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時，他們沒能把我從井邊

從

掛著水桶和揚水器的老水泵趕開

我愛那漆黑的井口，被框住了的天

那水草、真菌、溼青苔的氣味

by 希尼

之一

城市的橋

懸掛於天空

人們一會兒天使

一會兒魔鬼

蒼蠅也信心滿滿

猶如天神下凡

多麼絕妙的陷阱

骯髒的腦袋醉臥在旁邊

平靜的日子萬馬賓士

等著吧，時間會把一切

趕入大西洋深淵

蘇東坡改變不了自己

那因為它們小跑的速度

一直穿過客廳玄關

像一群忙碌不停的螞蟻

向著山巒移動

之二

我曾覺得甩掉了

許多東西

包括有次寺廟裡小住

聽到了那麼多阿彌陀佛

肉體無辜地漂浮起來

手裡緊緊攥著一枚松球

至少證明某個夢境

我曾經到此一遊

幾棵松樹間太陽雀躍升起

遠方在郊外深居簡出

我和她約在博物館研究

動植物金屬骸骨，阿骨打騎著馬

搖搖欲墜，多像一根流星錘

那些已經棄我而去的東西

只爭朝夕一件不剩

總有一天，還有什麼

在

喑啞

的世界博弈

之三

我不知道自己會忘記誰

除非附近便利店通宵有咖啡

現磨的黑咖啡，在空氣特別乾燥

的時刻，似乎要耗盡這個世界的春色

沐浴的硫磺香皂用完了

我如此害怕失去你

大巴聚光燈筆直爬行無家可歸

還有什麼東西呆在雨夜的帳篷之外

黑人奴隸倉皇逃竄，我緊隨其後

巨蟒這兒有一種憐憫者的絕望

發電機轉子戴著死亡面具高速旋轉

隔壁工廠廢墟與我們共享差不多的月光

走廊盡頭玻璃窗覆蓋了褐色藤蔓

麻雀睜大眼睛不停地撞了過去

一而再，再而三，辦公樓像像極了

手無寸鐵的原始森林，我能感到

獵槍就在等著麻雀它們

之四

貓是夜晚的獵手

說句實話

不太喜歡它們全部

但那有什麼關係

它們也未必喜歡我

儘量各不相擾

諸如此類的擔憂

忽然發現周遭皆是它們

就像一簇簇黑壓壓的烏雲

關鍵還有與我們差不多的呻吟

比如一座花園的神秘

在其中的它們是百分百的野獸

附帶了香榭麗舍濃豔

以及荒郊野外的聊齋女狐

有時候，我可能屬於臺下群演中

最難以入戲的，慌慌張張左顧右盼

更重要的，貓們彷彿從海洋漂浮

向著空蕩蕩虛無處，一顰一笑毫無終結

原來不知何時，它們就是我們

交換了身體皮囊和靈魂

本篇圖片

Anna Weyant 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