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伊米

民間故事:計斷三命案

明朝嘉靖年間,朝事衰敗,奸賊嚴嵩當道,橫行朝野,下邊貪官汙吏,攀附於他,墮落腐化,奢侈無度。

話說兩廣總督胡宗憲(就是嚴賊的死黨),每日不思操兵練將,報效朝廷,整日沉醉在酒色之中,他雖有三妻四妾,還是貪花如迷。因官高勢重,又有嚴太師庇護,哪個不懼他三分。

江夏縣令白奉天也是一個攀高結貴的勢利小人。一心想往上爬,又苦苦無門。這日胡總督親臨江夏,白縣令一見有機可乘,便大擺宴席,迎接這個橫行江南的“土黃帝”。

酒宴齊備,八仙桌上擺滿了山珍海味,美味佳餚。白奉天還叫人吹奏彈唱,好不熱鬧,胡宗憲高高坐在上首,傲慢無比。

白奉天好像哈吧狗兒一樣點頭哈腰,連連敬酒佈菜。白大人眼見總督大人臉不見笑、沒有興致,白大人便知其意。酒過三巡,菜上五味,白太爺便叫師爺相陪,有事請便告辭。

這個白奉天斷案不行,溜鬚拍馬卻是老手,他深知這個總督大人酒色俱全。今日雖有美酒,卻沒紅顏,提不起這棵“大樹”的興趣。要抱粗腿,得下血本,不然怎麼能討得這位“靠山”的歡喜呢?

再說白縣令有一個俏女名叫賽花,年方二八,生得美貌無比。人們不叫她賽花,叫她賽天仙。白小姐的玉容確實也賽過天上的仙女

白小姐雖然年幼,卻心地善良,性格耿直,不似他父。

白大人來到三堂,苦思冥想,坐立不安,為了討得總督大人的開心,一定要弄來嬌娥美女。他忽然想起女兒賽花,有了:“眼前孔夫子,何必求聖人。”他把升官發財這一寶壓在如花似玉的寶貝女兒身上。

他來到女兒繡樓,拉上女兒就走。小姐不知何意,便隨爹爹來到了前庭,一見滿臉橫肉,絡腮鬍,長眉毛,兇狠無比的胡宗憲嚇得倒退半步。

白縣令哈哈大笑:“小女賽花快給總督大人敬酒。”

胡宗憲一見美女,魂飛天外,淫眼圓睜:“好好,勞駕令愛。”說著就起身拉賽花姑娘。

“花兒呀!這是總督胡大人,你快與大人斟酒。”

父命難違,白小姐白皙的玉手端起銀盃,滿滿地斟了一杯,羞答答地遞上,樂得胡督爺滿面春風一飲而盡,連喊:“美哉。”

宴罷,胡督爺提起白小姐愛不釋手,饞涎欲滴。善解人意的白奉天見時機已到,時不再來,便說:“大人喜愛小女,小人願送身旁。”

“好好!咱們就結一門姻親,白縣令你是個好人,哈哈。”

“大人擇日,小人將小女送往貴府成親就是。”

“岳父,今日七月十三準備準備,八月中秋,把令愛送往武昌。”

孝敬不如從命,白知縣高興得如上九重雲天,白小姐哭得死去活來,說:“爹爹呀! 那人比你年齡還大,你把女兒推往火炕。”

年齡大怕啥。他才知道疼你哩,常說老人愛的少年妻,吃香的,喝辣的,享不完的榮華富貴,穿不完的綾羅綢緞,別人想高攀還攀不上哩。為父也能沾你些光,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

“兒實難從命。”

“為父一言既出實難更改。 你不去,不是要爹的老命呀?”

有其父必有其子。胡宗憲有一個寶貝兒子,名叫胡豹。雖是官宦之家,將門虎子,但他文不能提筆,武不能上馬。 上行下效,跟上他老子學會了吃喝玩樂,白天酒壺不離手,夜間美女不離懷。

民間故事:計斷三命案

他有一家人名叫胡千,是一個頭頂生瘡腳底流膿壞透了的主兒,什麼壞點子都能想得出來,他常常助紂為虐,和公子一出遊就是十天半月的不回家。胡總督也管不了他。

這天,胡公子帶上他的家丁,遊玩龜山。午後,腹中空空,說:“千兒,大爺我餓了,咱們到哪兒吃酒去?”

“大爺,前邊不遠就是臨江驛館,那兒專門接待咱們當官的,有都是好酒好飯。”

“前邊帶路。”

臨江驛館的驛官李顯年老體衰,正臥病在床,女兒月英侍候身邊。只有一名驛子吳正管理驛事。

胡豹一行人如狼似虎地進了驛站,吵著嚷著叫驛承出外迎接。

李顯自身難立,哪能出迎,驛子吳正連說好話:“大爺,我家老爺重病在身,望爺們原諒。要吃什麼小子去辦。”

“哈哈,末品小官也擺臭架子,藐視我這個總督府的大少爺。千兒,把李老頭牽出來,看他架子大還是我架子大。”

“是,大爺。”胡千進內把李顯老漢拉出來,摔倒在地。李顯難以掙扎。

“哈哈,你還裝死,吊起來打。“眾惡奴不由分說,聽了主子的話,上前把李老漢綁起來,吊在前院的樹上,用皮鞭抽打。 慘叫聲驚動了正在後院為爹爹熬藥的月英姑娘,她也顧不得許多,趕快來到前院,苦苦攔擋。

色鬼胡豹一見漂亮的李小姐,頓時邪念突起:“哈哈,美人兒,來陪咱爺們玩玩。” 上去就拉月英姑娘。

壞水胡千見人多眾廣,覺得不妙,他在胡公子耳邊低語幾句。 “好,撤。”一干狐群狗黨,一溜煙地跑得精光。

月英和吳正趕快把李老爺放了下來,這時李顯全身疼痛,奄奄一息,昏迷不醒

這天當晚,日落西山,玉兔東昇。臨江驛站又來了家官員,誰?江夏縣令白奉天帶女兒送親,夜宿此驛。常說:驛官驛官,為的吃穿,誰來都是祖先,都要看人家的眉眼。這時驛承用藥方醒,吳正忙裡忙外。臨江驛是個小站,房舍不多,沒有女宅。白縣令要為女兒安排住室,吳正只得將李小姐的住房讓給白小姐。李月英在爹爹房裡侍候喂藥送水。

子夜過後,萬籟俱寂,白小姐心事重重。明天就要與老賊成親,拜花堂,人洞房,太嚇人了,實難成眠。丫環翠枝早已進人夢鄉。這時從後面牆上跳進一個大漢,手拿匕首躍進小房。

“有賊!”白小姐一見大驚,嚇得軟作一團。

翠枝朦朧中急忙起來,高聲大叫:“救命啊!有賊……”話還未及說完,就被那人用手掐住了脖子,急得翠枝姑娘一手上去照那賊臉上抓了一把,那賊一刀下去,丫環肚破血流,氣咽身亡。

李月英聽到後院小房呼聲 ,和剛甦醒的老爹急忙趕到後院,那人抱起軟如泥團的白小姐開了後門 ,一剎那,消失在夜暮之中。

吳正叫醒了白縣令。他穿好衣服,來到後院一見:丫環屍橫房內,女兒不知去向嚇得魂不附體,立逼驛承要人。 李顯老漢連賊的面也沒見,從哪裡交出白小姐?

白奉天大怒道:“你為驛官,明日是總督大人的喜日,叫我怎樣交代?拿何人與他成親? 總督怪罪下來,你能擔代得起?”風燭殘年的李老漢被白大人一逼 ,連急帶氣,一命嗚呼。

這才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李小姐見爹爹被人逼死,呼天搶地,痛不欲生。

臨江驛屬淳安縣管轄。 天剛明,白奉天拉著李月英到淳安縣大堂。 當時淳安縣令正是人所周知海瑞青天大老爺。 海大人接理此案後安慰了白知縣,問過李月英,把李小姐暫且收監,然後帶領三班衙役,仵作, 師爺,來到驛館,查探現場。驗看了翠枝屍體,安放了驛承遺靈,叫吳正好生看管,便打道回衙。

在現場拾到一把匕首,上邊有一個“千”字。匕首上帶血,是兇器無疑。這千字又是何意?丫環翠枝右手中間三個指甲縫裡帶有血跡,又是何人的血呢?想兇手身上必帶三條痕跡。現在兇手在逃,白小姐失落何方?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海老爺如老虎吃天,無法下口。兩條人命在身,李月英要為父報仇,白縣令要急見愛女,明日總督喜堂無人。案發淳安, 等待不得。

海大人連夜提審李月英:“月英姑娘, 你可曾見兇手面容?”

“稟老爺,深更半夜,小女子正為父喂藥 ,忽聽女子呼叫,和爹爹趕快來到後院 ,見一黑影把白小姐抱出後門,不知去向。“

“那天白日有人來過嗎?”

“稟大人,昨天上午館內來了一家官宦子弟,帶了四名家丁,聲言要爹爹出迎。 那時父親重病在身,實難行動。那惡公子說我父慢待於他,吊打我父,可憐老人病體未愈又遭毒刑,生命垂危。”

“後來呢?”

我心痛不過,不顧男女有別, 上前攔擋,那賊調戲於我,那家丁頭目和那惡公子嘰咕了幾句 ,不知怎的那夥人一齊跑了。’

“你可知那夥強人是誰?”

“小女子不知。”

“唉!這就難了。”

“不過,我聽吳正說,那惡少說他是總督府公子。”

“莫非是他……”海大人深知總督公子胡豹為人流氓成性,胡作非為,只是沒有證據,無法提審。

海大人本是清正廉明,剛直不阿的,此案要涉及總督大人,那就麻煩了。 眼前要破此案,先得取證據,人證物證俱在,哪怕你官高勢大。

第二天總督府懸燈結彩,鞭炮齊鳴,鼓樂喧天,親朋迎門,好不熱鬧。 胡宗憲披紅戴花,紅光滿面,笑迎賓客,單等白知縣送女到來,即刻拜堂成親。 日過午時,還不見新娘子到來,胡大人心急火燎。

這時只見白奉天狼狽不堪地急急跑來 ,哭倒在地:“大人快快於我做主。“

胡宗憲一見大驚,問明情況後怒火沖天 ,惡狠狠地帶領校衛來到淳安縣,海老爺迎出。

“哼,要你狗官何用? 管轄無能,失去本督愛妾,該當何罪,命你十日之內尋回白氏!

海老爺送走了橫行霸道的胡總督,又氣又恨:父子胡行,子納父妾,亂倫行事,殺生害命,反來協我,豈有此理,怎奈官小位卑,只得忍氣吞聲,還是尋找白小姐要緊,不然丟官事小,性命難保。

深夜人靜,海大人哪能安寢,他獨坐書房, 拿出臨江驛人命案宗卷翻閱: 丫環右手三個指甲縫內有血跡,這說明臨死前和兇手撕鬥,兇手身上有三道傷痕,匕首上帶有“千”字,這兇手不是姓千就是叫千。 總督府公子,這夥人不是胡豹所為便是胡府家丁行事 ,這三條看上無關卻又有相連的線索可以分析出, 好像兇手就在胡府,只要能查出兇手,白小姐的下落也就不難尋找。他思前想後,心亂如麻。 最後他還是決定親自私訪總督府,不人虎穴焉得虎子。

第二天,海老爺喬裝改扮 ,扮成一個測字先生,身穿卦服,手拿幌子,來到總督府門前高唱:“早知前後事,富貴一千年。 能看出升官發財,還能看出凶事禍災,更能逢凶化吉,避難呈祥,轉危為安。 算卦來!測字來!”

再說胡府管家胡千自那日見公子看中 了驛承之女月英小姐,狂性大發,白天就要行事, 在這朗朗乾坤、耳目眾多的大白天, 這樣做是要影響總督府的聲譽的。善出鬼點的胡千叫他夜間來搶, 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弄個美人長期玩玩,豈不更好。 胡公子依計而行。當晚胡千奉了主子胡豹之命,身帶匕首, 夜人驛宅,不料誤認白小姐是李月英,他刺死丫環, 搶走白賽花,臉上還留了翠枝的三道血口子, 慌忙之中丟了匕首。

人命在身,這幾日心神不安,臉上又帶著痕跡,不敢人前露面,性命關天,非同小可! 雖有總督“靠山”也知海瑞鐵面無私,王法難容,他也是憂心忡忡,如坐針氈。

這天聽說門外來了一個測字先生 ,能逢凶化吉,便叫人請進後院。

海老爺一見這人臉上有三道痕跡,便問了姓名,知道姓胡叫千,心中便有了底。叫他寫上一個字來。胡千想了想隨手寫了一個“愧”字,海老爺故作大驚,“你心中有愧,不是,你心中有鬼!”

“沒……”

“愧倒有說詞吧。”

“什麼說詞?這字左邊是一個心,右邊是一個鬼字,不是你心中有鬼嗎?”

“ 你真神,我這不是鬼,我有心病,你再猜猜。”

“那麼老弟你再寫上一個字。”

胡千心不在焉信手寫了一個“的”字。 “老弟,你把姓白的弄到家了?”

“你你怎麼知道? 沒。你這先生真能胡說,我怎麼能把白小姐……不……”

“老弟,這裡邊還有個說詞。”

“什麼說詞,你講講。”

“ 這‘的‘字左邊是一個白字,右邊是一個勺字,勺能舀,你不是把白家的人勺回來了,你說是不是?”

“對 呀!”

“老弟,算卦不留情,留情卦不靈,你要化險為夷,轉危為安,你不給別人說了還不給我先生說,你要說不清道不明 ,你眼前殺身大禍就過不去。”

“先生你能解?”

“既然能算出來也就有解。”

胡千“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先生那就求你給解解 ,若解救我小命 ,以後大恩當報。”胡千把海老爺當救命恩人 ,把前後事一一說了出來。

“先生,我這顆頭就交給你了,你說怎麼個解法?”

“小老弟,這幾天你得避避,不能在此久留,趕快出去,十日之內不能見人,如果見了生人你就活不成了。”

“對對,就依先生。 西莊我妹妹家離此不遠,我在那藏身,保險得很。”

海老爺回衙,命人先到西莊提取胡千。 做賊心虛,胡千顫索索地跪在大堂,海老爺問:“胡千 ,臨江驛丫環是誰殺的?”

“丫環! 什麼丫環,不知道。”

“你臉上的三道血口子又是如何而來?”

“這……這是樹枝劃破的。”

“你看看這匕首可是你的?”

胡千一看嚇了一大跳:“這……不是的。”

滿口胡說,上邊明明寫著你的名字,還想狡辯。”

“老爺,世上同名同姓的人甚多,你怎麼能斷定是我的呢?”

“你抬頭看看我是誰。”

胡千抬頭一看:“媽呀!”認出了上坐的海老爺便是那個測字先生,軟作一團,只得一一招認。

海老爺問白小姐現在哪裡?“在胡府的後花園的地窯裡。”

海老爺命人把胡千壓入監牢,然後又命人暗暗從胡府的地窯裡尋出白小姐,回來人背了白小姐的一具死屍 ,海老爺嚇出一身冷汗。

原來,胡千將白小姐搶回胡府,胡公子欲行姦汙,白小姐至死不從。 他把白小姐放進地窯裡,只命丫環春蘭相勸。 白小姐被逼無奈,搬出胡宗憲這張王牌,胡豹說不管他的事,我先享用為快。殘暴兇狠的胡公子,剝去了白小姐的衣褲 ,肥豬似的壓在了白小姐的玉體上。柔弱的千金小姐身不由己,羞淚滿面,任其玩樂,無力反抗。

白小姐雖是女流,性格剛烈,俠肝義膽,豈容賊父子遭踐,痛不欲生,一怒用裙帶自縊而亡。

第二天,海老爺命師爺拿請帖去請胡公子,說是縣爺今日生日,特設盛宴,前來邀請。豐宴自然備有美酒。嗜酒如命的胡公子不可錯過良機,如約前來。 進了縣衙,海老爺命人綁了。蠻橫的胡公子大吵大鬧,海老爺問:“胡豹,你把白賽花藏到哪裡去了?”

“什麼白賽花黑賽花,我沒有見。”

“不動大刑諒你不招。來,大刑侍侯。”

“海瑞,你個芝麻小官敢把你大爺怎樣?”

“來,著實打!”眾衙役棍棒齊上。嬌生慣養的胡公子哪裡受過這種刑法,破口大罵:“海瑞狗官,我老子饒不了你。”

“帶胡千。”沒多時胡千帶到:“公子,我把什麼都說了,你還是招了好,免受苦刑。”

這胡豹著實受不了。他又想我父親是個大官,他海瑞是個小官,他敢把我怎麼樣,這是以小犯上,是犯罪的。不招,眼前大禍難過,光棍不吃眼前虧,還是先招了,以後看我老子怎樣收拾他。他就一一招認。海老爺叫他二人畫了供,打人死囚牢中。

這時白奉天又來催案,海老爺命人抬出白小姐的屍體。白知縣一見,捶胸頓足,嚎啕大哭,聲言要捉拿兇手為女兒報仇。海大人說兇手已拿獲歸案。這是供詞。”

白奉天一見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這才是:光沒沾上還搭上女兒性命。

總督胡宗憲帶校衛前來淳安縣大堂,拿海瑞問罪。一進大堂,見白小姐屍放堂下,白縣令老淚從橫,海瑞下堂迎接,讓坐中堂,胡宗憲不知其情。

海大人奉上二犯的供詞。胡總憲一看,氣得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