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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第一代“雞娃”自述:20年後,我還是歸於平凡

最近,“雞娃”(打雞血式教育孩子)的教育方式,引發不少家長的討論。今天為您分享的是一位95後女生的自述,作為北京第一代被“雞”的娃(2001年幼升小就開始寫簡歷),她長大後怎樣了呢?或許能對您有所啟發。

北京第一代“雞娃”自述:20年後,我還是歸於平凡

學區房、私立外國語、補習班、南極遊學、出國交換……你能想象到的“雞娃教育方案”,我都體驗過。

我都被雞成這樣了,也沒有出人頭地!

北京第一代“雞娃”自述:20年後,我還是歸於平凡

01

大家好,我叫王食慾,一名接受“雞娃教育”長大的95後女生。我生活在北京城八區中公立教育的窪地——朝陽區。升學是我從小到大每隔幾年就要面臨一次的巨大挑戰。在升學的道路上,輔導班是絕對少不了的。

第一次上輔導班,是在我四歲的時候。爸媽為了讓我素質教育全面發展,給我買來了一臺古箏。從此,我便開啟了古箏考級的噩夢之旅。

為了讓我幼升小時能有一份出挑的簡歷,我媽又是送禮又是送錢地讓輔導機構的古箏老師幫我爭取了一個在劇院演出的機會。

這些照片和證書,就成為了我幼升小簡歷裡濃墨重彩的一筆。

這樣的簡歷冊子,我媽印了五十多份。她親自跑了全北京最好的一批小學,挨個投了簡歷。

當然了,我這種除了會彈古箏,拼音和英語都不太會的孩子,是不配進入這些優秀小學的。最終,我們在離家最近的一所朝陽區重點小學,交了一萬塊錢擇校費,入學唸書。

小學前三年,在數學方面我每週六要去學“華羅庚數學”。據說“華數”是“奧數”的必由之路。奧數太難,只適合四年級以上的學生。但華數相對簡單,可以早早就學起來。

四年級以前,我常去的就是朝陽區的一家少年宮。每週六的安排是:早上華數課,下午古箏課,晚上英語角。除此以外,我還學過一年的芭蕾、一年的跆拳道和一年的工筆水墨以及一年的素描。

02

要說這麼多輔導班,難道就沒有一個我真正喜歡、真正想學的麼?其實還真有。我小時候,最喜歡的是科學技術課。這堂每月僅300元的課程教會了我電焊、電鋸和製作手工小火箭、塑膠四驅賽車以及太陽能永動小噴泉。

可我,為了給小升初輔導班騰時間,我慘痛地告別了我的科學技術輔導班。

升入小學六年級,全班的家長都開始緊張了起來。準備買學區房讓孩子增加電腦劃片入重點中學可能性的父母們,已經開始到處看樓盤了;有後門關係的家長,則開始四處走動,打算提前塞錢購買內定名額。

然而,我父母的職業都與教育口無關。而我家剛剛搬到了附近學區荒蕪的朝陽公園。學區房是沒可能了。買內定名額更是去之甚遠。

經過了一番混亂的小升初提招考試後,朝陽區除了一個團結湖X中以外,沒有任何學校肯收留我。

但我的虎媽不滿意,她決定帶我跨區考試,上私立外國語中學。於是,我開啟了滿北京城考試的地獄模式。最終,在一所崇文區(現在是東城區了)的外國語學校,找到了我的歸宿。

03

這所外國語學校雖然是私立學校,但感覺更像民辦。基本上來說,只要家裡有錢,就能來上學。我們班裡,光是智力有明顯缺陷的孩子,就有兩名。

不過,這所外國語學校畢竟是私立學校,高昂的贊助費背後,總得有牛逼的師資力量。師資力量的強盛導致了學校嚴重的兩極分化。尖子生能和市重點匹敵,而全班最後一名,恐怕連中專都考不上。

總而言之,這是一所極其分裂的初中。進去的第一年,我就覺得自己被坑了。品嚐到小升初失利的我,再也不敢放縱自己,開始拼命學習,自己主動要求報輔導班。我想盡一切辦法去當學習委員、班長、團支書、學生會主席,只為了自己中考時,簡歷能更漂亮。

週六週日從早上八點到晚上八點,我都泡在學而思、新東方、金鑰匙、龍文教育等一系列教輔機構裡。

那個時候,唯一放鬆的方式,就是自己寫寫小說。我當時最大的願望是能像韓寒一樣休學寫作,有充足的時間趕緊把我在寫的小說更新完。

不過,我的虎媽還是給了我很多零用錢,讓我足夠去買書、買CD和我喜歡的雜誌期刊。在這些雜誌上,我逐一投稿,也確實發表了一些散文和小說。

沒想到,這些發表的文章,讓我在初升高的提前招生考試中脫穎而出,獲得了北京四中實驗班的青睞。

04

進入四中,雞娃就更多了。

我這種靠補習班和那麼一點點寫作小天賦勉強考進來的學生,實在是不值一提。學習成績好,在四中算不了什麼,這是你應該的。大家比的都是學習成績以外的事情。

大部分學生和他們的家長,都是人生體驗派。當我第一次在地理課本上見到東非大裂谷時,我的同學已經被家長帶著去過了。實地考察過,當然記得更牢、理解得更好。學習對他們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不需要什麼重複性訓練和刷題。

數學好的孩子,一條公式能解決十道題。

物理好的孩子,一道題能有十種解題方法。

英語好的孩子,高一時SAT就已經接近滿分了。託福、雅思扣個一分半分的,那純屬給考試機構一個面子。英語學得無聊了,人家還順帶著學學法語和拉丁文呢。

在這樣的學校裡,普通孩子如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世界的參差”。

我記得我們經常下午三四點就放學了,和歐洲的高中差不了太多。放學後有各種各樣豐富的社團活動,比如橋牌俱樂部、金帆合唱團、文學社(每個月出一本雜誌)、中文戲劇社、英語戲劇社(每年都去愛丁堡和阿維尼翁演出)、天文社團(匹配校內天文觀星臺)、古典音樂鑑賞社團、觀鳥社(每週拿著望遠鏡去圓明園找鳥)……

北京第一代“雞娃”自述:20年後,我還是歸於平凡

(當時學校裡很流行孟京輝的話劇)

除了這些可以免費參加的社團以外,四中還有很多付費的遊學專案。我記得,四中最貴的一次遊學專案,是去南極考察。

北京第一代“雞娃”自述:20年後,我還是歸於平凡

(前段時間,網路熱議的小學畢業旅行)

這個遊學專案的名額只有50個,費用是99998元。早上課間操的時候老師們公佈了這個遊學專案,還沒等放學,報名名額就滿了。

05

高中畢業,我考上了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目前的職業是編劇、作者。你也可以理解為:自由職業或者……無業。年收入比北上廣深的普通小白領稍強一些。我買得起車;但只靠自己的話,依舊無法買得起北京的房。

我的朋友們和我的情況差不太多。確實,雞娃教育讓我們比大部分同齡人賺得多一些,工作得輕鬆一些。但大家都是90後,都一樣買不起房。

所以,這麼卷,有什麼意義呢?

我們這種90後雞娃,就算早已在能力上超越了父母,但我們還是無法從財富和成就上超越我們的60後爹媽。

我的雞娃朋友們很多已經想開了:有的副業搞起了烘焙,有的辭職當酒保,有的在B站做UP主,還有的竟然去做了健身教練、外賣派送員。

雞娃們已經看透了:世事如浮雲,想開就出家吧。

北京第一代“雞娃”自述:20年後,我還是歸於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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