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時間紙張價格上漲，無紙化辦公再次引發關注。半月談記者調研發現，無紙化辦公看上去很美，但實際推行中卻常陷入不好用、不管用的尷尬。紙質版、電子版“兩條腿走路”，線上線下雙辦公的現象，不僅有違原來節約成本、提高效率的初衷，有時還導致基層工作量翻倍。

社群的印表機貼著“節約用紙 雙面列印”的標識 郭晨 攝

紙質版要送，系統也得報

早在2013年，中央印發《黨政機關厲行節約反對浪費條例》，要求積極利用資訊化手段，推行無紙化辦公，減少一次性辦公用品消耗。

中部某鄉鎮一名黨政辦工作人員介紹，當地無紙化辦公主要透過3個渠道：一個是傳統的微信、QQ、商用郵箱；二是依靠電子政務外網，可用來開線上會議、為村民提供服務；三是專門的電子公文傳輸系統。

“與其說節約了紙張，不如說原本縣裡或上級列印的那一部分開銷現在轉移到鄉鎮頭上。”該工作人員表示，一是因為檔案線上傳來後，他們還得自行下載列印，供領導班子籤閱；二是許多業務需簽字蓋章審批，但鄉鎮基本還沒有可驗證的、可信的電子簽名和電子印章，電子檔沒辦法簽字蓋章。

西部某鄉鎮黨政辦的一名負責人對此也深有感觸。“紙質版要送，郵箱要發，辦公系統也得報，中間稍微有變動，又得全部重來，有時一箱紙一天就沒了。”他說，許多時候明明電子檔已經蓋章掃描上傳系統，但相關部門還得要紙質版。報送材料一次次反覆列印修改，提倡的無紙化辦公沒法真正實現，事實就是增添更多的麻煩，該怎麼報的文還是怎麼報，該送的紙質版還是得送。

為何形成“兩張皮”

印表機吞吐紙張的聲音依然在耳畔，垃圾桶裡的廢紙仍舊在眼前，無紙化辦公的效果並未立竿見影，諸多因素影響著理想狀態的實現。

——傳統習慣難改，學習接受需要過程。“電子辦公系統必須專門培訓，而且得具備基本的操作技能。”部分鄉鎮幹部提出，傳統的紙質檔案目前來看效果更好。一是許多村幹部不會弄，比如要設定專門IP號段，有的要更新防毒軟體、開啟防火牆；二是有些材料要給老百姓，他們拿到紙質的才放心。

——業務流程使然，存檔備案最好紙質。中部某省一名市局幹部告訴半月談記者，需要領導簽字、各科室單位蓋章的檔案，仍然需要打印出來落實處理，紙質籤批有時還能從筆跡等留痕看出領導字面意見之外的其他想法。不少基層幹部有類似的看法：“電子檔案在保密、安全性上更有挑戰，在真實性和權威性上不如紙質實體檔案。”“紙質檔能儲存更久、方便查閱，現在鄉鎮電腦做不到資料備份。”

——考核迎檢必備，臺賬少了會挨批評。中部某省直機關的一名工作人員說，各級督查、檢查很少會查電子資料，為落實責任和隨時迎檢，單位準備的也基本都是紙質材料。而且一眼就能看出紙質材料頁數的厚薄，要是準備少了，還可能會被說是工作不力。

不少基層幹部也說，考核組來檢查時，總不能端著手機或電腦給領導看，顯得不嚴肅，所以這些臺賬資料仍會根據檢查所需列印多份。而且最怕考核督查時，不同時間領導來考察類似專案，為加上最新資料，他們可能就要把相關材料重做一遍。

——軟體層出不窮，部分功能“雞肋”無用。半月談記者從一些政企事業單位瞭解到，除了內部OA，各級各部門往往還委託外面公司開發了眾多的電子辦公軟體，但在後期運維更新、安全防護上難以為繼。

一些在黨政機關辦公室工作的幹部反映，電子公文只能在特定的裝置上、利用特定的系統進行處理，不同單位的系統、檔案型別、文書格式可能不相容、不互通。一些辦公軟體整體設計比較粗糙，問題頻出，對使用者十分不友好，有些平臺只具備單一功能，用起來十分不方便。

完善配套機制

一個單位、機構要高水平運轉，離不開資訊化。受訪人士認為，無紙化辦公提出了多年，有成效也有問題，但這是一個大趨勢，不能因為困難停下腳步，而是要讓整個辦公流程更加便捷高效、低碳環保。

——制度要跟上。“歸根結底是觀念問題而非技術問題。”一名省直機關的幹部認為，電子簽名、印章，留痕追溯、責任劃分，完全可以透過區塊鏈技術來解決。半月談記者採訪中也發現，有的地方雖然倡導無紙化，但碰上報銷等情況，電子發票無法作為憑證。對此，基層幹部群眾建議，應鼓勵各省級層面先行先試、大膽創新，評估無紙化辦公帶來的業務流程重塑，進一步完善配套的體制機制。

——資料要打通。近期，貴州上線了一款公務人員移動辦公平臺。貴州省政府辦公廳副主任李先進表示，該平臺打破了資料壁壘，將公文籤批、檔案傳閱、業務處理、工作督辦從桌面向指尖延伸，節約了紙張，降低了交通等成本消耗。相關幹部建議，無紙化辦公的深入推進離不開消除“資料孤島”，唯此才能真正搭建互聯共享、協同辦公的大平臺，實現規範化運轉和全流程可管可控。

——模式要科學。西部某市一名領導告訴半月談記者，可持續運維、可迭代升級是打造無紙化辦公系統的一個關鍵，千萬不能弄成“交鑰匙工程”，建了以後幾年沒辦法運維，沒辦法迭代，就會成為爛尾工程。

“黨政機關政務資訊系統建設應當統籌規劃，統一組織實施，防止重複建設。”一些從事電子政務工作的幹部說，各地推行無紙化辦公，需要重點考慮成本投入以及實用性、安全性，建議在系統開發時留下介面，如果部門、地方還有自己的個性化需求，完全可以搭建在這個統一的平臺上。（記者：向定傑 熊家林 張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