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玩過“礦石收音機”

田新法

現如今科技發展異常迅猛，輝煌了一個多世紀的各式收音機已經由高峰跌入低谷，被手機、電視機等電子產品所替代。但收音機曾經給幾代人帶來無盡的歡愉，卻是無可否認的事實。尤其是它的第一代產品－－礦石收音機，對於無線電愛好者來說，是一種無法忘懷的美好記憶。

我，就曾經玩過礦石收音機。

所謂礦石收音機，是指用天線、地線和一些電子元器件組成基本調諧迴路，用礦石做檢波器，沒有放大電路的收音機。它不使用電源，電路里只有一個半導體元件，即礦石，是一種最為簡單的無線電接收裝置，主要用於接收中波公眾無線電廣播。

那是上世紀60年代初上初中時，好奇心特強，在聽物理老師講述相關知識之後，便被收音機迷住了。但當時無論電子管收音機還是電晶體收音機，都屬於高階奢侈品，一般老百姓的家庭別說買，見都難得見到。唯有這礦石收音機，聽來結構簡單、投資小，還不用電，不玩它玩什麼？於是，便省吃儉用，節約出幾毛錢，到縣城商店裡選購礦石、電阻、電容和漆包線等。順便說一下，那時的錢非常值錢，對於窮學生來說，每個月的生活費也就是三五塊錢，所以幾毛錢並不是小數目。

跑了好幾次商店，挑來挑去，選中了一個活動礦石，因為固定礦石的價格要貴許多。活動礦石是用天然礦石——黃鐵礦晶體制作而成的，是一個圓柱狀玻璃體，兩頭有塑膠蓋子，大小如同半截手指頭。它的一端有搖柄，使用時，透過搖柄連線的一根金屬探針，接觸到玻璃管內礦石上的一個針尖大小的點位；不斷調整其在礦石上的接觸點，最後就可以找到靈敏點，利用該點的半導體效應，對調幅無線電波進行檢波，從而得到音訊訊號。在挑選礦石的同時，還買回一些電容、電阻和一堆電線，以及一副耳機，這些東西都是組裝礦石收音機必不可少的。

星期天回到家裡，什麼事都不幹了，一門心思研究起礦石收音機。對比著線路圖，嚴格執行操作規程。找來木板，加工成電路板。找來紙筒，將漆包線繞在上面，大約要繞八九十圈；在紙筒頭尾處各鑽一個眼，將漆包線穿過去，綁紮結實，然後小心翼翼地把漆包線頭上的漆用小刀輕輕刮掉。最重要的工序是接線，當時還沒有烙鐵焊錫，全憑手工，當然要非常仔細，接得牢靠。最後，搬來梯子，上房爬樹架設天線。

看到孩子上樹，父母都會著急。母親大聲詢問你要幹什麼，我心不在焉地回答：“聽廣播”。母親顯然不會懂得聽廣播是什麼意思，只得過來幫忙扶梯子。等八九米長的天線從屋頂扯到大桐樹上拴好後，才下得梯子，不耐煩地回答母親提出的各種問題，給她講，廣播電臺的電波是如何從北京傳過來、如何被天線接收、如何被收音機播送出來等等。母親聽得一腦子漿糊，鼻子裡“哼”了一聲：

“不想聽！從北京傳過來的聲音千里萬里，誰能聽到？那東西這兒不碰、哪兒不碰，偏偏往你的電線上碰？……”

一天忙乎，一切準備就緒，見證奇蹟的時刻到了。那是一個夏日的晚上， 我在家中屋內的破桌子上擺好了自己組裝的礦石收音機，開始進行除錯。桌子四周圍滿了鄰居發小，當然還有我的母親。我認真地檢查了礦石收音機的線路走向和各處接頭，確定無誤之後，迫不及待地戴上耳機，小心翼翼地握住活動礦石的搖柄，慢慢旋轉搖動，一下、兩下、三下，突然，耳機裡“沙沙沙”地響了起來，心中立時“咚咚咚”地跳起了兔子；再搖動幾下，耳機里居然真的有人說話了。可惜說的什麼，我如今記不起來了，大概是一檔關於農業生產的節目。我當時簡直要蹦起來了。大家問“有聲音了？”我回答“有聲音了！”屋子裡立時吵翻了天。耳機裡一會兒說話、一會兒唱歌，大家競相搶奪耳機，欣賞這來自千里之外的天籟之音，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母親在一旁說：

“神了，神了！北京那麼老遠的地方說話，咱這兒都能聽到，這不是順風耳嗎？”

我會裝收音機的訊息很快就傳開了，只要我在家，晚上都有人去聽“稀罕”。雖然好評如潮，但大家慢慢都感覺到了這個收音機的不便之處：一是收的臺太少，大部分時間就是一箇中央人民廣播電臺；二是串臺，因為沒有安裝可變電容器，收著那個臺就是那個臺，無法調諧選擇，有時兩個臺還串音，但也只有湊合著聽。更為要命的是，一有點震動，活動礦石的針頭就會偏離礦石的靈敏點，收到的電臺訊號就跑了，還得重新轉動礦石搖柄，尋找靈敏點。顯然，我的第一部作品需要改進了。

又經過一段時間的省吃儉用後，我把活動礦石換成了固定礦石，這種礦石是在廠內就調好靈敏點，並焊接固定死了的，所以不再要人來費事調節，顯然方便多了。在反覆斟酌後，終於下決心買了一個價格不菲的可變電容器，自此，便可以在礦石收音機裡隨意選擇廣播電臺了。

後來，我與時俱進，把礦石收音機改成了“雙迴路”。再後來，把固定礦石換成了價格昂貴的二極體。二極體收音機同樣不需要安裝電池，書上仍然把它歸於礦石收音機一類。但再再後來，當我在收音機裡安裝了三極體後，由於音訊訊號需要放大，所以就得安電池了；自然，這種收音機就不屬於礦石收音機，而屬於電晶體收音機，這就不是我這篇小文所要記述的內容了。

礦石收音機在收音機的發展歷程上，就是短短的一瞬，但它的科學意義絕不一般。我玩礦石收音機時間也很短，但享受科技成果的樂趣，一點兒也不比組裝電晶體收音機少。礦石收音機帶我走進了通訊科技的百花園裡，雖然我並沒有沿著這條路走下去，但卻在這裡聞到了醉人的花香。書上講，礦石收音機有許多獨特的科技優勢，比如，它不用電、不消耗能源，不會被偵察到接收訊號，尤其適合諜報活動；不知後來的科學家們是否在它的應用上有所突破。當年我玩礦石收音機，不但自己收穫了快樂，也給家人和鄉鄰帶來了快樂，所以，我非常懷念那些時刻。

（寫於：2020-10-06）

作者簡介

田新法，男，大學文化。籍貫河南林州。1968年2月入伍，從戎23年。1990年10月轉業，鐵路工作20年。出版文學作品集《春天過後不是秋》《文樂極境》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