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2。27

人生與賭博，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詞，更遑論相提並論了。

只是年紀越大，世事變遷，就越發多了些聯想。

初識賭博時，尚屬幼年，彼時只見村裡老人們抱著一張張畫滿了古怪人物的紙牌，覺得好玩，就跟著爺爺屁股後面，老人們在玩，我就抱著他們扣在檯面上的幾張，來來回回地觀摩上面畫的小人。

那些紙牌對我的吸引力，比老人們擺在桌面上花花綠綠的鈔票可大得多。

那時家裡種著一片頗大的蘋果園，據說是從老祖宗手裡世代傳下來的，在我爺爺手中尤其茂盛起來，每年大概十月落霜的模樣，都會有整車整車紅彤彤的蘋果從果園裡拉出來，可是羨煞了十里八鄉的人。

我家距離村鎮不遠，爺爺每天都提著他那根閃亮亮的菸斗，大口大口地吞雲吐霧，然後用架子車拉著蘋果去街市擺攤叫賣。

那時候的幾塊錢是彌足珍貴的，爺爺一天下來，手裡捏著的五六塊就夠家裡柴米油鹽小半月了。

爺爺好賭，每次回家丟下架子車，一溜煙就去找村上賭錢的那群老人了。

用句比較就行的網路用語，爺爺那會就是“又菜又愛玩。”

當看到晚上爺爺神色沉默地出現家門口的時候，家裡人就都心知肚明，爺爺這是輸乾淨了一天的蘋果錢回家了。

因此儘管有一片果園，但終爺爺半生，家中情況始終都不見好轉。

有了爺爺的前車之鑑，父親對賭博兩個字格外敏感，父親是村裡特立獨行的一個人，他終其一生，就我所知，他從來沒碰到賭博，甚至連撲克牌都沒有摸過。

“你們倆誰要碰賭博，我就剁了他的手！”

這是父親給我和哥哥劃定的不可觸碰的底線原則。

直至今日，我對於賭博，甚至連彩票，向來都是避而遠之。

前些日子，在整理自己的筆記時，看到自己前些年歪歪斜斜的字跡，從一個懵懵懂懂的少年學生，不經意就成了流浪江湖的匆匆過客，感慨猶深。

心血來潮之際，獨自深夜沉思，懷念著匆匆半生。

幼年七歲入學，大山裡的農村，沒有幼兒園，是作為一個學前班的學生開始的。

初中，高中，大學，我的人生平淡得像一條溪流，沿著早就被前輩們趟平的痕跡前行，二十多年的光陰，似乎什麼不曾改變，又似乎什麼都變了。

是前輩們的週而復始，亦是後來者們的週而復始。

這是毋庸置疑的。

所謂人生如戲，我想“戲”就是一場遊戲了，一場以人生為賭注的遊戲。

平淡得像河流一樣的時間，終於有了些有趣的想法，排列在軍陣之中廝殺計程車卒們只有疲憊和生死，真正跟戰爭有關的，其實是那些運籌帷幄的謀士和將領。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所以我需要跳脫出來的，除了做好一個無名士卒之外，還需要成為自己的將軍，只有如此，這平淡無奇的人生才會多幾分那些被口口相傳的豪邁和與眾不同。

事實上，所有被歌頌讚美的生命都是如此。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賭徒。

拋開矯情的文字不說，這壓根都算不上一場豪賭，只能是一場為增添趣味動力的小遊戲。

真正看得開生死的人，才配得上那句“生而何歡，死亦何苦？”

我想若是一個人在呱呱墜地的那一瞬間，就知道自己未來的輝煌黯淡，這世上想必就沒了那麼多的掙扎和苦痛，還有愛而不得的傷春悲秋。

就宛如一個早就知道了輸贏結局的賭徒一般，所有的咬牙切齒和籌謀策劃，都在一瞬間沒了意義，註定的結局都不會改變，過程再扭曲轉圜，都只是一場徒勞無功罷了。

但賭博之所以是賭博，賭博的魅力就在於一個不確定的結果，可能只是一個棒棒糖，一輛腳踏車，一沓鈔票，一處房產，甚至更多，但只要賭注對於賭徒還有吸引力，那賭博本身就有意義可言的。

如果有輪迴，如果可以選擇，我覺得在輪迴門兩旁，應該給芸芸眾生們有這樣一句提醒，“人生有風險，入行需謹慎！”

人類因為有了慾望，才會有追求，有了追求才會有期待，所有期待的目光，都會凝聚在一條條通往遠方的道路，其中一條，大名叫運氣，小名是賭博。

賭博所搏的，不過一縷運氣耳。

小賭怡情，大賭傷身。

只是人生如浩瀚賭局，從一開始就有了期待的人生，要麼賭自己天賦異凜，要麼賭自己勞而有得，亦或者賭自己開局就屹立在他人的終點。

辛勞未必有結果，不辛勞，一定不會有結果。

類似的俗語名言不計其數，從歷史流傳中的先哲詩人，至歷朝歷代的君王帝皇，甚至於市井小民，潑皮無賴，皆是身在賭局中的仰天長嘆。

這種說法似乎給賭博這種不光彩的名詞賦予了新的意義與價值。

事實上，賭博沒有錯，錯的只是人而已，就如兇刀無罪，有罪的只是執刀之人罷了。

人生悠悠，賭局浩大，變數繁多。

只是萬變不離其宗，道之所以為道，是因為在每個生靈腳下皆走路可有，有道可循，因此，道才無所不在。

桌上賭局為小道，人間手段為大道，奮勇掙扎，自己巔峰，方是天道酬勤，自古如此，俱在此例，迴圈不爽。

人生如賭局，我亦是……賭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