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雪落地的聲音漸漸衰老。

落，還在繼續。

跟我走吧，我就是那片咀嚼寒冷的羊群，飽含溫暖和寂寞，清清白白地活著。

曠野裡瀰漫著時光，風安靜地啃著它們的骨頭，這個殺機四伏的季節，終歸會有一片牧場被殺得片甲不留。

再忍耐片刻就到村莊了。他們的氣息不遠，三三兩兩，路上的人還在路上。

鹽鹼坡上的白落寞地生長，哪怕為此終生受苦，把無盡的傷痕嚐遍；哪怕就是一口鐘，敲一下，便響一聲。

身後就是雁陣的長鳴，喊到極致，便是愛到極致，我聽不懂，也無需聽懂。

拼命地拍動翅膀像揮動手臂，縱是一丁點訊息，都抓不住。

面對著陌生的年輪，讀不出刑滿釋放的日子，眼看著把自己一層一層埋進。

草叢中有太多生靈落腳，曠野飢餓，把身體圍困。煙縷搖搖晃晃，如同我扔出叫喊，成為陌生的柺杖。

敲門聲隱藏不住喧囂，守著自己的骸骨，像一隻野獸般安睡。

唯一愧對的就是曾走過的路徑，我是這裡倖存的牲靈，用一付被俘虜的面孔，驚惶失措地活著。

來吧，孩子們，帶上你們生鏽的鑰匙，每一根樹木都是大地求救的手指。

（選自“21世紀散文詩”微信公眾號 2020年10月25日）

張雷點評：

累了嗎？倦了嗎？心中充滿愛，才會去關懷。推門開窗，驀然發現經霜歷雪的草木開始在春風裡萌芽。《每一根草木都是大地求救的手指》這個標題一闖入我的視野，就立馬攫緊了我的柔弱之心。漫步雪野，燕南飛是在用飽含悲憫的文字溫暖人世間的草木生靈嗎？

都說“天若有情天亦老”，為何“推開門，雪落地的聲音漸漸衰老”？摹物擬人，基調低沉。欲揚先抑，哀而不傷——“落，還在繼續”。“跟我走吧”，要去踏雪賞梅嗎？錯！“我”身處“這個殺機四伏的季節”，哪敢奢望“小資情調”，——“我就是那片咀嚼寒冷的羊群，飽含溫暖和寂寞，清清白白地活著”。“曠野裡瀰漫著時光”，誰能預知生命的短長？暗流湧動，險象環生——“風安靜地啃著它們的骨頭”“終歸會有一片牧場被殺得片甲不留”。這些信手拈來的意象“暗喻”，讓我呼吸急促、心跳加快。擔憂命運的走向，卻依然堅持“忍耐”渴望融入“村莊”，依然堅信“仁者愛人”“仁者憫物”——“ 他們的氣息不遠，三三兩兩，路上的人還在路上”。靜觀“物盡其用”，“鹽鹼坡上的白落寞地生長，哪怕為此終生受苦，把無盡的傷痕嚐遍；哪怕就是一口鐘，敲一下，便響一聲”，哪怕歷經苦難，也要“履職盡責”不泯“本性”。難道僅僅是因為“面對著陌生的年輪，讀不出刑滿釋放的日子，眼看著把自己一層一層埋進”，就忽略了“愛到極致”的“雁陣的長鳴”？疊加的意象，沉重的心情，難道僅僅是為了凸顯“草叢中有太多生靈落腳，曠野飢餓，把身體圍困”的窘境？“通感”物我合體——“煙縷搖搖晃晃，如同我扔出叫喊，成為陌生的柺杖”。情感一而再再而三地“壓抑”，“敲門聲隱藏不住喧囂，守著自己的骸骨，像一隻野獸般安睡”——究竟需要多麼強大的“定力”，才能擁有如此的“安然”？盤點來時路，反思心中愧——“唯一愧對的就是曾走過的路徑，我是這裡倖存的牲靈，用一付被俘虜的面孔，驚惶失措地活著”。試圖用愛破譯救贖的密碼，我們欣然見證“人盡其才”——“ 來吧，孩子們，帶上你們生鏽的鑰匙，每一根樹木都是大地求救的手指”！層層疊加的意象，層層疊加的壓抑，直至“劇終”才露出希冀的“光芒”。

千萬不要辜負“每一根樹木都是大地求救的手指”，相信每一份信念，相信每一份堅守，“心中充滿愛，才會被關懷”。遠離“殺戮”，和睦共生。用愛破譯救贖的密碼，世間陽光普照，曠野草木葳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