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伊米

46歲女昏迷,連發腦梗、心梗、腹痛,最後CT結果醫生倒吸涼氣

46歲馮女士。

她被送來醫院急診的時候已經昏迷了。

是患者妹妹送來的。據妹妹介紹,姐姐自己一個人住,有一個兒子,正在讀大學。急診科醫生老馬好奇地問,患者丈夫來不來。

妹妹這時候還焦慮不安,姐姐病重,她很難過。沒想到她直截了當的說,已經離了好幾年了,沒人通知他,估計不會來,要籤什麼字,我都可以籤。

什麼時候發現病人昏迷了的,急診科醫生老馬問。

就剛剛,我們一起吃完飯,剛出店門口,她就倒下來了,我都不知道怎麼回事,真是嚇死我了。患者妹妹口唇還在微微顫抖,看得出非常害怕。

老馬給患者量了血壓、血糖,基本上都是正常的。一邊讓人趕緊送患者去做頭顱CT,看看有沒有顱內情況。

46歲女昏迷,連發腦梗、心梗、腹痛,最後CT結果醫生倒吸涼氣

突然昏迷的病人,最多見的還是腦內情況,比如腦出血、腦栓塞、腦梗死等等,我們要做個頭顱CT,看看情況再說,當然也可能是別的問題。老馬跟患者妹妹解釋。

做吧。她似乎有些抽泣。好端端的人,怎麼會突然就倒下了呢。她自言自語。

患者醒來,左上肢癱瘓

就在大家準備推患者出搶救室時,患者悠悠醒了過來。

這讓她妹妹大喜過望,破涕為笑,緊緊握住姐姐的左手,哭成一個淚人。我苦命的姐姐,你也是終於醒了,知不知道嚇得我夠嗆,我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一時間,急診科很多人都被這姐妹倆吸引了注意,紛紛駐足觀看。

老馬也沒想到患者這麼快就醒了過來,完全沒有徵兆,趕緊過來判斷患者意識,還用手電筒照看了患者瞳孔,馮女士本能地躲閃。問叫什麼名字,患者馮女士都能準確回答,問她知不知道現在在什麼地方,馮女士環顧了一下四周,嘴唇動了動,低聲說應該是在醫院吧,我怎麼會在醫院呢,發生什麼事了。

說完後轉頭望著自己的妹妹,似乎在等妹妹給她解釋。

老馬看到馮女士的反應,也舒了一口氣。看來,患者是真的醒了。患者前後昏迷時間不到20分鐘,看來是一個一過性意識障礙。

馮女士是真命大,早幾年已經離婚,自己一個人帶孩子。而她本人是一個計程車司機,據妹妹後來介紹,她姐姐性格非常幹練。急診科醫生說,這要是在開車的時候昏倒,那就不堪設想了。

CT還要做麼,老師。規培醫生問老馬。

做, 當然還得做。顱內什麼情況還不知道呢。不單隻做CT,估計住院以後頭顱MRI都還得做。別搞不好是什麼顱內腫瘤、血管破裂或者 栓塞什麼的,怪棘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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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者妹妹突然驚訝地喊了出來,說姐姐你的左手怎麼一點力氣都沒有呢。

老馬聽到後,趕緊過來仔細查看了患者四肢肌力,果然,患者左上肢肌力幾乎為0,其他幾個肢體肌力基本還正常,就單獨左上肢動不了了。

患者左上肢癱瘓了。老馬說。

這句話雖短,但足夠嚇人了,馮女士自己倒是沒有太多驚訝,臉上顯示出來的更多是迷茫。而她妹妹,又哭了出來。

本以為姐姐醒了過來一切就相安無事了,沒想到姐姐一個手無法動彈,情緒大起大落,患者妹妹終於忍不住還是哭了出來。她雖然不懂醫學,但是癱瘓兩個字還是能懂的,那意味著什麼,估計意味著是殘疾人了。作為妹妹,能不心酸麼。

醫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姐姐。她紅著眼睛、強忍著淚水跟老馬說。

老馬點點頭,說我們會盡力的,先做了頭顱CT再說。

患者的左上肢癱瘓,估計還是腦袋出了問題。老馬暗自思忖。

幾個人小心翼翼推著馮女士去了CT室。

急診科的頭顱CT,當然是無需排隊。加上老馬與CT室的醫生認識,人一到,馬上就推進了機房。

結果出來了。

CT室的醫生口頭給了報告,說是大腦有低密度灶,結合患者的情況,考慮是缺血性腦卒中可能性大。說直白一點,患者應該是腦梗死或者腦栓塞了。

老馬起初真擔心患者會是急性腦血管意外,但後面患者自己醒了過來,加上聽說了患者悲劇的命運,更加同情她,希望她僅僅是一個一過性的意識障礙,最好別是腦出血、腦梗死、腦栓塞、腦腫瘤等問題,但沒想到,偏偏還是腦袋的問題。

CT看到顱內有一個低密度灶,這意味著那裡沒有血流了,可能是血栓堵住了某根血管。這是非常非常緊急的情況。如果不及時處理,那麼這一塊大腦區域都可能會缺血而壞死掉。怎麼處理呢?那就是用藥物來溶解掉這個血栓。

找神經內科。

老馬迅速定了主意。

患者被推會急診科的路上,老馬給她妹妹解釋了CT的情況,說考慮是缺血性腦卒中,可能需要藥物溶栓治療。

患者妹妹一頭霧水,聽不懂什麼叫缺血性腦卒中,但看醫生的表情,她大概也知道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毛病。

甚至可能是一個隨時能要她姐姐性命的極為危重的疾病。

她猜的沒錯。

在等待神經內科來會診期間,老馬再次給患者認真查體,很可惜,患者左上肢肌力仍然是消失的,除此外,其他肢體肌力都是正常的,額頭、鼻唇溝的紋理都存在,講話也是基本正常的,沒有失語(言語錯亂或者詞不達意等等),患者也沒有說頭痛、嘔吐等等。

老馬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自己漏做了一樣檢查。

那就是心臟聽診,而且,心電圖也漏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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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大意了。患者剛來的時候是昏迷的,老馬一心想著讓患者去做頭顱CT,連心臟聽診都沒做,這是一個急診老兵不應該犯的失誤。心電圖也還沒拉。實在是因為患者妹妹說患者既往沒有高血壓病史,也沒有心臟病史,發病前沒有胸痛等等表現,不像心肌梗死,所以沒往心臟這邊來考慮。

患者既往心臟病史,導致了腦栓塞

老馬再次跟患者確認了是否沒有心臟病史,患者馮女士開口了,說醫生,我是有心臟病的。

這句話讓她妹妹異常疑惑,在她的認知裡,姐姐一直都是很健康的。從來沒有聽說過姐姐有疾病,更別說心臟病。

醫生,我有房顫。患者緩緩地說。

老馬內心瞬間像被電流擊中一樣,整個人怔住不動了,但老馬這些內心活動變化都是非常短暫的,他迅速調整了心態。患者自己承認有房顫,那就對了。這就可以解釋患者為什麼會有缺血性腦卒中了。

老馬嗯了一聲,聽診器探頭伸入患者胸口。

一陣雜亂無序的心跳聲音傳入老馬耳朵深處,正常人的心跳是規律整齊的,而房顫患者的心跳是毫無章節的,每一個心跳都像是不被約束的叛徒,老馬煩透了這樣的心跳。因為這樣的心跳讓很多人失去了生命,也讓很多人從此臥床不起(腦卒中),而眼前這個中年女子,這個與自己年紀相差無幾的苦命女子,可能也要面臨悲劇了。

患者的確是房顫,拉個心電圖看看。老馬吩咐身旁的規培醫生。

心電圖出來了,的確是個房顫。

你房顫多少年了,老馬問她。

有四五年了吧,患者淡淡的說,似乎在述說別人的事情一樣。

姐姐你不是說體檢都很正常的嗎,怎麼會有房顫呢。她妹妹到現在都還沒整明白為什麼姐姐突然有了這個心臟病。看來,是眼前這個姐姐,對妹妹隱瞞了自己身體上的毛病。

我沒跟你說,是怕你擔心。病人擠出一絲笑容,右手摸著妹妹的手背。急診科已經好久沒有這麼溫情的時光了。

但現在還不是說溫情的時候,老馬深知這點。你的房顫有沒有治療?有沒有吃華法林等抗凝藥?房顫患者如果不抗凝治療,一旦心臟栓子脫落,非常有可能造成腦卒中的,你知道麼?老馬其實有些責怪她,但不想把語氣說得太重。

吃過一段時間,患者點點頭,後來需要頻繁抽血(化驗),我覺得麻煩,而且似乎也沒有什麼不舒服,所以就停藥了。

你真糊塗啊,老馬輕輕地說了一句。

剛好,神經內科醫生匆匆趕來。

老馬準備示意大家到外面商量病情,別打擾患者。沒想到患者馮女士叫住了老馬,說有什麼治療措施可以直接跟我說,我能承受得住的,不用刻意躲開。

神經內科醫生與老馬面面相覷,他們很少在危重病人自己面前談論治療計劃和預後,這打亂了他們的節奏。要知道,在一個危重患者面前說,你可能活不過今天了,或者說你有可能很快就不行了,這樣的話是很難說出口的。

那會是多麼殘忍。

神經內科醫生稍微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點頭,說好吧,那就在這裡講。

老馬把患者的患病前後都跟神經內科醫生講了,還一起看了CT片子。神經內科醫生看過資料後,親自給患者查體,左上肢肌力為0,肌肉沒有任何的收縮,這點還是老樣子。

患者突然發病,一瞬間就昏迷,很快就醒了過來,醒過來之後發現左上肢癱瘓,其他沒有什麼陽性症狀了,考慮到患者既往有房顫病史,而且沒有系統吃抗凝藥,心臟完全可能形成血栓,這個血栓一旦脫落,就可能隨著血流栓塞到大腦,這就是腦栓塞了。神經內科醫生簡單總結了患者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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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著說,從患者發病到現在,還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還在溶栓治療時間窗內,必須考慮藥物溶栓治療。

當前醫學界認為,腦栓塞溶栓的時間窗是4。5小時,也就是說,發病後4。5小時內溶栓有效果,越早越好,如果耽誤時間長了,血栓可能機化了變硬了,再溶栓就沒什麼效果了,而且那時候出血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要迅速做決定,如果同意,我們馬上給你用藥物溶解掉大腦的血栓。神經內科醫生說。你之所以左上肢動彈不得,那就是血栓導致大腦區域性功能障礙導致的,如果溶栓能把血栓解除,那麼這個手的肌力是有機會恢復的。但是溶栓本身的風險也很大,有可能會造成出血,而如果是腦出血,那就悲劇了。

神經內科醫生怕把話說重了,嚇到了患者,嚇到她不敢溶栓了,緩了一緩後繼續說,當然,目前我們溶栓後發生嚴重出血併發症的機率是不到10?,風險還是相對小的,但是風險是存在的,你自己要知道這點。

如果不溶栓,說不定可能會有更多的肢體動彈不得,或者可能會有新發的腦卒中,這個不好說。老馬也插了一句。

溶吧,我同意,我簽字。患者淡淡的說了一句。沒有過多的思考和猶豫。

好,那我們馬上辦理入院。神經內科醫生說。

順利溶栓,可惜……又有變數

患者妹妹抿著嘴唇,不發一言,只是雙手緊緊握住患者的左手。這時候患者安慰她說,反正前後都可能是死,倒不如痛快一點,也好過動彈不得。搏一搏嘛。說完後輕輕笑了笑。

老馬在一旁,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安慰她。

腦栓塞是急症,綠色通道開啟,迅速辦理了入院手續,轉運至神經內科,住進監護室,接上了心電監護。醫生也做了相應準備。

用的溶栓藥叫rt-PA,中文名叫重組織型纖溶酶原啟用劑,這個藥打入靜脈,幾乎是無堅不摧,只要是血栓,當然是相對新鮮的血栓,都能被溶解掉。老化的血栓都快硬成石頭了,用屠龍刀也劈不開,更別說溶栓藥了。這就是為什麼強調溶栓的時間窗(時效性),越快越好,越早越好。

溶栓前,醫生再次跟馮女士談話確認了,簽了字。告知所有可能發生的併發症,包括最嚴重的可能會導致腦出血,這很容易理解,溶栓藥是溶解血栓的,如果劑量過頭了,或者個體差異性,劑量偏大了,或者腦袋血管剛好有個小破口,那麼這針溶栓藥下去,完全可能導致大出血,腦栓塞沒要她命,腦出血則可能送她上黃泉。

懂了,明白,馮女士坦然面對生死。

醫生和護士似乎比馮女士更緊張,用藥前大家反覆查看了她情況,幾個醫生對著顱腦CT這裡指指那裡點點,護士也是進進出出,忙的不亦樂乎。

藥回來了,準備推藥。

用注溶栓藥,跟用別的藥物感覺是不一樣的。你給患者用一瓶生理鹽水,醫生可能瞄都不願意瞄一眼,但護士此刻手裡攥著的是能決定患者生死的溶栓藥。就好像點火發射火箭一樣,場面有些緊張。

上藥。

沒有人吶喊,藥物靜悄悄進入馮女士的靜脈。透過靜脈,迅速回流至右心臟,然後進入肺迴圈,繞了一圈後出來到左心室,然後進入大腦,直奔病灶。

醫生來回檢視馮女士的意識,擔心她突然就昏迷了。如果馮女士突然就昏迷了,說明可能發生了腦出血,那就遭殃了。幸虧,馮女士的眼睛一直瞪得大大的,光亮異常。還很客氣地跟身旁的護士道謝謝。

醫生也非常關注馮女士的左上肢到底能不能活動,但一丁點反應都沒有。

藥物很快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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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女士還是清醒的,血壓、心率都是如常,還是房顫。肢體的情況也大致同前,左上肢依舊是動彈不得。

再等等看,讓子彈飛一會兒。讓溶栓藥在體內多轉幾圈,對準血栓多打幾槍,說不定很快就有反應。

千萬不要腦出血,這是醫生最擔心的事情。前一段時間,一個病人溶栓後剛完,直接就心跳呼吸驟停了。那是悲劇。這樣的悲劇沒有人願意再遇到。

好好看著她,有變化隨時喊我。醫生去休息前囑咐了護士。

2小時後,護士興沖沖叫了值班醫生過來,說患者左上肢似乎能動一下了。

值班醫生腳步飛快,急匆匆進了監護室,看到馮女士還是清醒時,他放心了一半。然後讓她動一動左上肢,馮女士很努力地動了動手指,對,是左手的手指,可以簡單活動了。

醫生大喜過望,但還不能太開心,冷靜。風險與機遇依然並存。

再過了一個小時,馮女士的左上肢可以簡單活動了。

醫生反覆評估了,患者的瞳孔是好的,其餘肢體肌力是正常的,神志都是正常的,左上肢肌力起碼有3級了(正常人有5級),這讓人太興奮了。

馮女士自己卻沒有表現出太激動,似乎稀鬆平常接受了上天的恩賜。嗯,的確是上天先奪走了這一切,然後再返回了一點點,而且也還沒完全撒手。似乎也真沒什麼值得高興的,這本來就是她的。

但這個變化,讓在走廊徘徊了幾個小時的妹妹心花怒放,喜笑顏開。連聲感謝了所有的醫生護士,是你們幫助了她,幫助了我姐姐。

妹妹申請進入監護室看看姐姐,期間問起,要不要告訴小林(馮女士兒子)說你住院了的事情。

別了,他幫不上忙,還耽誤學習。以後再告訴他吧。馮女士說。

妹妹欲言又止,最終同意了姐姐的說法,說我一個人也能照顧你,晚點再跟他說也行。

到第二天時,馮女士的左上肢已經活動自如了。

而沒有發生任何的出血跡象,面板黏膜沒出血,更沒有腦出血。這是一個成功的溶栓病例,上級醫生查房時指出。

如果事情就這樣順利的發展,那該多好。

可惜。

又突發胸悶,這個該死的血栓,換了一個場地

第二天夜間,馮女士突然發生胸悶、心慌。好端端的為什麼會這樣,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以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況。

值班醫生迅速給她拉了床邊心電圖。

我在急診科已經做過心電圖了,還要做麼。馮女士有些氣喘,問值班醫生。

要的,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候的心電圖不能反映現在的情況。值班醫生說,而且你現在有胸悶、氣促,我們要排除心肌梗死可能。必須要做心電圖。

我沒有高血壓、糖尿病的,只有房顫,我心肌梗死的機率大嗎?馮女士問。

難講,按理來說您年紀不算大,沒有太多高危因素,不大像心梗,但你突發氣促,還是要排除心肌梗死的,甚至我們還要給你拍胸片,排除氣胸可能。值班醫生也是夠耐心的。

馮女士最後還是接受了心電圖檢查,她不是不肯做心電圖,而是心電圖需要裸露胸口,並且那個吸頭咬著面板還挺疼的,她不是怕疼的人,她怕什麼呢,沒人知道。

心電圖結果出來了,急性下壁心肌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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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沒看錯,值班醫生也沒弄錯,心電圖的確提示是一個急性下壁心肌梗死圖形。

這幸虧堅持做了心電圖,否則就惹事了,值班醫生後背溼透了,一半是忙的暈頭轉向,一半是緊張不安,這個病人是科室裡的特殊病號,腦栓塞溶栓成功的,切不要在我這班上出了問題啊。到時候腦袋的問題沒要她命,卻倒在心臟這裡,那就麻煩了。

至於患者為什麼會突發心肌梗死呢,值班醫生也顧不上思考了。

趕緊叫了心內科值班醫生過來。

心內科醫生一看這心電圖,心梗,沒跑了。

一般來說,我們診斷心肌梗死需要靠三個東西,第一是患者有胸痛、胸悶、氣促等心臟缺血表現,第二是心電圖有表現,第三是心肌酶、肌鈣蛋白升高。心臟如果梗死了,那麼心臟的電活動會發生變化的,這時候心電圖能立馬反應出來。而心臟梗死了,心肌細胞破壞了,平時貯存在心肌細胞裡面的心肌酶、肌鈣蛋白也會漏出來,流入血中,這時候抽血化驗心肌酶、肌鈣蛋白就會提示升高。但這有個反應時間,心臟一旦梗死,心肌細胞並不是馬上就會破裂的,要缺血壞死到一定程度才會破裂,一般需要1-2個小時甚至更多一點時間,才能確切看到心肌酶等指標升高。

而患者馮女士現在抽血化驗的心肌酶還是正常的,心內科醫生說,估計還不到時間窗,晚點複查肯定會高的。

由於患者情況特殊,心內科和神經內科的二線醫生也迅速趕了回來。大家一斟酌,考慮是個急性心肌梗死沒錯,患者有房顫,估計是心臟的栓子脫落,順著血流進入了心臟血管,血栓堵住了心臟的血管,就好像之前血栓堵住了患者的大腦血管一樣。

這個該死的血栓,換了一個場地,又狠狠地搞了一把。

如果馮女士足夠倒黴,血栓下一次可能會栓塞她的腎臟血管、腸道血管、肢體血管等等,想想都可怕。

馮女士自己倒是無動於衷,雖然有些氣喘,但她還是很清醒的,明確表態了,自己也是想活下去的,醫生覺得怎麼做對自己有幫助,就怎麼做吧,我都簽字同意。

她妹妹又紅了眼睛,這大腦栓塞剛過,心臟也梗死了,她已經手足無措。

心內科二線醫生說,患者應該是個急性心梗,得立即開通被血栓堵住的血管,才能挽救心臟,才能挽救性命。方法有兩個,一個是跟之前溶解腦血栓一樣,用藥物溶栓。第二個是直接做冠脈造影,如果看到心臟血管嚴重狹窄或者被血栓堵住,可以直接碎掉血栓同時植入冠脈支架,恢復心臟血流。挽救瀕臨死亡的心肌。

哪個安全性更高,患者妹妹問。

做冠脈造影放支架的安全性更高,沒有那麼高的出血風險,而且療效更加確切。醫生解釋說,但費用也是更高的。

那就按照醫生的建議做,做冠脈支架吧。患者妹妹這回幫姐姐拿了主意。馮女士自己也認可這個方案,字還是自己籤。

手術立即進行。

馮女士被緊急轉送至介入導管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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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脈造影是怎麼回事,大家知道麼。我簡單解釋一下,患者的心臟血管被血栓堵住了,我們醫生要確切瞭解是不是真被堵住了,那就造影。從血管內打入一定量的造影劑,造影劑隨著血流會流入心臟血管,這時候醫生會用X射線對著看,造影劑在X光下是能顯影的,血液不能顯影。造影劑的走向實際上就是血管血流的走向了,如果某一根血管的造影劑走著走著突然就中止了,那麼醫生會認為這裡就有東西堵著,很可能就是血栓,所以造影劑過不去,血管也就不能顯影了。

結果讓醫生傻眼了,馮女士的冠狀動脈非常完好,沒有看到狹窄,也沒有看到血栓。

簡直是見鬼了。

還好,馮女士的情況逐漸穩定了,在做造影期間胸悶、氣促表現逐漸緩解。這跟她的冠脈情況是相符合的。

看來,馮女士不是真正的心肌梗死。那怎麼解釋之前的心電圖那麼典型的表現呢。醫生自己也糊塗了。二線醫生說,估計是患者先有血栓堵住,然後血栓自己溶解掉了,血管恢復了通暢,所以冠脈造影看不到,患者的症狀也明顯減輕了 。

血栓自溶,這不是不可能。

這個解釋也基本能讓馮女士姐妹倆滿意,不管怎麼樣,不是急性心肌梗死就好。

也幸虧,沒有選擇藥物溶栓。否則又要擔驚受怕會不會腦出血了。管床醫生自己也是手心冒汗了。

還好是虛驚一場。

本來嘛,一個房顫的患者,發生腦栓塞已經是很倒黴的了,房顫患者最怕就是栓子脫落導致腦栓塞,這已經讓馮女士遇到了。最該怪誰,只能怪她自己不聽醫囑,不吃抗凝藥。現在突然又說有心肌梗死,而且最初也懷疑是房顫的栓子脫落,栓塞到了心臟血管。一個患者同時有腦栓塞、心肌梗死的機率太低太低了。

馮女士究竟得罪了誰,要受這樣的懲罰。

病情穩定了幾天,馮女士的精神似乎也一天比一天好。從入院時存在的腦栓塞,生死旦夕之間,到後面的急性心肌梗死,馮女士經歷了太多。還好她人足夠淡定,並沒有被病魔嚇到,反而似乎越挫越勇。反觀她的妹妹,住院這一個多星期,妹妹蒼老了許多。

姐姐有難,妹妹心急。這是苦命的姐妹倆。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馮女士笑著安慰妹妹說。這次出院後,我想清楚了,得狠狠地吃華法林,把失去的補回來。

那也不必,妹妹笑中帶著淚花,按照醫生的醫囑吃就行了,也不能過量,過量會出血的。

說罷倆人咯咯笑了起來。

病房太少聽過這樣的笑聲。

再次腹痛,CT結果出來,醫生倒吸涼氣

出院前一天,馮女士的肚子開始痛了起來。

這讓醫生很擔心。

估計是這幾天吃了外面的食物不乾淨,鬧肚子了。妹妹安慰說。

醫生卻不這麼考慮。

你有房顫,我們也做個心臟彩超了,的確看到心房內有血栓的,誰也說不準這些血栓什麼時候會掉下來,如果它真的再次掉一點,隨著血液流動,如果栓塞到了腸繫膜動脈,那就會導致腸子缺血缺氧,會有腹痛、腹瀉、便血等症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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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先觀察觀察,如果用點藥能緩解,那就算了。如果腹痛不緩解,可能我們還得做腹部CT,看清楚到底有沒有血栓脫落導致的腸繫膜血管栓塞。醫生解釋說。醫生實在是害怕了,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本來腸繫膜血管栓塞的發生率並不高,但馮女士這樣的房顫病人太特殊了,一下子腦栓塞了,一下子心臟血管栓塞了,搞不好腸繫膜血管栓塞,並非完全不可能。

房顫就是一個惡魔,是個定時炸彈。心房顫動的時候,整個心臟跳動是不規律的,雜亂無章的,這樣的話心臟裡面的血流也是混亂不堪的,容易形成渦流,血流一旦不夠順暢,就容易形成血栓,血栓一開始可能附帶在心房上,而一旦血栓脫落,悲劇就開始了。

那就先用藥看看吧,馮女士說。總不會那麼倒黴,我真的又被血栓戲弄了吧。她似乎想笑,但笑不出來。

空氣中都有一股壓得人喘不過氣的氣氛。

熬到了下午,馮女士的腹痛沒有減輕,反而加重了。整個腹部還有腰部,似乎都在隱隱作痛。

神經內科醫生先請了胃腸外科醫生看,外科醫生到達病房後,簡單給馮女士查了肚子,按壓了闌尾的位置,膽囊的位置,叩擊了腎臟,聽診了腸鳴音,等等,完後外科醫生給出自己的意見,沒有外科急腹症跡象,建議做腹部CT進一步明確診斷,不能排除真有腸繫膜血管栓塞可能,要做CT就做CTA,打造影劑的,才能看清楚到底有沒有血管栓塞。

又是造影劑。

沒有造影劑,沒辦法看到血管是否被堵塞。但造影劑打多了,可能會對腎臟有損傷。醫生明確給馮女士說。但為了明確診斷,該打的還是要打。萬一真的造成了腎損傷,可以做血液透析。很多人的造影劑腎損傷都是暫時性的,可以恢復,也可能不能恢復。你得知道這點,然後簽字是否同意做CT。

馮女士這時候肚子更痛了,聽了醫生這麼一說,苦笑著說,我沒有別的選擇了,只能簽字了。同意造影劑。

或許是從鬼門關裡走了兩次回來,此時的馮女士似乎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了。

在沒做腹部CT之前,誰也不敢說馮女士的腹痛是什麼原因導致。

我們更加希望是普通腸胃炎引起。

醫生害怕會不會是房顫栓子脫落導致的腸繫膜動脈栓塞。

外科醫生則認為不像普通急腹症,但具體是什麼也還說不好。

腹部CT結果出來了,結果讓醫生倒吸了一口涼氣。

是腫瘤,晚期胰腺癌

沒有腸繫膜動脈栓塞,這本應是好事。但片子明顯看到馮女士的胰腺體尾部有一個腫塊。沒錯,是胰腺,是腫塊。

這還不算最糟糕的,更糟糕的是,肝臟裡面看到很多小腫塊,像是轉移瘤。基本上就是轉移瘤了,如果是肝癌,一般是單發的,很少會有這樣十幾個腫塊的。最有可能是別的地方的腫瘤轉移過來。

一口氣轉移了十幾個瘤子。

而胰腺體尾部那個腫塊,根據影像科醫生的意見,估計就是原發腫瘤了。

是胰腺癌。伴多發肝臟轉移。

46歲女昏迷,連發腦梗、心梗、腹痛,最後CT結果醫生倒吸涼氣

馮女士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臉色徹底蒼白了。她再也無法堅強了,淚水悄無聲息地順著臉龐落下。這個命途多舛的女子,房顫沒有壓垮她,腦栓塞也無法致她死地,即便是急性心肌梗死,也繞道而行了。

而今天發現的胰腺癌,而且是晚期胰腺癌(已經有其他臟器轉移,算是晚期),可以挫垮任何一個堅強的人。

馮女士也不例外。

醫生抽血查了一些腫瘤指標,都是高得嚇人。對於這些腫瘤指標,臨床醫生以前多數是嗤之以鼻的,因為它們該準的時候不準,不該準的時候又看起來很準。而這次,何女士的指標跟病情高度符合,所以確診胰腺癌沒有疑問。

為什麼馮女士反反覆覆發生血栓栓塞呢,房顫固然是病因,但胰腺癌又何嘗是無辜的?惡性腫瘤患者,本身血液粘稠,容易形成血栓,更加容易促使房顫患者血栓脫落。換句話說,惡性腫瘤和房顫加在一起,就是狼狽為奸。

馮女士就是這個不幸的人。

醫生,我還能活多久。馮女士冷靜下來後,諮詢前來會診的消化內科醫生。

嗯這個難講,有些人能手術的話,可以活很久,有些情況差的,可能幾個月或者幾年就不行了,個體差異很大,很難講。消化內科醫生經驗老道,並沒有給馮女士一個確切的說法。只能給一個模稜兩可的答覆。

馮女士突然瞪大了眼睛,說能活多久對我很重要,希望醫生能跟我說真話,不用隱瞞,我。。。。。頂得住。馮女士說到這裡的時候,語氣微微有些顫抖了。

按照我們的經驗,晚期胰腺癌患者,5年生存率很低,不足5?換句話說,95?人5年內都會走掉了。消化內科醫生還是打了個擦邊球,僅僅說了一個數據,並沒有給馮女士一個確切的時間。事實上誰也給不了一個確切的時間。醫生有時候說患者可能活不過半年,但很多人活了幾年還活蹦亂跳。有些醫生估計患者能活幾年,但可能患者一個月熬不住就走了的都有。

只有算命的才會掐指告訴你還能活多久,醫生不行。

患者妹妹得知是胰腺癌後,整個人崩潰了。誰也沒想到患者的腹痛,竟然是胰腺癌所致。為什麼之前沒有發現,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才發現。醫生解釋說,有些胰腺癌症狀是很隱匿的,而且進展很快,發現的時候多數都是晚期了。

那天下午,姐妹倆在病房沒話可說。

姐姐許久才開口,說這件事不能繼續瞞著小林子(兒子),告訴他吧,以後就拜託我苦命的妹妹了,你以後替我照顧他。

以後的對話,沒有人聽到。病房的人只知道,那對苦命的姐妹,抱頭痛哭。

當死亡緩慢逼近時,沒有人能巋然不動。

馮女士選擇了繼續跟病魔鬥爭。醫生說已經沒有機會手術了,只能化療和放療。即便是化療放療,效果也不一定好,而且腫瘤方面治療副作用也很大,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馮女士最終被轉入腫瘤科,咬咬牙做了幾次化療。

那天晚上,馮女士出現了精神症狀,似乎在跟一個陌生人聊天,聊天的內容旁人聽不懂。到後來,馮女士病情更加嚴重,昏昏欲睡。

這時候小林子終於來到了母親的身旁。痛哭涕零,但無濟於事。

醫生說,馮女士可能是肝衰竭了,發生了肝性腦病,所以會有幻覺。

要不要考慮去ICU?如果不去ICU,患者可能很快就會呼吸迴圈衰竭而死亡。醫生說,他說的是實話。

馮女士妹妹也已經聲嘶力竭,不顧一切要搶救姐姐,同意去ICU。

ICU醫生來到馮女士身旁時,她意識已經模糊,口中唸唸有詞,沒有知道她在說什麼。

但最後幾個字,估計大家都聽懂了,頭髮披散的馮女士閉著眼睛,氣若游絲,從嘴角擠出幾個字:回家。。。。。回家。。。。

馮女士最終沒有去ICU。

ICU的醫生幫她們聯絡了救護車,讓回家了,去ICU沒有任何意義。

葉落歸根。

醫院一如既往地忙碌著。急診科也依舊如火如荼地上演著一幕幕扣人心絃的搶救大戲。

再過幾年,也許就沒有人記得曾經有過一個姓馮的女性病人。但即便數年後或者十數年後,再有年輕醫生提起那個歷經腦栓塞、急性心肌梗死而活下來的人,最後卻死於胰腺癌肝轉移、肝性腦病,估計年老的醫生還會黯然長嘆。

生命是堅強的,也是脆弱的。

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