她有什麼事?

本來是該製片人開口的,但女甲雷霆萬鈞,在小屋裡直接拍了桌子:“趙可兒,我手鍊是你拿的對不對?”

趙看著女甲,慢吞吞來了一句:“你的心情我很理解。”

她竟然沒有一開口反對,我很納悶網紅的腦回路,換作一般人,沒偷不是要趕緊搖頭反對?

趙抵死不認,過了半小時,又改口了,哭著對製片人說:“我就是不喜歡她。”

不喜歡,所以看到女甲的手鍊,假裝不經意扔到了垃圾桶。

我從一開始的目瞪口呆,到最後失去了興致,只覺得她們太吵鬧。

完蛋了,昨天才把趙可兒作為第一女主往前推,這簡直就是把自己推進了一個坑,一個深淵巨坑。

一片喧囂後,內部開會,製片人的豬肝臉已經平復,他說:“撤了趙吧,我不能把自己毀在神經病上,他們公司的經紀人和老闆都在過來,根據條款,是要賠錢的。”

我心急如焚,只想插上翅膀趕緊回去再改作業,時間不夠用了,就像奧特曼胸口的紅燈開始閃爍,天,這是要逼死我啊,剪掉趙可兒的所有出現場景,到底還能有什麼可以填進去的?

回去的車上,想跟馬寧分享工作內容的心情非常強烈,我隱隱約約覺得,趙可兒會是一個禍害,一個可能要經常出現在我生活中的禍害。

“你親戚害死我了!”

他發了個問號給我。

因為羅在車上,我快速在手機上打著字:“她怎麼回事啊,因為不喜歡另一個女嘉賓,隨手拿了人家的寶石手鍊丟了,對方氣得要報警,現在節目組要撤了她。”

我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傳送出去,眾所周知,微信傳送任何資訊,別人都能截圖,而我工作的所有內容,都簽署過保密協議。

算了,回家再說不遲。

羅在車上伸了個懶腰,難得來了句抱怨:“屋漏偏逢連夜雨。”

“呵呵,李總請您來,大概就是派這種大用。”

馬寧:

程佩一連加了好幾天的班,其中一次回來的時候,用難以置信的表情,吐槽起了趙婷。

她說:“趙可兒腦子是不是缺根弦,她好歹也是抖音上一百多萬粉的網紅,就這麼順手牽羊?她搞這麼一出,害得我第四第五集全部故事線都要重做,我被坑死了你知道嗎?”

我的表情一定有些漠然,因為趙婷就是個麻煩精,十年前我姐剛結婚的時候,她順手拿走了我姐放在沙發旁邊的鑽戒。馬靜當時哭得死去活來,卻不敢開口說是趙婷拿的。

她想來想去,當時在屋裡只有趙婷,一個初中女生,拿鑽戒幹什麼?這事我姐告訴了姐夫,姐夫告訴了婆婆,婆婆找到趙婷,大概以死相逼,讓小女孩把鑽戒拿了回來。

後來我看新聞,好萊塢有個女明星,因為一種心理疾病,最愛在商店順手牽羊。

我想趙婷應該也是一樣的毛病,只是家裡人沒人敢讓她去看心理醫生。

只要不在趙婷視線範圍內放珠寶,她不過就是個長得挺漂亮,像洋娃娃一樣的小女孩。

一旦有珠寶,趙婷就跟烏鴉一樣,不可控制會把珠寶叼走。

我一點不意外發生這種事,說給程佩聽後,她倒是有點嚇呆了:“你姐真不容易。”

是啊,我姐不容易,婆婆前幾年去世了,按照長嫂如母的說法,她現在是趙婷的媽。

要不要跟馬靜提這件事,讓我很是猶豫。

匆忙之中,我還是給程佩展示了最近的看房成果。

如果不是出門看房,我壓根不知道,在上海生活的成本竟然這麼高。

一千萬的房子在老家幾乎可以造個皇宮,但在上海,在程佩劃的這塊區域裡,一千萬不過都是些又老又醜的房子。

中介帶著我看了兩套後,站在那些狹窄的一室一廳兩室一廳,裝修老舊不起眼的公房裡,我甚至懷疑,上海真的這麼值得熱愛嗎?

花一千萬買房竟然只能過中下等普通人的生活。

原本像我這樣的,想要上車起碼要到五十公里以外的郊區,那裡還有幾萬一平的拆遷房,可以安置一個紮根上海的夢。

程佩看了看我拍的照片,倒是非常不以為意,她說老房子就是這樣,不過不用擔心,找設計師設計完,再破的房子也會別有洞天。

她得出結論:“所以還是上海好,上海有著一流的人才,不管你買到什麼樣的房子,都有人盡心盡力幫你做夢。”

這一點,我倒沒想到。

程佩毫不客氣地表達了對小城市的不敬:“你拿一千萬回老家買房,只能買到土豪的生活,房子造那麼大,裡面還不是裝修得跟招待所一樣。”

小皮頂著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到處轉來轉去,程佩躺在貓身邊,她已經逐漸習慣了有貓的生活,一把抓住貓咪,撫摸著它的頭說:“為什麼貓咪這麼治癒,好神奇,真的好神奇。”

她好像不像以前那麼緊繃繃了,現在回家的時候,經常躺在地毯上,抱著貓玩一會。

地毯是我買的,家裡如果沒有地毯,就感覺少了點家的味道。

得到程佩的同意後,我狠心買下一塊純羊毛地毯。

她倒是很大方,問過我價錢後,第一時間轉賬給了我。

“不用了吧,地毯是我要的。”

“你又賺不了多少錢,拿著吧。”

那股奇怪的滋味,又蔓延開來,地毯是3599元,她以四捨五入法,直接轉給我四千塊。

前幾天她誇讚我做的雞蛋吐司好吃,說能不能再做一次的時候,像忽然想起來一樣說,現在是不是菜都很貴啊?好像新聞經常說豬肉漲價牛肉漲價什麼的,對不起,好像都沒給過你家用。

她問我多少錢合適?

實不相瞞,自從和程佩一起住後,我所有的積蓄和工資都花完了,目前在使用的是花唄餘額。

我當然很歡迎她的大方,但她的大方里,有一種隱隱令人不爽的氣息。

你看,我不會欠你任何人情。

一想到這一點,我就沒有提數字。

程佩說:“這樣吧,這個月我先給你五千,你幫我把水電煤都付了,還有衣服的乾洗費,家裡的各種費用,都做個Excel表給我看看怎麼樣,這樣下個月該大概給多少錢,就有數了。”

我也很好奇,運轉我和程佩的生活,一個月到底需要多少錢?

第十一章

33歲的女人被年輕貌美擊潰了

(未完待續)

朋友們,謝謝大家支援,留下評論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