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幹寶,字令升,新蔡人也……寶少勤學,博覽書記,以才器召為著作郎。平杜弢有功,賜爵關內侯。”
上述這位出生於河南新蔡,自幼博聞強記,後因平亂有功,獲賜關內侯的幹寶,便是古書《搜神記》的正牌作者。
《搜神記》,堪比三國曹丕的《列異傳》,清人蒲松齡的《聊齋志異》,是一部專門記載古代民間神怪傳說的小說集,共20卷,大小故事450餘則。
故事裡有鬼,有妖,有仙,雜糅佛道,還有人神戀,人鬼情未了。
雖篇幅短小,情節簡單,但腦洞大開,奇幻浪漫,深受世人喜愛。
比如《干將莫邪》,比如《盤瓠神話》,等等。
據《晉書》記載:中興草創,未置史官,中書監王導上疏,說:“陛下(晉元帝)聖明,當中興之盛,宜建立國史,撰集帝紀。”
——皇上您,聖明英武,乃一代中興之君。應該撰寫國史與帝王傳記,把您的豐功偉業譜寫成歌,傳唱於後世千秋萬代。
這話,晉元帝聽得舒服。
可是,該找誰寫?
當然是幹寶啊。
這幹家兄弟,絕對有兩把刷子,能幹著呢。
就這樣,“元帝納焉。”
晉元帝答應了。
“寶於是始領國史。”
02
擔任史官後,幹寶著寫《晉紀》,自晉宣帝至晉愍帝前後五十三年,共二十卷,進獻朝廷。
“其書簡略,直而能婉……”
人人都稱幹寶是位好史官。
可就是這位尊重史實的好史官,在撰寫《晉紀》之餘,竟又搞副業,鼓搗出一本滿紙怪力亂神的《搜神記》來。
焉料,幹寶卻將臉一繃,正色反駁:是誰說《搜神記》是怪力亂神,荒誕不經?且看我爹的親歷!
“祖統,吳奮武將軍、都亭侯。父瑩,丹陽丞。”(語出《晉書》)
幹寶的爺爺,名幹統,是三國東吳的奮武將軍,都亭侯;
老爹幹瑩,曾做過丹陽縣丞。
縣丞,相當於現今的副縣長,二把手,主要職責是輔佐縣令做好文書、錢糧倉庫管理等各項工作。以此看,當算是個肥差。
所以,幹寶的老爹幹瑩,不只娶了正妻,還納了侍婢,小妾。
想必那小妾定是生得柳眉杏眼,高胸細腰,甚為美貌,不然,老幹也不會冷落了原配,日夜笙歌,專寵她一人。
結果,應了坊間那句老話——色字頭上一把刀,石榴裙下亂葬崗。
突然有一天,正值盛年的幹瑩,掛了。
而此前幹瑩的原配正室,也就是幹寶的母親,就對深受專寵的小妾恨得牙癢,巴不得她早日死掉。
眼下,小妾沒死,倒是老幹先死了。
哼,甭管誰掛,洩憤解恨的機會到了。
03
老幹既死,當殮入棺槨,入土為安。
且說下葬那日,一眾女眷亦悲悲慼慼,哭哭啼啼,跟隨去了墓地。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老幹的原配和寵妾。
寵妾是吧?
好,那你就去陪他,讓他繼續寵你!
但見幹寶的母親冷冷一笑,遽然出手,徑將小妾推進了墓坑。
隨著已升為一家之長的幹寶母親一聲令下,奴僕們紛紛搓土,填墳。
完全可以想象,小妾駭得花容變色,哭著喊著,數次試圖爬出墳坑,幹寶母親又幾次將她踹了回去。
短短片刻,如花似玉的小妾便生生為老幹殉了葬。
然而,故事還遠遠沒完,更為精彩的橋段尚在後頭。
04
一轉眼,十餘年過去。
歲月不饒人,這年,幹寶的母親也歿了。
彌留之際,她仍沒忘記那個小妾,於是,把幹寶兩兄弟叫到病榻前交代後事。
“娘,你還有啥心願,就說罷。”幹寶淚汪汪道。
“為娘就一個心願,想和你們的爹合葬。”
原配夫妻,合葬一穴,本在情理之中。
幹寶點了頭。
“記住,把那小賤人的賤骨頭(也許賤骨頭就是從這兒來的),全給娘撿出來,扔得遠遠的。”
“娘,你放心,我們保證一塊渣渣都不留。”
幹寶的母親聽罷,如釋重負,長出一口氣閉了眼。
但讓幹寶兩兄弟做夢都沒夢到,就在開啟墓穴那刻,眾人全驚得目瞪口呆。
只見那殉葬的小妾,至今仍伏身棺上,容顏未變,風情萬種,栩栩如當年的嬌媚模樣。
而更為神奇的是,兩兄弟將小妾用車拉回家後,嬌嫩身子不腐不爛,經短短數日,竟又活轉過來!
05
不可能,一埋十餘年,別說憋死,餓都餓死了!
“這些年,你是咋活著的?”幹寶驚問。
小妾眸光流轉,語笑嫣然:“你爹,挺夠意思的,是個好男人。”
“我爹?”幹寶兩兄弟異口同聲問。
“是啊。天天有你爹寵著,經常給我弄吃弄喝的,又沒人騷擾,比世間還恩愛呢。”
接下來,再問家中十餘年間所發生的一切,那小妾皆能一一說出,且準確無誤。
……
後來,幹寶兩兄弟一合計,就將小媽改嫁他人。
結果,還生下一個大胖兒子來。
乖乖,活脫脫一東晉恐怖片啊。
此事絕非胡謅瞎掰,見於《晉書·幹寶傳》:“寶父先有所寵侍婢,母甚妒忌,及父亡,母乃生推婢於墓中。寶兄弟年小,不之審也。後十餘年,母喪,開墓,而婢伏棺如生,載還,經日乃蘇。言其父常取飲食與之,恩情如生,在家中吉凶輒語之,考校悉驗,地中亦不覺為惡。既而嫁之,生子。”
要知道,《晉書》乃中國二十四史之一,由唐宰相房玄齡、許敬宗與中書令褚遂良監修,屬正史。
文中且言:“及其著述,亦足以明神道之不誣也。”
說幹寶的著述,足以說明神鬼不是虛妄的。
幹寶小媽殉葬十年又起死回生這事,也非虛妄?
再者,幹寶於《搜神記》序言裡亦言辭鑿鑿,這可是他親爹的親歷,是真事。
莫非,這是一場《搜神記》籤售前的炒作?
抑或,生於東晉時代的幹寶,本就對怪力亂神之說深信不疑?
其實沒那麼玄乎,幹寶所有的故事都是為當時統治階級服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