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伊米

五條人終於火了,我卻更擔心了

相信有不少朋友都在關注《樂隊的夏天》,經過一番廝殺,經歷了四次淘汰的五條人終於突出重圍“死而復活”,雖然很期待他們的後續表現,但是我內心對他們總是抱有一份隱隱的憂慮。

在《樂隊的夏天》開播之前,如果你在音樂節看到五條人,會發現他們一般活躍在一些小型livehouse和小舞臺上,最初的演出觀看人數一般不會超過兩百人。在《樂隊的夏天》開播之後,他們終於火了。但是火的理由竟然是,他們太搞笑了……

五條人招誰惹誰了?從前苦,音樂做得再好也沒多少人真正重視他們。現在甜一點,眾人的目光卻不是停留在他們的音樂和創作上

五條人終於火了,我卻更擔心了

五條人樂夏一夜爆紅

X條人

在X條人成為五條人之前,他們一樣被生活蹂躪著。

彼時仁科還從來沒有走出過海豐,只是拿著極低的工資,在貝雕廠裡日復一日畫著貝殼;茂濤高考失利後,在廣州的一家打口唱片店裡上了三天半的班,直到後來自己當了老闆,在華師大附近賣碟——那時還是2003年。

偶然的機會,茂濤透過朋友認識了仁科。當時的仁科也就十五六歲,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時候,“一點也不拘謹,一把琴抱起來就唱”。2004年,茂濤和朋友們在海豐搞了一場原創音樂會。這場音樂會成了一切改變的契機。這個時候仁科發現,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麼多熱愛音樂的人,以及這麼生動的熱愛音樂的方式——而他也想要成為其中的一部分。

後來仁科辭掉工作,坐上一輛黑車跑到廣州去投靠茂濤。他還記得,初到廣州時的感覺:“感覺去了未來,‘噌’地過去了。”

五條人終於火了,我卻更擔心了

早些時候的阿茂和仁科

受杜可風電影《三條人》的啟發,2008年,五條人正式成軍。而在這之前,實際上他們只有“兩條”,仁科負責主唱兼主音吉他、手風琴,阿茂則負責主唱兼吉他,除了他們之外,五條人其實還有一些不是很固定的成員。他們隨著仁科和茂濤來了又去,興之所至就一起玩音樂。所以換句話說,五條人到底有“幾條”,誰也說不準。

立足世界

當時仁科和茂濤住在廣州的石碑村,而在這村裡住的,絕大部分是外來戶,有學生、IT從業者、“走鬼(擺地攤)”的小販、站街女、作家、酒鬼,當然,還有音樂人。

所以五條人寫這些人,唱這些人。他們寫《走鬼》,寫《踏架腳車牽條豬》,寫一切最貧窮、最粗糙、最真實而接地氣的東西。有時候,你並分不清是底層使他們的音樂鮮活而富有生命力,還是這樣鮮活而粗糲的作品只適合底層共鳴,你只知道,他們的音樂和西方不同,和披頭士不同,和傳統搖滾不同,和你所聽過的一切都不同。

他們土得夠味,也潮得過癮,樂迷既能在他們身上看到自己的一部分,又能瞅到絕對脫線的創造力。

五條人終於火了,我卻更擔心了

五條人終於火了,我卻更擔心了

五條人早期排練照片

放眼海豐

早期五條人的作品,其實很多受到了他們家鄉「海豐」的影響,而說到海豐這個地方,大多數人應該都沒有聽說過。

在五條人口中,海豐是“全中國最吵的地方”。走在海豐的市中心,路上的大貨車、公交車、私家車、計程車和摩托車,沒有一輛不在使勁按喇叭。每個商店的門口都有個大音箱在放歌。嘈雜糾纏,卻又生動而鮮活逼人。這種來自縣城的天然的聲音靈感,也多多少少反映在五條人的音樂創作中,甚至有一些歌曲裡的音效取樣,都是來源於海豐縣城街頭巷尾的真實聲音。

五條人終於火了,我卻更擔心了

五條人2008回到海豐民謠會

海豐是個平凡而有意思的南方小城,當然更多的是平凡的小縣城人,許多人的人生大概就是一眼能望到頭,被柴米油鹽醬醋茶包裹著的那類。然後五條人帶著這個小縣城給他們的一切,成功地走出了小縣城。他們用著海豐的一切寫歌,海豐的方言,海豐的人物,海豐的風景,而又努力把它們帶出海豐。

他們記錄海豐的歷史。在作品《彭啊湃》裡,他們用近乎地方戲的形式和海豐方言,極盡跌宕地歌頌了海豐籍烈士彭湃戲劇化的一生。

他們也記錄海豐的現實。在第二張專輯《一些風景》中,五條人在《踏架腳車牽條豬》裡這樣唱:“阿朋友/汝嘜問我/有嘸聽過海豐個公共汽車/摩托車聲/路口彼個聾耳還科咋啊驚”。但凡到過海豐的人,都知道所言不虛。

五條人終於火了,我卻更擔心了

五條人2011回到海豐民謠會

就在這樣對一件又一件家常瑣事的歌唱中,五條人慢慢積累了不少“臭味相投”的粉絲,而其中大部分是汕尾海豐地區的文藝青年,每年春節,他們都會舉辦“回到海豐”演唱會,這一傳統從成軍就一直持續很多年。他們還有一個粉絲群,叫做“五條人鐵脯粉”,群裡有將近兩百人。他們聊行為藝術、傳統文化、美食、哲學、 詩歌,甚至電腦技術,什麼話題都可以聊得很深入。這樣的狀態,感覺不像是樂隊與粉絲,而更像是朋友,或者說海豐文藝青年的俱樂部和沙龍。

直到後來,他們的創作越來越多的加入其他語言元素,不難看出他們的野心,也印證了他們的一句宣傳語:「立足世界,放眼海豐」。

問題出現我再告訴大家

樂夏之後,五條人終於成了“頂流”。

每個綜藝都需要這樣的一個“爆款”,青春有你如此,乘風破浪的姐姐如此,樂夏也不能免俗。天時地利人和。他們順理成章地擔當起了這個角色。然後,像最老套的劇本,他們一夜爆火。

曾經他們在音樂節,很多人不屑一顧。而現在,他們隨便說一句話,就能夠引爆流量的熱潮。

而在今年10月舉辦的草莓音樂節中,他們的演出時間也都被排在了黃金時段,與痛仰和新褲子等樂隊同臺演出。

這種前後180度的轉變,無疑讓人感到十分魔幻。

自從參加樂夏以來,他們被問到最多的一個問題就是“為什麼參加樂夏?”對此,仁科的回答是:為了名和利,也為了讓更多人聽到我們的歌。

五條人終於火了,我卻更擔心了

五條人出現在李佳琦直播間裡

他們很坦然,但我也很擔心,毫無疑問的,他們現在紅了,但紅了以後呢?如何面對一夜站在聚光燈下之後的一系列挑戰?在經歷過無數的輾轉騰挪之後,五條人也終於學會了輕巧地藉助風向。他們順勢營銷起了自己的淘寶店,售賣樂隊的紀念T恤和周邊產品,甚至和李佳琦合作直播,在各種資本力量中反覆橫跳。

面對突如其來的流量,資本、大眾瘋狂的消費,我見過太多一夜之間被壇,而後又重重摔下的例子,也許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就像他們所唱過的那樣,要等“問題出現我再告訴大家”。

給每個樂隊和音樂人

從海豐到廣州再到樂隊的夏天,五條人走過了這麼多的路,唱過了這麼多的風景。

他們苦嗎?苦。且這兩種苦是不同的,前面是對未來迷茫困頓的苦,後面是被音樂市場和大環境裹挾的苦。但是,他們一邊苦,一邊繼續玩世不恭地創作。這種開闊又認真的姿態,正是大多數音樂人所需要和借鑑的。因為沒有幾個樂隊可以一路順遂,天生自帶光環,一出場就豔驚四座。

五條人終於火了,我卻更擔心了

五條人2011回到海豐民謠會

不過難道他們就不甜嗎?一直做著自己喜愛的事情,為求共鳴而演奏和歌唱,內心永遠燃著那一把理想主義的火。

只是這把理想主義的火,能否在時間的浪潮中永遠燃燒,我們還不得而知。

鳴謝:本文大部分圖片引用自部落格「區區500元先生」

編輯:茜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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