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隱疾

她明明知道他沒病，卻故意將計就計。他不挑明，就等著看戲。

正文：

十月把秋涼拉進自己的屋子裡，端著一套木槿色輕紗羅緞衣裙遞給秋涼說：快去換了吧，我們去乞巧。

秋涼一臉驚訝地喊著：姐姐準備噠？謝謝。秋涼換了新衣裝，施了脂粉，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髮髻輕挽，黑髮如瀑，一顰一笑動人心魂，十月看在眼裡禁不住誇讚：木槿花再動人也不及秋涼幾分美。秋涼落落大方地笑笑不語。

十月帶著她在月光下結縷穿針，秋涼用綵線在巾帕上淺淺幾針便繡出一片葉子。十月十分驚訝她的女紅，秋涼突然很感謝姨娘，雖然她從未善待自己，卻也給了自己絕處逢生的能力。

齊暮見此時此景禁不住吟誦庾信的《七夕賦》：

兔月先上，羊燈次安。睹牛星之曜景，視織女之闌干。於是秦娥麗妾，趙豔佳人。窈窕名燕，逶迤姓秦。嫌朝妝之半故，憐晚拭之全新。此時並舍房櫳，共往庭中。縷條緊而貫矩，針鼻細而穿空。

此幕讓秋涼的思緒一時間飄到了13歲之前，父親也曾在此景下吟誦詞賦，一晃四五年過去了，從未有過爹爹的訊息，不知他是否年老發白，也不知他是否康健，她抿嘴起身對著月亮磕了個頭，雙手合十乞求爹爹一切都好。

安慶王和十月自是識趣之人，見顧南塘在亭廊裡站著，便起身退開了。

“怎麼，想家了？”顧南塘的溫暖的聲音，徹底軟化了秋涼，她眨了眨眼睛，側過身去，衣袖掩了掩臉頰，而後轉過身來，已面帶淺笑，說：“我曾怪他將我推出來和親，或許做女兒的無法理解他的大義，但我不能不感激他的養育之恩。”

“他很好。並未因和親的事情受到牽連，大多官員為他求情，梁帝並未多做責怪。梁國近些年已求穩，你父親是個難得的為國為民好官。”這是顧南塘第一次跟秋涼提及梁國的事情，秋涼很是感激，感激之餘她更驚訝他竟悄悄打聽了父親的事情。

秋涼抿嘴而笑，欣喜地“哦”了一聲，問：“你怎會知道？”

顧南塘立即側頭不再回答，他選擇了逃避，或許是為王者的習慣，他不願意暴露自己的內心。而秋涼還在翹首期盼他的回答，他看了看高掛天邊的彎月，然後輕側看著秋涼說：“本王乏了。”隨後便走，剛走幾步見秋涼並未跟上來，駐足轉身看著站在原地的秋涼。

秋涼不解地看著他，片刻後明白了他的意思，吞吐地問：這又不是在軍營裡，不用寸步不離吧？

顧南塘微皺眉宇，說：本王身體不適，非秋軍醫不能醫。

秋涼皺眉嘟唇，跟了過去。

顧南塘端坐在床榻上，秋涼乖乖地坐到旁邊給他號脈，她蔥白的小手有些清涼，搭在他的脈搏上，正兒八經地搭在他的手腕上，他面色淡定，心裡緊張。舉目看向她，她嘟唇認真地感受他的脈搏，淡紫色的衣裝趁得她白淨嬌美，閃動的眉睫靈動盈美，她突然抬頭，顧南塘淡定地將目光躲避掉，說：“怎樣？有沒有發現什麼難愈之症？”

秋涼緊鎖眉頭，心想他到底怎麼了？明明脈搏強勁有力，肝肺脾胃融合，心神充盈，就是心臟跳動略顯快些，怎會不適？她突然想到他半夜夢魘喊著阿孃的樣子，點點頭道：嗯，殿下確有難愈之症。

顧南塘鎖眉頓了頓，心想這丫頭真是膽子大了，

笑了笑說：“既如此就勞煩秋軍醫伴在本王房裡，直至本王康復為止。”

“殿下都沒問是何病症？”

“本王身體狀況，自己清楚的很，不必多問。你只管下藥即可。”

“可……可我現下恢復女兒身，怎可歇在殿下房裡？”秋涼著急忙慌地問道。

顧南塘略低下頜看著她：“你的意思是扮成男裝便可以歇在本王房裡？”他見秋涼氣鼓鼓地樣子，接著柔和了語氣說：

“忘了答應本王的？”顧南塘一下點醒秋涼，秋涼立即想起答應他在解除婚約之前都聽從他的安排，只好點點頭應了下來。

顧南塘看了看天色已不早，可自古七夕有守夜的習俗，她那麼注重乞巧，想必守夜也應該在意，便命人備了點心瓜果和些許酒水進來，“餓不餓？吃些東西吧！”

秋涼心想怎麼越是逃離，越被捆綁的透不過氣，為什麼老天爺這樣對我。一邊想著一邊坐下來倒了屠蘇便喝。

顧南塘搖搖頭也不攔著，兩杯下去，她便臉色紅潤，開始暢懷。輕飄飄地指著顧南塘說：“為何扣我軍餉？這是我四年來第一次去那麼熱鬧的地方，我想要那個彩色線，可我身無分文，我想用首飾換，可我素面朝天。”她苦笑著，一邊將腰間吊掛的玉扣託在手裡給顧南塘看，說：“我想拿它換，可我……捨不得。”

顧南塘看她如此珍惜那枚玉扣，嘴角弧度上揚，溫柔地問道：“是想起小時後，才想要的？”

秋涼淺趴在胳膊上，微睜開眼睛看著坐在一旁的顧南塘，翹起的小手又指了指他說：看你平日裡高高在上，一副不可褻瀆的樣子，沒想到心思還挺細膩。她笑了笑說：我小時候最喜歡七夕，這一天梁國有曬富的習俗，每到七夕大家都早早地將自己的寶貝拿到院子裡曬，弟弟妹妹姨娘曬的都是金銀財寶、錦鑼玉緞，可我從來不稀罕，我只喜歡阿孃留給我的那朵彩色的木槿帕子，那是阿孃親手繡的，無論姨娘妹妹甚至教授女紅的繡娘，怎麼繡都繡不出阿孃針下的神采。我很珍惜，那是阿孃留給我唯一的物件。

顧南塘忍不住問：怎麼沒帶在身邊？

秋涼哭了，她擦了擦淚說：“丟了，再也回不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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