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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喜劇演員:“用真心就可以嗎?”

在與雷淞然見面之前,有人再三給

毒眸(ID:DomoreDumou)

打預防針:“他沒怎麼接受過採訪,會很緊張。”

毒眸在米未公司展演的排練廳見到他,他顯得有點侷促,話也不多,如他自己所說“比較沉悶”,和臺上的樣子截然不同——這或許是一個被喜劇魅力感染的過程。

除了雷淞然,毒眸還在米未見到了在本季舞臺上大放光芒的“少爺和我”“阿奇與阿成”,和上一季走到決賽、和搭檔一起拿下冠軍的張弛。“少爺和我”“阿奇與阿成”在節目中收穫了不少粉絲,雷淞然讓更多觀眾記住了自己,張弛回來參加了今年的節目釋出會,又匆匆離開,要赴下一部電影的約。

成為喜劇演員:“用真心就可以嗎?”

他們本身並不一定與喜劇緊密關聯,但都在這個過程中走進了喜劇,成為了節目中的“喜劇演員”。

同時,他們也都是拿到《一年一度喜劇大賽》這張“邀請函”的人,無論起點是京劇、脫口秀還是影視劇,喜劇都成為了,讓他們有所改變的契機。

如同節目今年的主視覺概念“大笑有力量”一樣,喜劇本身的魔力,能夠引導演員們走進這個聚落,再支撐著他們奔赴遠方。

發光之前

對不少《一年一度喜劇大賽2》(以下簡稱“二喜”)的觀眾來說,“雷子”比他的本名雷淞然要熟悉得多。他本來是參賽選手,在第一賽段被淘汰之後,加入了節目的“笑花後援團”,在各個節目之間串場當助演,所以他是酷酷的天放《心上人兒》裡被嫌棄的前男友雷子,到下一個節目裡,又變成了老師好《沒有學習的人不傷心》的“學霸”,存在感堪比晉級選手,被觀眾戲稱為“雷子宇宙”。

雷淞然是中戲表演系出身,畢業不到一年,此前表演經歷寥寥,比如在電影《誤殺2》裡跑了個龍套。他將“二喜”視作一個機會:“我覺得可以來試一試,因為國內現在這種素人能參加的演技類節目比較少。”

成為喜劇演員:“用真心就可以嗎?”

鑫仔走向“二喜”的路更加波折。他高中的時候沒考上電影學院,大學學了財務管理,“考表演繫有一排老師在那給你評分,我不知道它的規律,不像數學答對就是對,答錯就是錯,我怕自己再復讀一年還是不行,就想要不先學文化課,因為我這個人比較看重眼前。我先打一個迂迴,這邊迂迴不過去就算了。”

但他當了一段時間會計後還是不太喜歡,就選擇了做生意,在東北,開澡堂似乎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可惜鑫仔沒趕上最好的時候,最後以澡堂倒閉收場。“他開那一陣,2016年、2017年,那個時候鞍山市的澡堂子數量跟鞍山市的計程車數量是一樣多的。”張哲華在旁邊補充道。

在開澡堂的時候,他經常在前臺坐著,刷網上的喜劇段子,“就像小時候看春晚一樣”。澡堂倒閉之後,鑫仔在家無所事事,無意之間刷到演出上講的段子,順著影片裡的廠牌LOGO摸到公眾號,發現那家脫口秀俱樂部就在瀋陽。“我去聯絡,他問你想看還是想演,我說我想演,他說明天就有一場開放麥你來不來,我說我去。當天下午就寫了一個5分鐘的段子,第二天就坐火車去,就一直講到現在。”

更早進入演藝圈的“前輩”們,謝澤成、郭耘奇和張哲華,在演戲這條路上也很難說“一路順遂”。因為“龍傲天”走紅的張哲華,在此前的一段影片採訪裡,他被問到觀眾想知道你有沒有計劃去演個偶像劇,把嘴一撇委屈地對鏡頭說,我演過的——2019年的網劇《我的蓋世英雄》他演男三號,當時還不火,沒有人知道。

謝澤成和郭耘奇在節目裡的第一個作品是《黑夜裡的脆弱》,講打工人被喊來加班至深夜還得強打精神。“不是所有社畜都會因為PPT導致崩潰,它是生活情緒積累的一部分。我們作為演員可能面臨的問題是,我們可能一天跑10個、20個組,遞20份資料,加20個副導演微信,都沒有任何迴應,到月底可能就沒有錢,沒辦法生活,所以會積壓一些東西在裡面。”謝澤成說。

他跑100個組,能試到戲的角色可能只有8到10個,做演員的7年時間,演到的六番以內的角色只有4個,其他都是群演、群特、替身,和零零碎碎的廣告、短影片拍攝。沒法進組的郭耘奇沒有收入,去服裝店當導購,兩個月賺了差不多四千塊,剩餘全靠老家的父母打生活費接濟。

在被問到這個過程中有沒有懷疑自己時,兩個人都給出了否定的答案。“身邊所有人都是這樣的,在堅持你喜歡做的事情的時候,100個否定都不如那一個誇讚,”郭耘奇說,“人都會有自我麻醉的神經系統,我為什麼不行呢?我有拍攝過戲,我有面試上,只不過就是這些不適合我,那我再等適合我的,像我們來這個節目就覺得,我們碰到了適合我們的節目,我們就是來了。”

成為喜劇演員:“用真心就可以嗎?”

聚光燈下

第一季結束的時候,蔣龍和張弛曾經在採訪裡講過他們的組隊故事:《喜劇大賽》的核心理念和方法論是“共創”,孤身前來的演員們需要找到契合的搭檔。蔣龍想做一個即興喜劇,在工作坊現場放了首歌,挑中了和他能跳到一起去的張弛,跳著跳著跳出了《這個殺手不大冷》。

第二季的演員們組隊的過程大抵相同:他們原本可能從個性到經歷都天差地別,兩個素昧平生的人,可以因為喜劇而相聚。

‍郭耘奇給毒眸報了一個清晰的時間:“我們第一次見面是2022年3月18日,差不多冬天往春天去的時候。”謝澤成是騎機車的,那天戴了一個頭盔,穿一個綠色的棉服和黑色的破洞牛仔褲,從公司外面進來。“當時我被閃到,他太白了,又穿了個熒光綠。”

他們參加同一天的創作工坊,沒有搭到一起,但都記住了對方這個演員。謝澤成和郭耘奇的一個師哥搭戲,聲音在他看來很通透。而郭耘奇塑造角色的能力和整個人的能量都讓謝澤成印象深刻:“覺得如果搭檔的話,我應該會選擇跟他搭檔。”

在本季《喜劇大賽》開播之前,馬東向毒眸提到過喜劇演員的正態分佈,他相信每個人都會遇到過天生好笑的活寶人物。而郭耘奇和謝澤成兩個人都對“氣氛活躍開心”有要求,十分害怕場面尷尬,所以會竭力地烘托氣氛、開啟話題。郭耘奇能量更飽滿時,謝澤成就會暫時退一步,符合他們在舞臺上表現的“怪人”和“直人”的形象。

“我們肯定還是希望兩個人一起能夠在這個作品裡面發光的,但是跟其他的演員可能搭的時候對方會被我吃掉,或者是我會跟對方的風格搭不上,兩個人都會很難受。”好在謝澤成不會成為那個被搭檔的表演“吃掉”的人。第一賽段的節目播出之後,郭耘奇大學的表演老師給他打電話,稱讚他的搭檔:“你看你在臺上那麼‘瘋’,但是他把你穩穩都給托住了,如果換別人的話完全就看不見了。”

成為喜劇演員:“用真心就可以嗎?”

而“劉波er”是拿著本子在找他的“龍傲天”。

鑫仔在上一季《一年一度喜劇大賽》就已經出現在了節目邊角。這一季鑫仔跟一組演員說好組隊,寫出一個大概的本子,但對方又因故無法參加。

《少爺和我》最初的本子握在手裡,他覺得不演有些可惜,就想繼續找找有沒有別的符合角色的“龍傲天”。“如果有其他演員能把我襯托得很帥的話,我也不介意去演龍傲天,”鑫仔調侃道,“但確實是沒找著。”

於是在那一次的創作工坊,鑫仔遇見了同樣在找搭檔的張哲華。張哲華在2月就進入到了米未的訓練營,合作過兩個演員,但作品反響一直比較平淡,後續也和其他選手嘗試過,都不是很理想。

直到最後一次尋找搭檔,他讀完《少爺和我》的本子後感到很“順”,“無情的雨”那一段梗,他在第一次讀本的時候就加了進去。這也成為了他們之後的創作模式——他們不會只拘泥於強調“表達”這件事,節目的賽程安排非常緊張,鑫仔和張哲華幾乎把所有時間都投入在了寫稿或者想梗上。

《少爺和我》在第一次展演的時候大獲成功,張哲華告訴毒眸:“觀眾的笑聲很衝擊我,我就覺得這個事情好像是成了。”

成為喜劇演員:“用真心就可以嗎?”

觀眾的笑聲對於舞臺喜劇演員來說,是種能量的源泉。鑫仔享受這種笑聲的反饋,而這對於只演過話劇的張哲華來說,仍然是新鮮的。他跟鑫仔說過,可以在節目結束之後帶他去線下演一演,“偶爾汲取一點力量”。

走下舞臺,走向?

在成為“雷子”之前,雷淞然有自己的喜劇作品《解救雷先生》。節目播出前,他花了半年時間,結果組合在第一賽段就遭到淘汰。“當時好像沒有太大波動,但出來的時候還是挺難過的。”

他沒把自己定義成“喜劇演員”——在毒眸對話的這6個人裡,來到節目之前和“喜劇”關聯比較緊密的,可能只有講脫口秀的鑫仔。

因此,他們來到《喜劇大賽》,最開始需要邁過的門檻,或許就是對“喜劇”這件事情的理解。

無論是“少爺和我”還是“阿奇與阿成”,他們給出的答案都相當簡潔:喜劇是“笑”,讓觀眾開心,讓觀眾接收到演員傳遞的資訊之後笑出來,而不是從某一個作品中“得到教育”。

然而要逗樂觀眾,需要有一個讓觀眾“共情”的環節。“觀眾在意的東西不僅僅是一個諧音梗、講一個笑話,要是有也可以有,但也是在一個有共情的環境裡。比如‘劉波劉海留疤’,算是一個無厘頭的東西,但在那個環境裡、經過那麼長的鋪墊,讓大家在前面相信這兩個角色,一直到最後大家才不會覺得尷尬,會讓大家笑很久。”鑫仔認為。

另一個能夠讓觀眾共情的底色,是喜劇本身就是“生活”。

“阿奇與阿成”在節目中的作品會隱隱有種共性,在兩人的設想中,表演是為了把“生活”講述出來。“想讓你在我們作品中找到一個你能夠共情到的點,即使你自己身上沒有,可能你身邊會有。”

郭耘奇來創作工坊的第一天,演的就是自己的父親,管他換微信名、微信頭像。後來他和謝澤成把“父親的教育”搬上舞臺,最終有了第三賽段的《開不了口》。

成為喜劇演員:“用真心就可以嗎?”

“生活”甚至在非喜劇類的表演裡也依然成立。張弛進了幾個劇組,得到的最大感觸就是生活——與舞臺劇幾個月時間的反覆排練不同,影視劇能夠呈現在鏡頭面前的表演時間非常短,在張弛看來需要很多生活素材和演員本身的第一直覺。在他靠即興去完成表演時,就開始對自己不滿意:“為什麼我生活中沒有這種素材呢?我就想好好的體驗生活,少內耗,多走出去。”

從技法的角度講,常見的“冒犯”也不是必要的。鑫仔提到,他在最開始講單口喜劇的時候,也會從一些負面情緒出發,但生活中的很多事情經過喜劇技巧的處理,是能夠讓人發笑的。“冒犯肯定不是唯一的一種手段,只是平平無奇的一種手段而已。我不太會做,因為我膽子很小,也不敢冒犯,只會接納。”

在喜劇逐漸扮演了生活中更為重要的角色之後,遇到尷尬的、不順心的事情,鑫仔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把它寫成段子:“這一次寫成段子好,還是寫成sketch好?好好想想,先記到腦子裡的素材庫裡。”

喜劇對生活的入侵,也一定程度上對演員們的職業規劃產生了影響。一直專注於影視劇的演員們,會把“喜劇”和“喜劇類的角色”,放進自己的目標清單。在去年舞臺上收穫巨大人氣的張弛,現在仍然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喜劇演員,只是對他來說,“塑造有喜感的角色”是讓他感到開心的。

成為喜劇演員:“用真心就可以嗎?”

《喜劇大賽》帶來了一種觀念上的改變。對張弛來說,“共創”這個米未堅持至今的方法論,在演員這條路上幫助他打通了原本理解不夠透徹的東西。

“原來像傻子似的,導演讓你走哪就走哪,你們三人就這麼站,也不知道為什麼,”張弛告訴毒眸,“但是共創這個模式,你就會知道一個人物是怎麼形成的他為什麼會說這五個字,你可以去嘗試跟導演跟編劇交流,我這個人這樣好不好?這樣人可不可以加這麼一個動作?讓它顯得人物更立體,你就會想這些東西了,原來就不會想。”

張哲華向毒眸分享了一個生活切片:他站在米未的公司門口,一個看過展演的觀眾路過,盯著他看了一會又折回來問他,你是龍傲天嗎?那一瞬間他感到滿足——他藏在角色之後,證明他演出來的角色是成功的。

至於怎麼去做到?喜劇的表演有種殘酷的即時性,同一個段子不能反覆講上無數遍,那就保持那一份思維和幽默感,一個一個節目、一個一個作品去磨,讓喜劇那一瞬間的即時性,不斷地延續下去。

就如同龍傲天在節目裡對著他的少爺說的那樣,用真心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