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在溫州市區長大的永嘉人，逢年過節坐一趟渡輪去甌北是免不了的。

以前最喜愛在夏季的夜晚去坐船。

當兩岸的燈光亮起，坐在輪船露天的二樓或站在船頭，感受著絲絲涼爽的江風，欣賞著兩岸的夜景，瞬間有種在法國巴黎賽納河上游船的錯覺。

但最討厭也最恐懼的是，過年過節去乘渡輪。

噹一聲“嗚嗚”的鳴笛聲和鐵門“嘩啦”的開門聲響起時，就會有一群男女老少或提著大包小包、或挑著扁擔如百米衝刺般地擁向狹小黑暗的船艙裡，爭先恐後地搶佔著稀有的幾個座位。

擠滿人後的船艙，是各種不同鄉音談話的嘈雜聲，是人與人、人與非機動車碰撞的火花，是汽油味、海鮮味、家禽味……的匯聚，在這小小的空間裡，空氣盡情地被人吸入吐出再吸入。

那是一種從巴黎塞納河遊船上跌入偷渡逃難船艙的落差感。

2000年之前，渡輪是我又愛又恨但又是來往市區和甌北的唯一選擇；2000年之後，它卻成了我偶爾懷念的一個景點。

它曾是溫州的唯一

曾經的舢板船

上世紀50年代初，溫州還只是個貧窮落後的小城，沒有如今的甌越大橋和甌江三橋，城鄉兩岸居民只能靠一艘艘由三塊木板搭建而成的舢板船，從永嘉清水埠或龍橋相互來往市區。

而當時所謂的碼頭也只是由石頭砌成的停靠點，既沒有遮風擋雨的棚，也沒有完善的制度，一艘舢板船坐滿十人，便起航。

那時的船伕們靠著經驗撐船載客，船客們看著天氣安排行程，一班30分鐘是當時航程的極限。

遠處是江心嶼兩座標誌性的塔

1958年，燒柴油的木製機動船替代了靠人力的舢板船，航程縮短到20分鐘，載客量從原來的10人增加到150人。

上世紀70年代末，機動船升級，載客量增加到350人，

還配備了救生裝置和汽笛，船與船之間有了通訊的東西，坐船也變得更安全。

舊的渡輪

1984年，永嘉輪船公司成立

，鋼製渡輪正式登場，航程縮短到15分鐘，載客量增加到400人。

同年5月，溫州成為14個沿海開放城市之一，這使得溫州各地開始迅猛發展，市區與永嘉往來變得更為頻繁，當時的清水埠碼頭也因此迎來了第一個日均客流量破萬的小高峰。

1987年，溫州安瀾渡口建成。

甌北碼頭出入口

1993年，甌北碼頭建成，航程只需5分鐘，單次載客量高達1000人。

上世紀90年代溫州各地經濟迅速發展，永嘉各大民營企業如紅蜻蜓、報喜鳥陸續起步發力，大批的外來務工人員湧入溫州。

甌北碼頭在1997年的時候，就曾達到日均客流量5萬人次的高峰，同年七月初更是突破10萬人次。

它也逐漸被遺忘、淘汰

甌江三橋

2000年8月11日，連線溫州市區、江心嶼和甌北的甌江三橋建成通車，

渡輪的輝煌至此落幕。

至今已有50路、60路等八條公交線路開通，更方便了兩岸的居民出行。

2013年3月27日，“甌北車渡碼頭皮卡車墜江”的新聞成為焦點，這無疑是給當時人氣已暗淡不少的甌北碼頭雪上加霜。

甌越大橋

2014年6月30日，甌江、江濱至三江互通的甌越大橋通車試用，甌北車渡再受打擊，次月車渡日均量便從3000多輛下降為1500輛左右。

2015年12月16日，市港航管理局宣佈“永嘉甌北至市區安瀾碼頭小汽車輪渡停止營運。”

營運了近20年的甌北車渡就此退出歷史舞臺。

小汽車輪渡

關於車渡還有個小插曲，當年爸爸剛買車時，非要試試車渡的便捷。

結果技術不夠嫻熟的他，一上船，車就被蹭掉了一片漆。以至於之後的幾年時間裡，每每爸爸開車路過，都要被我們調侃一番。

如今它已變了模樣

安瀾亭碼頭臨時的安檢處

在2018年的元旦前夕，我們工作室的小夥伴相約遊了一次由安瀾亭碼頭至甌北碼頭的渡輪。

再見安瀾亭碼頭時，我分外驚訝，明明幾年前來時這裡的檢票處、安檢通道和候船大廳還都剛剛建成，一副嶄新整潔的樣子。怎麼如今就成了幾塊鐵皮搭成的簡易大棚？

瞬間把我記憶裡的那點驕傲擊碎成粉末，這哪是落寞的樣子，這分明就是落敗的樣子。

安瀾亭碼頭臨時的檢票處

之後上網查了一通，

才知道是安瀾渡口為配合甌江路道路及景觀改造工程，而暫時搬遷至原車渡碼頭臨時搭建的鐵棚。

升級後的渡輪

這次我們乘坐的是

2014年11月投入碼頭使用的“永航7號”，聽說造價370萬呢。

新船一層的門升級為遙控門，原先只用帆布遮蔽的地方也換成了玻璃門，內部變成全封閉式，還裝了中央空調，冬天乘坐也不再冷了。

哪像之前，船艙內四處透風，每次冬天乘渡輪，我都要找個角落縮著，以此來躲那股開船後陣陣刺股的冷風。

新船的二層也添加了一個頂棚和幾十個的藍色座椅，看上去更整潔更精緻了，整艘船的安全係數於過去相比，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

船艙的內部少了往日的雜亂擁擠

關於渡輪還有件讓我印象極為深刻的事。

之前坐渡輪總會碰到一群膽大妄為的乞討者，不但拒收一元以下的施捨，還會在每次到岸出站時，趁工作人員不注意迅速轉身融入進站的人流中，肆意地逃票。

現在的渡輪裡再也沒有了他們的身影，沒有了往日的雜亂，也少了昔日的熱鬧。

2017年全年的客流量才487萬人，日均也才1.3萬人，這與當年日均5萬人次的成績相比，相差甚遠。

聽說，如今乘渡輪的人一年比一年少了，可別忘了，2014年新投入營運的“永航7號”有30年的壽命呢。

總有一些不會開車、不想坐車的人們會選擇買上一張2元船票，來往於溫州與甌北之間；

也有一些人，就如我們，想念它了就欣然來了。

總有人說，安瀾亭至甌北碼頭的渡輪，落寞消失是遲早的事。而在我看來，

或許它永遠不會消失，只是會在未來的某一天換個方式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