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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實:瞎二爺和他的石女老婆,把原本苦難的日子,過成了詩和遠方

文/夏天的風

全文共2316字

這是很多年之前的故事了。如今,故事的主人公早已作古,連他們的養女都已是奶奶輩的人物了。

之所以想寫一寫,不為別的,只是因為,他們的故事是那麼的質樸動人,每次想起,心底都會溫暖如春。

紀實:瞎二爺和他的石女老婆,把原本苦難的日子,過成了詩和遠方

故事中的男主人公,人稱瞎二爺,是我們村一個瞎眼的老頭兒。

他的那兩隻瞎眼,不是後天弄壞的,而是從孃胎裡帶出來的。

故事中的男主人公,人稱瞎二爺,是我們村一個瞎眼的老頭兒。

瞎二爺上面還有一個哥哥,眼睛沒啥問題,就是走道兒有點吊肩膀(據說小時候生過小兒麻痺)。

兄弟倆命挺苦,瞎二爺五六歲大的時候,親爹撒手走了,她娘呢,覺著守著兩個殘疾的兒子,日子實在沒有奔頭,就獨自回了孃家,後來改嫁到了外地。

兄弟倆相依為命長大。後來,大哥靠給人家幹苦力,好不容易攢了些錢,兩間土坯房子蓋起之後,馬馬虎虎討上了個老婆。

幾年下來,大哥打聽了不少莊子,也託媒人四處牽線,可瞎二爺的婚事依舊沒有著落。

本以為瞎二爺會永遠這麼單下去,命運的轉機來了。女人是隔壁鎮一個同樣小門小戶人家的頭生女,模樣瞧著過得去,性格也挺不錯。

瞎二爺是個瞎子,媳婦不好找。

因為先天性生殖系統發育缺陷,女人不能懷孕生子。

起初,女人的家人並不知道,直到女人出嫁後好幾年肚子沒動靜,去大醫院一查,才知道身上帶著這病。

女人本打算在孃家一輩子待到老,可隨著兩個弟媳的到來,她在家裡的處境越來越尷尬。後來,她下定決心把自己嫁出去。只要對方不嫌棄她生不出孩子,瞎子瘸子聾子癩子,她都死心塌地地跟著。

於是,這才有了瞎二爺的姻緣。

唯一不足的是,女人是個石女。

農村有句老話,女大三,抱金磚。後來的事實證明,女人的到來,還真讓瞎二爺“抱上了金磚”。

紀實:瞎二爺和他的石女老婆,把原本苦難的日子,過成了詩和遠方

結婚那年,瞎二爺二十六歲,女人二十九歲。

一個小家,雖然只有幾間不起眼的土坯房子,但在女人的精心捯飭下,裡裡外外都透出一種乾淨妥帖。瞎二爺雖然看不著,但他心裡感覺得到,女人是個勤利人。

更讓瞎二爺意想不到的是,女人還在院子裡種滿了花花草草。雞冠花,指甲桃,夜來香,苦瓜,蛇瓜,絲瓜……尤其是夜來香,瞎二爺每次都會被這花香得打噴嚏。

花兒奼紫嫣紅,瞎二爺沒法用眼睛欣賞,可他也喜歡花。沒事兒坐在院子裡發呆時,聞到了花香,他就覺得日子沒有那麼苦了。甚至,還帶著一點花的清甜。

女人很會過活日子。

女人很愛這個女兒,每次指甲桃開了花,她都會把花兒採下來,加點明礬,搗碎,敷在女兒的手指頭上,再裹上指甲桃的葉子,纏棉線紮緊。

一天一夜後,取下,女兒的指甲就染紅了。女兒高興地摟著女人的臉一個勁兒地狂親,然後雙手攤開,湊到瞎二爺的鼻子前,搖頭晃腦地炫耀著。

兩人一起生活了幾年,在女人的提議下,領養了一個女兒。從此,兩個人的日子有了一個光明的奔頭。

不知女人是從哪裡學來的,她繡出來的鞋面上的圖案很是好看,雍容華貴的牡丹,戲水嬉鬧的鴛鴦,灼灼其華的荷花,惟妙惟肖,讓人看著都捨不得穿。

紀實:瞎二爺和他的石女老婆,把原本苦難的日子,過成了詩和遠方

女人的巧思不僅體現在幫著女兒染指甲,還有更繁瑣的,尤其是做繡花鞋。

瞎二爺沒有女人健談,平日裡話很少,朋友也沒幾個。他幾乎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懷裡的那隻收音機上。

收音機是女人從城裡買來的,據說,那是女人送給瞎二爺的生日禮物。瞎二爺愛極了這臺收音機,連睡覺都抱在懷裡。

他喜歡聽書,尤其是三國和水滸的評書。興致高的時候,有時候,還會眉飛色舞地跟女人講上一段。女人聽不懂,但從不覺得煩。她就那樣靜靜地坐在瞎二爺的旁邊,手裡不是納著鞋底就是繡著鞋面。

相比寵女兒,女人更寵瞎二爺。

女人不放心瞎二爺一個人點著柺棍出門。所以,每次聽說大集上來了戲班子,女人都會蹬著三輪車載他去。而且,女人每次都會把瞎二爺安排到前幾排,她呢,就在一旁攙著他的胳膊,不時地俯首帖耳對他說上幾句話,諸如,畫白臉的登場了,畫紅臉的又來了……

瞎二爺也愛聽戲。有時候在收音機裡聽,有時候會去五里地外的大集上聽。

散戲後,瞎二爺總會不顧女人的勸阻,執意去稱上半斤沙土炒的葵花籽。女人好這口,打認識女人的第一天起,瞎二爺就記在了心裡。

紀實:瞎二爺和他的石女老婆,把原本苦難的日子,過成了詩和遠方

聽戲時,女人是瞎二爺的眼睛。

養女到了出嫁的年紀。她不捨得嫁太遠,在媒人的介紹下,嫁給了隔壁村一個踏實認乾的小夥子。

養女會隔三差五來看瞎二爺兩口子,每次來,手裡都不會空著。一進家門,就挽起袖子忙這忙那。

聽著女人和養女在那裡有一搭沒一搭地拉家常,瞎二爺的臉上總是掛著神秘的微笑。看起來,臉上就像浮著一朵正在盛開的夜來香。

後來,養女有了自己的孩子。瞎二爺應了姥爺,女人應了姥姥。那以後,每次養女來,安靜的小院都會溢滿孩子嘰嘰喳喳的“姥姥、姥爺”的喊叫聲。

歲月一點點地往前走著。慢慢地,瞎二爺駝了脊背,女人的頭髮添了白霜。

瞎二爺和女人的身子越來越弱。

女人時常攬著瞎二爺的胳膊說:“我可不能走在你前頭,不然,誰答應你?”

瞎二爺臉色一沉,很是認真,“你先走的話,我刀一抹脖子,跟你去!”

女人笑著掐了他一把。瞎二爺笑了,“不過,要是我先走,你得好好活,這滿院子的花花草草,離了你可不中……”

兩人說這話時,院裡的花開得正豔,挨挨擠擠地簇擁在一塊,像是在聽一場大戲。

這樣的日子,是瞎二爺和女人做夢都未曾想過的。

瞎二爺病逝後,女人一直安安靜靜地活著。納鞋底、種花草、趕大集,有時還會把收音機的聲音開得很響,不知道的,還以為瞎二爺沒走呢。

08年冬季,女人走了。養女遵照遺囑,將母親和父親合葬。從此,那座低矮的院落,再沒有花香。

紀實:瞎二爺和他的石女老婆,把原本苦難的日子,過成了詩和遠方

舞臺上的主角,不是王侯將相,也不是才子佳人,只是兩個不離不棄的遲暮老人。

寫下來,也算是一種小小的懷念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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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牆倒屋塌。瞎二爺和他石女老婆的故事,也已經湮滅於歷史的塵煙之中。

夏天的風(筆名),山東人,80後,中學語文教師。

作者簡介

情感學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