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月英看見蔣琬不滿孫同之言，怕他用儒家那套忠君思想責備孫同，忙轉移話題問道：“明天能否翻過九頂山

孫同說：“九頂山、茶坪山、九峰山、鎣華山都是岷山支脈。如果明天又是大太陽，天黑前就到九頂山下石鼓寨外的草地了，那是一望無邊的大草原

次日果然是大晴天，他們騎馬走下坡山路，中午只休息一會兒，喝水，吃饃，餵馬。黃昏走下九頂山，進入草原。孫同找了一個羌族藥農家住宿。第二天吃了早飯，孫家三弟兄向蔣琬等人告辭。蔣琬見他們不要報酬，心中十分歉然。

周蘭一笑，從行李中取出一尊拳頭大的玉觀音，雙手捧給孫同說：“你們都是老實人、好人。觀音菩薩保佑你們逢凶化吉，遇難呈祥

孫同看見玉石觀音眼睛驟然發亮，捧過觀音像樂呵呵地笑道：“道謝了

他們三人走後，蔣琬驚詫地問周蘭：“你何時信的西土佛教？家中沒有看見那尊玉石觀音

周蘭說：“我請綿竹縣尉買來專門酬謝他們

蔣琬說：“佛教講慈善是好的，這與學儒家講忠義，樹立尊君、關心國家的思想相輔相成

周蘭說：“佛教提倡慈悲為懷，勸人行善積德，修行養性，比起一些口是心非的偽君子好得多呀

黃月英也笑道：“他拘泥於儒家的正統思想，昨天聽見孫同說擁戴儘快結束戰爭的任何一位皇帝，認為沒有忠於蜀漢皇帝，立即變臉變色

“天子替天行道，君為臣綱，百姓盡忠君主乃是天經地義啊！無君無父如同禽獸。”蔣琬爭

黃月英不正面回答，問蔣琬：“像夏桀、商紂那樣的昏王暴君，孟子都說是獨夫，該殺。難道也要百姓忠於他們嗎

蔣琬略微思索說：“夏桀、商紂是君王中的極個別人物，不能代表一般的皇帝。何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臣民理當忠於自己居住地的皇王！”

黃月英噗哧一笑：“三國豈知東晉事，夏、商、周、秦、漢，哪朝的中期後期，沒有幾個暴君昏王。”

周蘭插嘴補充說：“夏桀、商紂不是極個別人物。四海的土地最早也非王土，各家開墾各家經營。未出現唐堯虞舜等皇帝以前，他們照樣生活

黃月英點頭，又大聲背誦《擊壤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於我何有散！“接著說：“皇帝君王、大臣，百姓並不依賴他們而生存生活啊！”“是啊！遠古百姓自食其力，互相協作，和睦相處。沒有什麼王道、衡道的干擾，自然不把君主放在眼中，也就談不上什麼忠君報國了啊。“周蘭解釋（擊壤歌》

黃月英繼續說：“君主也不都是昏王、暴君。像醫治百病的神農，治理洪水的夏禹，百姓還見頂禮膜拜的，給他們修了許多祠廟。不過，最近幾十年烽煙迷漫，群雄逐鹿，百姓遭殃。孫同之語正是絕大多數人的心聲，為政者理應深思。”

蔣琬對她們所說，相信一半懷疑一半，望天不語。

九月，他們回到成都。蔣琬向諸葛亮彙報了綿竹、九頂山、汶山、什邡等地的旱災、儲糧、糧道情況。最後說：“我去看廖立，跟他閒談了半天。雖然，他對關羽、先帝的看法未曾改變，但對自己的自大、狂安有所認識，有所悔悟。他還以老死羌地無以報國為

諸葛亮笑道：“你太老實了，相處半天，只能聽其言未能觀其行，怎麼就斷定他就幡然悔悟，改過自新了呢？何況弱君難制強臣，夏商周秦王朝都有不少先例，高祖誅韓信、彭越，就是怕自己死後，新君控制不住他們。先帝流放費詩也是此意。今主上年青，智慧又與先帝相差甚遠。我一旦作古，誰能制服那些強臣驕將！為穩慎計，決不能用這些人啊

蔣琬低頭默思。

（摘自《蜀漢名臣蔣琬》高顯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