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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個天才，還是普通人？
魏永康
（圖源：網路）
撰文 | 槿潛
11月9日，中國最出名的神童之一魏永康突發疾病，與世長辭，年僅38歲。八天後，他的妻子付碧在天涯論壇釋出訃告。
淡出公眾視野約15年後，這個少年天才的人生就這樣戛然而止了，令人唏噓。
魏永康兩歲識千字，4歲學完小學課程，8歲進入縣重點中學，13歲高分考入湘潭大學，17歲被中國科學院高能物理研究所錄取，三年後卻被中科院勸退……
從神童到傷仲永，魏永康的經歷曾在大眾間引發關於家庭教育的激烈討論。
然而，十幾年過去了，我們的教育觀念改變了嗎？還會不會有下一個魏永康？
# 01
傾盡一切的母親和東方「神童」
“此屋非貧寒，牆壁字千萬，一字值千金，千金不賣換。“這是魏永康去北京讀研後，母親曾學梅在牆上寫下的一首打油詩。
放眼望去，家裡的四面牆壁上，早已被她的打油詩塞得滿滿當當。
（圖源：網路）
兒子魏永康是曾學梅人生最大的期望。
曾學梅從小聰明過人，但由於時代原因未能上大學。1978年恢復高考後，曾學梅由於剛結婚，所以無奈放棄了。她的丈夫魏炳南是一個傷殘軍人，與她相差近二十歲。
曾學梅希望孩子能實現她未曾繼續的求學夢。懷孕時，曾學梅便計劃好了孩子未來的發展方向：如果是個男孩希望他成為華羅庚或者陳景潤這種人；如果是女孩，就成為和居里夫人一樣的人。“我心裡一句話，就是希望他成為科學家。“
在曾學梅的期待下，1983年的夏天，魏永康出生了。他的到來讓這個清貧的家庭感受到了久違的幸福。曾學梅曾經對記者感嘆“真的幸福，我還講我好運氣，我沒碰到好愛人，我還有一個好小孩”。
曾學梅將自己畢生的期待和心血都傾注到了兒子身上。
魏永康兩三個月大時，曾學梅就開始教他認字，為他讀古詩和歷史故事，即使是帶著兒子玩也要邊玩邊學習。“如元宵節帶他看熱鬧，我就要他用心形容這個場面，要他學成語。”
魏永康兩歲時就認識近千個漢字了，四歲時便可以用打油詩寫出 “媽媽已下班，眼睛到處望。見我在看書，不住的誇獎。”這樣的日記了。
陳瓊英是曾學梅的同事，也是魏永康的乾媽。她曾經感嘆道，在魏永康就讀的小學，孩子們一般到了三、四年級才開始解方程式，而魏永康在四歲時就學會了。
1987年，年僅4歲的魏永康就幾乎完成了小學六年級的學業。僅有高中文化的曾學梅把他送到華容縣最好的實驗小學接受正規的學校教育。
幾十年過去了，曾經教過魏永康的數學老師還是不禁感嘆魏永康的「神」。“我們就考他三位數乘三位數的乘法，他硬是你一報出來，結果就出來了，結果我們用筆算，一個數字都不差。”
之後，八歲的魏永康就以優異的成績被湖南華容縣重點高中——華容一中錄取。
曾任華容一中的副校長易三祥一提起魏永康也禁不住感嘆他的「天才」。“什麼東西他一看他就明白。他有的甚至看也沒有看，一堂課60分鐘、45分鐘，最多聽到五分鐘的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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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五年間，曾學梅在上班的百貨公司和學校之間奔波。這期間她還下了崗，於是她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對孩子的培養上。
1996年，年僅13歲的魏永康以602分的高分被湘潭大學錄取。曾學梅也跟著去湘潭去陪讀。
即使當時學校的住房已經很緊張了，湘潭大學為了迎接這位神童，還是為母子倆撥了一套一室一廳的住房供他們母子無償使用，還提供了他們所需要的基本生活用品。
魏永康在教室上課時，曾學梅也會經常跑到教室往裡面張望。
直到大四，魏永康才在班主任的安排下去大學宿舍，和同學們住在一起。
在集體生活中，魏永康經常找不到自己的牙膏，便隨手拿起別人的，用過後也沒有放回原處。自己的鞋子經常找不到，找到別人的鞋子也是兩隻腳不一樣。
曾學梅看不下去了，沒過多久，又讓兒子回到了自己身邊。
大學畢業後，17歲的魏永康成功考取了中科院高能物理所的碩博連讀研究生。
一切似乎都朝著母親為魏永康規劃的人生道路前進著，但隱患早已埋下。
# 02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從小到大，曾學梅包辦了魏永康除了學習之外的一切。
每天早晨，曾學梅為他擠好牙膏，為他洗臉、端飯、洗澡。甚至為了節省時間，曾學梅一直喂魏永康吃飯，一直喂到高三。
對於兒子，曾學梅只有一個要求：好好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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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曾學梅禁止魏永康一切正常的社交活動。曾學梅教育魏永康：“不要和別的小孩在一起，以免受他們不好的影響。”
魏永康的童年沒有任何玩伴，每天做的事情就是被母親關在家裡看書。他也曾試著偷偷溜出去和小夥伴玩，回到家後迎來的就是母親的責罵“說我沒用，只知道出去玩，不曉得讀書”。
上學後，魏永康在學校的大多數時間都是自己一個人待在教室裡，“媽媽說他們都是平庸的人，我不一樣，我將來是個不同凡響的人”。
只要有女生打電話給他，媽媽都說他不在家，擔心分散他的精力，還告訴魏永康「女孩子都是妖精」。
曾學梅甚至還偷偷跟兒子的同學講，魏永康有肝炎，會傳染大家的。“正是這樣，才把永康孤立起來的。我現在想起來，我好蠢。”後來，曾學梅很後悔。
在湘潭大學陪讀的前三年間，曾學梅還和以前一樣。除了學習以外，魏永康其他的事情都是被禁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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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體育課時，因為兒子經常搶不到球，曾學梅還會要求老師為兒子單獨準備一個球，她來陪兒子玩。
母親的如影隨形使得魏永康完全沒有機會過正常的集體生活。他多次告訴母親自己已經長大了，這樣一直陪著他並不是一件好事。但曾學梅聽不進去。
魏永康被中科院高能物理所錄取後，母親沒辦法繼續陪讀了，魏永康一人孤身北上。
危機終於爆發了。
# 03
天才的跌落和對抗
在中科院，獨自生活的魏永康完全無法安排自己的學習和生活：熱了不知道脫衣服，冷了不知道加衣服。房間不打掃，自己也不洗澡，渾身上下臭烘烘的。魏永康經常一個人窩在寢室裡看書，甚至忘了還要參加考試和撰寫畢業論文。
2003年，已經讀了三年研究生的魏永康被勸退了。
這一度讓曾學梅覺得十分丟臉，謾罵魏永康怎麼不去死。她曾寫過一首打油詩：“打傘遮顏過鬧市，避見熟人來問之。心事憂愁一滿腔，不敢與人來告知。”
退學後，魏永康的求職和求學一路坎坷。陷入低谷的他也開始反抗，幾次離家出走。
有一次，他帶著500塊錢，坐最便宜的火車，吃最便宜的飯，一口氣跑了十六個省市。但中途把錢弄丟了，被公安民警送回了家。
魏永康的這次出走是因為捱了母親的打。曾學梅也終於醒悟：“是我的錯，真的全部是我的錯，他後面的這一段錯都在我，全部都是我的錯。我真是太對不起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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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學梅開始教兒子最基本的生活技能。“我心想，他將來長大離開我，人這麼聰明，很快就能學會的，不曉得他已經形成習慣，改不過來了。”
2005年，魏永康重振旗鼓，報考了湘潭大學物理專業碩士，雖然由於英語成績沒過線而遺憾落榜，但他的生活卻步入了正軌。他結識了妻子付碧，於2008年結婚，並育有一兒一女。
在孫子和孫女面前，曾學梅被禁止提及的一句話，就是“你爸爸在你這個歲數，已經……”
據他們的親戚說，魏永康和付碧也不讓曾學梅插手孫子孫女的學習，只想給孩子一個快樂的童年。
魏永康曾以「普通江」等網名在網際網路論壇留下過蹤跡，被網友簡稱「小普」。付碧也曾公開表示過魏永康已經不是從前那個不懂的人情世故，沒有自理能力的「神童」了，而是一個懂得生活的人。
魏永康妻子付碧分享的親子合照
（圖源：南方都市報）
在生命最後的幾年裡，魏永康終於過上了普通人的生活。只可惜太短暫了。
記者曾經問曾學梅，“你覺得你心目中成功的人是一個什麼樣的標準？”
“就是把永康培養出來，達到博士畢業，博士後。”
“那你覺得如果一個人他沒有讀碩士、讀博士、讀博士後，他只是一個健康的、普通的、快樂的這樣的一個人，他算成功嗎？”
“太沒有意義了，對人生來講太平常了。因為從古到今在皇宮裡當官的，地方上當官的都是讀書的人。”
願這樣的教育悲劇不再發生，願每個人都可以自由生長。
參考資料：
央視《新聞調查》——《神童魏永康講述成長的煩惱》
大洋網-《廣州日報》：《本報記者對話湖南華容“神童”魏永康及其母親揭示其從“神童”到離家出走的歷程》
《都市快報》：《年僅38歲，“神童”魏永康病逝！4歲學完初中課程，17歲成中科院研究生，20歲遭學校勸退，媽媽曾說：是我害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