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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真實發生過的荊棘嶺一難,卻更像是唐僧的一場夢境

看似真實發生過的荊棘嶺一難,卻更像是唐僧的一場夢境

人生恍然如夢,亦真亦幻難分。有時真實經歷過的事情,卻又如同一場夢境,可望而不可及。而有時候夢中的景象又是如此真實,彷彿親臨其境感同身受。

譬如古時候曾有莊周夢蝶,他在夢中總會幻想自己變成了一隻蝴蝶,在天地間自由翱翔。久而久之他也就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在夢中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在夢中變成了莊周?

此時真實和虛幻的界限是那麼的模糊,彼此交織在一起,讓人無法分辨。因為無論是現實還是夢境,其實都是同一顆內心。一個人的夢境中總是會出現一些潛在的思維,與現實形成兩個對立的世界,從而也就能夠看到自己內心的另一面。

就如同《西遊記》中的荊棘嶺一難,雖然看似是真實發生過的情節,但是給人的感覺,卻更像是唐僧的一場夢境。出現在這一難中的那些藤精樹怪,也和以往時候遇見的妖怪有所不同,充滿了虛幻的氣息,像極了夢中的景象。

這次劫難從天黑開始,一直到天亮結束,所有的故事都發生在當天夜間。那些妖怪也是如此,在黑夜來臨之時紛紛出現,而在天色將明之際,又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這些巧合加在一起,的確與人的夢境非常相似,有著許許多多的吻合之處。

夢由心生

巍巍峻嶺八百里,由來古道行人稀。一望無際的荊棘嶺,是一處很少有人踏足的地方,一條隱約可見的古道,早已被遍地荊棘覆蓋。為了讓唐僧順利透過此處,豬八戒不辭辛苦在前方開闢道路,接連兩日不曾休息。

看似真實發生過的荊棘嶺一難,卻更像是唐僧的一場夢境

這樣的進度對於天神下凡的豬八戒來說,或許並不算什麼高強度作業。但是對於肉體凡胎的唐僧而言,卻早已讓他心力交瘁疲倦不堪。於是師徒一行人終於在當天傍晚的時候,停下了前行的腳步。

這種狀態下的唐僧,無疑處在一個最放鬆的時刻。長時間的勞累與奔波,身體與心靈上的雙重疲倦,總會讓人的意志暫時鬆懈下來,進入昏沉而又香甜的夢境。然而也正是在這個時候,荊棘嶺一難被正式拉開了序幕,那些藤精樹怪紛紛出現在唐僧的眼前。

其實從虛幻的角度來看,這些妖怪儼然等於出現在了唐僧的夢裡。800裡荊棘嶺給他造成了深深的疲憊與厭倦,就像《西遊記》原著中說的那樣:

“為人誰不遭荊棘,那見西方荊棘長!”

基於這樣的條件,他內心中那些潛在的想法開始悄悄萌生,在不知不覺中發揮著作用。這些藤精樹怪就是那些念頭的形象化體現,只不過與荊棘嶺的環境相互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又一個別具一格的人物形象。

蒼翠挺拔的松柏,鮮翠欲滴的青竹,以及爭芳鬥豔的杏梅,紛紛化作人形,走進了他的夢中。唐僧心裡那些被壓抑已久的想法,都附在了他們的身上,由此上演了一段如夢幻般的故事。

最先出現的人,是帶有松樹形象的十八公。他的出現如同一座連線現實與夢境的橋樑,將唐僧引入了一個充滿虛幻色彩的世界。此處月朗星疏夜色怡人,風敲竹韻鳥語花香,一座煙霞石屋,恍若世外桃源,讓人流連忘返。

看似真實發生過的荊棘嶺一難,卻更像是唐僧的一場夢境

此情此景更像是唐僧的內心世界,充滿了寧靜與祥和,空曠悠遠禪意無邊。這樣的環境與之前的勞碌和疲倦相比,的確讓人覺得更加安逸,不由自主地放鬆心神,進入一種鬆懈隨意的狀態。

不過人在這種狀態之下,內心的防線總是很容易被打破,宛若一片清澈的湖泊,只要一陣微風吹來,就會蕩起層層漣漪。心如鏡湖水,月下泛微波,一念若動萬念皆生。就像宋朝著名詞人黃庭堅寫的那句宋詞一樣:“一波才動萬波隨。”

那條防線一旦被打破,所有的心思和雜念,便會如同水中的波紋一樣層出不窮,在他的內心裡相互激盪來回碰撞。寧靜的表面之下,暗藏著紛亂的掙扎,談笑風生間,話語中鋒芒畢露。一場無形的較量,即將在朦朧的夜色下上演,一段離奇的經歷,正在他的內心中呈現。

“畢竟幾人真得鹿,不知終日夢為魚。”或許每個人都難免在夢境中暫時迷失,因為心中的夢魘,總會在沒有防備的時刻出現。它就像茫茫深山中的迷霧,令人迷失方向看不清前路。不過這種狀態終歸不會長久,只要能夠守住一絲清明,所謂的夢魘總有消散的時候。

夢境中的掙扎

在這如夢境般虛幻的場景中,唐僧與那些妖怪展開了一次直擊內心的對話。他們雙方相遇,先是彼此寒暄了一番,繼而話鋒一轉,轉到了各自的人生追求上。

看似真實發生過的荊棘嶺一難,卻更像是唐僧的一場夢境

唐僧的目標自然不用多說,西天拜佛求經,乃是生平第一夙願。可是他這個願望在拂雲叟看來,顯然是一個笑話,甚至就連取經之事也只是一個不切實際的追求。

當時他是這樣說的:

“道也者,本安中國,反來求證西方。空費了草鞋,不知尋個什麼?石獅子剜了心肝,野狐涎灌徹骨髓。忘本參禪,妄求佛果,都似我荊棘嶺葛藤謎語,蘿壯渾言。此般君子,怎生接引?這等規模,如何印授?”

不過站在夢境的角度來看,這番話應該是唐僧自己內心中的疑問。儘管觀音菩薩當初說過,此去西天可得金身正果,大乘佛法能夠普度眾生。但是在真正走到西天之前,那些話對他而言,多少有些望梅止渴的意思。

因為此時他離開大唐已經將近十年,非但沒有取得任何成效,反而還遭受了諸多苦難。再看未來依舊長路漫漫,不知何時才有歸期。在這種情況下,心中的疑問自然難以抑制,那些想法在平日裡還能夠被他深埋在內心深處,可眼下卻都如同脫韁之馬,在心中隨意馳騁。

這場夢境越是深入,那些潛在的思維就會越發放肆。想當初自己在寺院裡的時候,日子雖然清苦,但卻十分安穩。不受風吹雨打,不用長途跋涉,更不曾歷經生死險境。每日青燈古佛相伴,閒來無事閱經綸,偶然寂寞讀詩文。在充滿艱難險阻的西天路上,他也難免會懷念從前的生活,懷念那一段遙不可及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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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個念頭卻在此時被無限地放大,於是也就有了接下來月下吟詩的情節。它與十八公、拂雲叟等四個妖怪,在朦朧的月色之下各顯文采,可謂風流瀟灑。如此情形彷彿又回到了從前的寺廟當中,回到了那段令人懷念的日子。

而且隨著氣氛的推波助瀾,唐僧甚至還吟出了這樣一句與自己身份氣質非常不符的詩句:

“半枕松風茶未熟,吟懷瀟灑滿腔春。”

身為一個出家人如此縱容自己的情懷,多少有些不妥之處。譬如佛經中曾提到:“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作為佛門中人,應該不為世間的形形色色所動,又何來春花秋月之言?無論是在朦朧夜色下吟詩作對,還是在西天路上歷經磨難,其實都是一個渡世的過程,應該用同樣的平常心來對待。

不過根據唐僧的表現來分析,他似乎明顯覺得此刻的時光更加舒適安逸,甚至連心神都開始變得有些迷茫。這時候更加嚴重的夢魘也隨之襲來,婀娜多姿的杏仙從木仙庵後面走了出來,搖曳著身姿來到了他的旁邊,展現著無比溫柔的姿態。

杏仙的出現不僅把整個故事推向了高潮,同時也更進一步地體現出了,唐僧內心中曾經存在過的幻想。因為每個人都曾經把自己想象成另外一種角色,雖然這樣的假設有時候只是一個短暫的念頭,可在某些關鍵時刻,也能夠造成一定的影響。

看似真實發生過的荊棘嶺一難,卻更像是唐僧的一場夢境

尤其是在人的夢境當中,一些不經意間的想法,有時也會演變成具體的場景。唐僧經歷了這麼多事情,接觸過這麼多人,即使不曾對任何女子動過心,但是那些女子的形象,卻全部刻在了他的記憶當中。此時相似的場景再次上演,他的內心也迎來了一次關於這方面的考驗。

順從還是抵抗?屈服還是堅持?一瞬間的念頭,足以決定取經大業的成敗。不過他在這個緊要關頭表現的還算清醒,當即站起身來高聲怒斥,守住了最後一次底線。

而此時那些妖怪們的表現也非常耐人尋味,一個個大驚失色,似乎對他充滿了畏懼。其實按照夢境的說法,這個現象十分容易理解。因為如果他們都存在於唐僧的夢中,那麼一旦對方情緒過於激動,就很容易在夢裡醒來,如此一來這些人自然也就會隨之煙消雲散。

所以他們只有儘量維持著平和的氣氛,不讓對方感受到威脅,才能讓夢境一直延續下去,才有機會繼續在其內心裡放縱。不過這種狀態顯然無法維持的太久,因為唐僧的意志已經逐漸變得清醒,他們離真正的消散也只差一步之遙。

夢醒時分,雲開霧散

故事發生到這裡,他的夢也已到了最後階段,所有夢魘都已在眼前浮現,儘管那些所謂的“妖怪”都在拼命瓦解著他的意志,希望他可以在夢境中繼續沉淪,不過卻始終無法讓其放棄抵抗。在雙方的拉扯過程中,所有景象都逐漸開始變得虛淡。

看似真實發生過的荊棘嶺一難,卻更像是唐僧的一場夢境

他耳旁傳來了豬八戒和孫悟空等人的呼喚,就像一個人即將從睡夢中醒來之際,那種半夢半醒的朦朧狀態。天色漸明,夢魘消退,終於等來了雲開霧散的時候。那些藤精樹怪在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只有幾株老樹生長在那裡,在晨風中搖擺著枝葉。

這時殘留的夢境依然還在繼續,因為事情還差最後一步沒有完成。那些夢魘雖然已經消退,可是卻並不意味著會徹底消失,要想真正掃清雜念,就必須找到他們的根源。

也正因如此,才有了孫悟空等人斬草除根的一幕,將那幾株老樹連根拔起,斷絕了所有後患。其實這一情節所象徵的,是唐僧在根除那些紮根在心裡的魔障。

有些想法一直潛伏在人的心裡,平日裡很難發現,只有在類似於這樣的夢境當中,才會紛紛展現在人的眼前。倘若任由它們在心中生根發芽,必然會影響未來的程序。就如同這一段結尾時,孫悟空所說的那句話一樣:“師父不可惜他,恐日後成了大怪,害人不淺也。”

對於這句話,一開始有許多人並不明白其中的深意,不知道孫悟空所說的危害究竟是什麼意思?那麼此時此刻謎底已然揭開,就是在告誡人們,不要給那些胡思亂想的念頭留下生長空間。正所謂: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人的心中之所以會有各種各樣的雜念,都是因為主觀意識中存在著太多的想法。倘若能夠達到無我的境界,這些念頭自然都會消散的無影無蹤。

看似真實發生過的荊棘嶺一難,卻更像是唐僧的一場夢境

夢境由心而生,也由心而止。在《西遊記》原著中,荊棘嶺這一難看似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但實際上更像是唐僧的一場夢境。吳承恩老先生運用介於虛實之間的手法,刻畫出了一個充滿虛幻色彩的故事,給人營造出了一種亦真亦幻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