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寫一部特別好玩的電影。
前兩天重看，逗得我小笑了三五聲。暫忘十秒，健康寶又彈窗，以及假期熬夜加班的福報。
《午後之愛》，1972年出品，侯麥導演。
上次寫侯麥女郎，有人留言說只愛吃內娛的瓜，不懂我幹嗎要寫這些沒看過、不認識的藝術電影。
今天回答一下，嘛都不為，不為搞噱頭，不為教女孩做人，連流量都不為。
我只是喜歡片中那些會玩、會打扮的女人，直來直去，只管自己高不高興的氛圍。
我愛看這些都市男女的生活小品，也推薦你們看。希望你們可以得到至少十秒鐘的輕盈與鬆弛。
正式開始。
先看幾套《午後之愛》女主的時髦穿搭。
這是女主第一次跟男主挑明，“姐看上你了，你不要不識抬舉”時，穿的戰袍。
西裝和內搭襯衫都是大尖領，更顯肩薄背挺，整個人利落又充滿攻擊性。
女主沒專長，沒工作，沒錢，連個穩定住處都沒有。
男主則有
房有車有二胎，老婆是體面的高中教師。市中心租的辦公室裡，還坐著兩個年輕漂亮的女秘書。
看身份背景，是標準的男高女低模式。
但兩人推拉送往，互相比試渣人技巧的過程裡，這個窮女人反而常常佔據上風。
這是她託男主給她介紹工作時的裝扮：
米色半長風衣，軟皮單肩挎包，一條直筒微喇牛仔褲。
法式劉海幾乎遮住眼睛，襯得鼻樑線條更挺拔硬朗。
嘴巴形狀和膽量都不小，在講究不預約不上門的法國，姐姐連敲門都省去。扣下把手就往裡衝。
門裡的男人，說是老朋友，其實早八百年沒見過。
偶爾跟家裡老婆提起她來，也全是壞話。說她劈腿、放蕩、壞心腸。
隨便認識個美國佬就跟人跑去lalaland，空留他那個被拋棄的哥們，情傷過度，差點自殺。
這男的看不上自己，女主心裡明鏡兒似的。
但不管他。他怎麼想我，是他自己的事兒，和我無關。
我自己怎麼想才最重要。
我想要這男的幫我找房、找工作，那就衝過去問，成不成的再說。
姐姐縱橫渣女界多年，成群結隊的男人不是白玩的。
光看一眼男主的履歷和漂亮女秘書——
渣姐立馬聞到了似曾相識的腥味兒，判定這是可以下口叮的破縫蛋。
很簡單，因為男主是中產階級，最虛偽、也最容易崩潰的階級。
中產對上對下，混的都是“面子”二字。
要在天龍人面前擺實力，天龍人才會繼續找你整牙、審計、打離婚官司，搞精神文明建設。
還要在窮人面前裝闊。開跟大佬一個牌子的車，背一個牌子的包，帶孩子彈的鋼琴跟富豪家孩子彈的，都長88個鍵。
由此才能證明我和富豪站在同一個塔尖。
證明雖然都是靠賣時間掙錢，但賣智力的跟賣體力的之間，橫亙著一整座埃菲爾鐵塔。
至於是Multi Pochette三合一還是高定黑裙；是立式鋼琴還是施坦威大三角……
窮人都是門外漢，分不出高地上下，所以不影響中產彰顯身份。
怎麼寫出來像在酸吃不到的葡萄，對健康寶發誓不是的。
我也沉迷過研究各種入門款， 曾經拎著某C社袋子走出國貿SKP一樓，油然而生一種自豪感。
直到今年5月，朝陽、豐臺還有其他區，居家辦公不上班。
嚇得瘋搶土豆辣子衛生巾，半個櫃堆酒精、口罩、洗髮水，剩半個櫃囤垃圾袋。堆到關不上櫃門，心裡還是空蕩蕩，沒點安全感。
終於死鴨子嘴軟，不得不承認，拎楊樹林還是帆布袋，都不妨礙我跟樓下垃圾桶前翻紙箱的阿姨，是同一片地裡的韭菜。
中產最要臉，但給你臉你才有臉。
這是個只在有保障的時候才存在的階級，所以最易碎、易崩潰。
70年代的法國中產跟現在中國中產的情況，不能完全類比。
他們更穩定，更歷史悠久，平衡賊心和賊膽的手段，當然也更老練。
也許電影裡的法國男人，就是兩年後，跟我們進出同一座停車場，搭同一部電梯的某個大廠男高管。
假如中產家庭數量繼續增長，那不請自來插一腳的壞女人數量，也會水漲船高。
如果你也想跟女主似的，靠勾起壞男人的賊心，來撈好處……
雖然本道德好榜樣，建議大家最好不要。
但假如你一定要……那記住一條就夠了——給他們面子。
電影女主，前兩次找男主幫忙，就是忘了這點，所以一直碰釘子。
她光顧著自個兒擺大美人的架子，張口閉口我過得很好，排隊跪我的男人有的是。
她被低段位男人捧慣了，所以求人辦事，總一副“你求我求你”的口氣。
半個身子都躺倒，揚起脖子，拿下巴看人。兩根大拇指插進大皮帶扣兩端，囂張到近乎天真的程度。
先是吹噓一遍新斬男戰績來抬高身價，才說回正題：嘿，你給我找個工作。
古有關公面前耍大刀，今有中產面前裝臉面。
男主一眼看穿渣姐的虛張聲勢，果然三言兩語就把人打發走。
用的就是我在上篇寫到的，體面成年人專用的“下次一定”大法。
好在女主也不是什麼善茬兒。不光目標明確，還不達目的不罷休。
男人拒絕兩次，她就再來第三次。
不再橫衝直撞擺架子，換了副弱小無助好怕怕的樣兒。
連打底衫都改穿熱情溫暖的紅色。
在工作日午後的咖啡館裡，向男人傾訴衷違莫辨的腸。
當然不再提，我有錢有身材，追我的人可以從法國巴黎排到朝陽惠新裡。
聲音變得很輕很柔：
“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像你這樣懂我。”
“好奇怪啊，怎麼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愛聽？”
“別人都不行，只有你能幫我。”
一句一頂高帽，把男人架上了雲裡霧裡。
再湊近身體，像哥們兒一樣勾住肩膀，男人的虛榮心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滿足，
自然跌進了
迷魂陣裡
。
趁勢再提出要求：嘿，幫我去搬個家。
“我不習慣去別人家，幫不了你。”
嘿，原來這男的還沒完全失了心竅，真是一渣更比一渣高。
女主笑了一整個午後的臉，霎時垮下一半。
點口事後煙，調整呼吸的節奏，一口尼古丁的功夫，就想到了下一招。
她把夾子音換回低沉沙啞聲，慢悠悠來了句：你知道，想求我讓他們幫忙的男人有的是。
成功堵上了男人二度拒絕的嘴，男主吞吞吐吐終於答應去給她當苦力。
比給男人戴高帽更管用的拿捏手段，就是再把高帽摘掉。
旁邊這個紅衣女煙鬼，腦門上的每根法式劉海，都藏了251個心眼子。
已經推拉了好幾個回合，被她撩撥得心癢癢，此時再不讓她佔點便宜，只怕她真的轉移目標，再不搭理他了。
男主終於幫女主搬了家，但只簡單調兩句情，就匆匆離開。
回程的車上，男主反思自己幹了件蠢事。滿腹惆悵：明知道這女的想利用我。但我還是怕她不會再找我。
女主果然消失了一陣子，讓他好一番牽腸掛肚後，才再推他的門。
為了這次不請自來，特地換了髮型，換了全套裝扮。
自此之後，搬家、買衣服、找工作，男主予取予求，再不提半個不字。
他們在辦公室、在咖啡館，在百貨公司，在一個又一個工作日午後，聊飲食男女；聊婚姻制度到底合不合理；
聊怎麼騙過家裡老婆。
聊外遇才是中產階級的身份象徵。
什麼都做，就是不做愛。
是的，你沒看錯。
美女幾次三番在他面前借試衣服、洗澡、擦身子各種藉口，脫得一絲不掛。
男人都在緊要關頭，按下心窩裡立起的那跟牙籤，堅定地走開。
男主知道這女的又渣又壞，他自己就是算計專家，女主肚子裡噼啪響的小算盤，他當然全聽得真真的。
還是心甘情願被利用，不是因為色迷心竅，只是那點小付出，對他來說實在不算什麼。
他還玩得起。
一旦戳到核心利益，比如要跟他更進一步，要他離婚，要他負擔下半生，男主就頭也不回地轉身跑。
想賊心賊膽同時開幹，可能還得再過十年，不靠扮演完美先生，也不妨礙人脈財富和地位才行。
那就是爛得明明白白的王思聰階級。
今天這個男主很像張愛玲寫的
佟振保
，就是著名的《紅玫瑰與白玫瑰》的男主。
振寶是遠近聞名的當代柳下惠。
去愛丁堡留學，和當地華僑的女兒談了戀愛。回國前，女孩子打定主意要跟他發生點什麼。
穿著短裙，露出大腿和肩膀，把車停在深夜的汽車道上，整個身體都撲進他的懷裡。
佟振保
先只是略掙扎了幾下，很快拿定主意。
不行，這不是他在巴黎嫖的那個妓女。今天從了她就必須娶她，不然非鬧得身敗名裂不可。
可這姑娘不是他理想的妻子，萬不會帶回家裡，不能原文是“勞神傷財，不上算”。
今天說的這個男主也這樣。
電影最後，女主又一次
光溜溜地站在他眼前，雪白的臀對著鏡頭，渾圓的胸貼向男人的肋骨。
眼見他終於要從，女主跳上床等他。
男人對鏡脫衣，也許是想到他體面的家庭，加上之前說過的一句經典中產宣言：這對我有什麼好處？
然後穿回衣服，再不敢多呆一秒，奪門而出，落荒而逃。
也許若干年後，他就成了巴黎
佟振保
，摟著一個又一個情婦妓女的身體，吹噓當年坐懷不亂的感人事蹟。
是的，當振寶度過了奔前程的階段，不需要好男人名聲來，可以。
他就自動升級成了荒野大嫖客，撩騷出軌逛妓院，一個不落。
法國男主還沒到這個階段，但引誘未成的女主，已經笑嘻嘻下了判詞：
你早晚會幹，早晚會有個女人來摘我今天種的瓜。
說男人只用下半身思考，絕對是天大的冤枉。
也許自以為已經掌控了命運，老婆失去了利用價值的男人，會老房子著火，一下不回頭。
但只要他還有世俗的慾望，他老婆身上還有剩餘價值，那男人就永遠是利字當頭。
也會好色出軌包小三，但讓他為了一個女人的美貌，放棄人人稱羨的上流生活……
反正今天這位大女主，沒能做到。
不是她魅力不夠大，可能反而正是太有魅力，男主才怕就此被纏死，怕他完美先生的標籤被打破。
當他逃跑回家，驚詫老婆這時竟然也在家裡，也緊張、慌亂、不知所措。
電影停在這裡，導演沒戳破任何事情，給足了想象的空間。
你可以想象，也許這位高中女教師，兒女雙全，優雅富足的生活背後，也在一個又一個工作日午後，神遊婚外。
看男主精神出軌了一整集，到這裡，竟然有種報復的快感。
對付男人出去浪的好辦法之一，就是你也別閒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