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伊米

有一首歌,就像歲月的河流突然掉頭,戳中我

聽著歌,有一些畫面慢慢清晰起來

有一首歌,就像歲月的河流突然掉頭,戳中我

有一首歌,就像歲月的河流突然掉頭,戳中我

大概是14歲的時候,期末考試考得還不錯,父親很高興,說暑假收賬的時候帶我去武漢旅遊。我家做魚鉤生產批發的生意,買主經常會賒賬,有時候是隻打一小部分的預付款,父親會不定期去收賬。

之前我只去過省內幾個有限的城市,這次可以去武漢旅遊,這讓我內心雀躍。但作為一個懂事的孩子,“收賬”的壓力在我心中是第一位的。

那個時候從九江到武漢,可以坐火輪(對,我們當地說的就是這兩個字),也就是夜班航船,有好幾等艙位,根據艙位的設施,有一、二、三等艙,還有大通鋪,爸爸買了二等艙,類似於一個簡單的小標間。我想他自己一個人出門,也許就住的大通鋪吧。

晚上我們在九江上船,江面逐漸開闊,沉入茫茫夜色。不算是很熱的夏天,潮溼的熱氣被江風稀釋,我總記得那風吹在臉上的感覺,水的潮溼的味道混合著風的舒展愜意,之後每每想起,總覺得是和成長、自由相關的隱喻。長江上不光是有大船,靠近岸邊的地方也有一些小船,星星點點在黑暗中隨著浪起伏。

第二天矇矇亮的時候,汽笛拉響,漢口碼頭到了。

初到大城市,我胸口有點發緊,父親倒是顯得很鬆弛,帶我去了黃鶴樓,去了熱氣騰騰的漢正街,去了武漢動物園,不記得看過什麼動物了,只有長頸鹿悠悠探下脖子,嘴巴卡在鐵絲網隔開的縫隙裡,念念不忘。帶我下館子,武漢的江鮮和老家類似,我也不太喜歡熱乾麵的厚重粘稠,卻被豆皮鹹鮮濃烈的瓷實俘虜了。

印象很深的是,一路都在打出租車,我心裡想著的是,其實我們可以坐公交車的。雖然大城市的一切都很新鮮,但我不希望父親為這次旅行花費太多。我們打車路過武漢大學的時候,對著樹木掩映中的教學樓,心裡暗暗在說,也許以後我能考上這所大學吧。而我完全不記得沉默的父親,對我有什麼說出口的期許。

我們“收賬”的目的地是距離武漢很近的仙桃。也是一個長江邊的城市,印象裡堤岸邊有一堵被各種野生植物覆蓋的綠牆。父親跟“收賬”物件說女兒的學習很好,後來父親跟我說,那人誇我的普通話說得很標準。

“收賬”還比較順利,我們經由武漢返回。我的心情也逐漸放鬆下來,以至於完全不記得回家路上的任何痕跡。

家裡做生意,母親是一個性格外露的人,家裡經濟狀況的晴雨表都在她的臉上,沉默的父親臉上永遠波瀾不驚,埋頭做事,什麼事情都藏在心裡,我的心情經常和長江水位一樣起起落落。現在想起來,父親很像是長江岸邊小船裡的掌舵者啊。

後來我走得很遠,來到北方,遠離了南方夏天的悶熱。和父親的交流依然不多。工作以後,他有一次來北京看眼科,回家跟老媽說,女兒好像比我們想象的能幹一點。

有一年的國慶節,我提議一家人去旅行,這次擔心花錢太多的是父親。旅途中,我走在他身後,偷偷拍他的背影,他的背影依然如同小鎮青年一樣清瘦。

旅行結束的晚上我要去趕火車,父親說,你一路小心,我就不送你了。我突然意識到,父親真的老了。

我當然知道物理意義上,武漢的夏天非常燥熱,但我偶爾想到武漢,總是那些浸在水中被打撈起來的逐漸清晰的夏天記憶,不熱,總有江風在吹拂。正如《武漢的夏天,清晰的你》帶給人的蘊藉清爽,這好像是寫給城市的一首情歌吧,歌詞戳中了我的心,“不斷重複的等候,是最大的溫柔……我說的話你不要懂了,只要知道是愛就夠。”

因為一個人,愛上一座城。不同的城市對人們而言,可能是故鄉,也可能是異鄉,可能是夢想出發的地方, 可能是心靈棲居的居所,可能是人生中最重要的驚鴻一瞥。百轉千回之後,依然惦記,依然熱愛。音樂是通行世界的語言,音樂是光,是人生的鹽, 穿越城市的邊際,有些靈魂深處的記憶慢慢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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