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寶們,最近我看了一部電影《小偷家族》,這部電影由日本著名導演是枝裕和製作。
你要是問我它好看嗎?我其實不會答。
它的“好看”不是大多數觀眾習慣了的那種“好看”。
《小偷家族》的節奏很慢。
兩個人吃頓飯,是枝裕和就能拍好久。
鏡頭停在小女孩的腳上,半天也不移開。
故事的推進,沒太多巧合和變故,雖然設定並不尋常,也不缺反轉,但你看片子的時候,還是會覺得淡淡的,本來猜到該猛烈的地方,是枝裕和還是溫和地去拍,本來猜到要將情緒點推到高潮的地方,是枝裕和也依然保持著他慣常的冷靜。
《小偷家族》好就好在“分量合適”。
多一分少一分,都出不來《小偷家族》,成不了是枝裕和。
什麼分量?人生中“苦”和“甜”的分量。是枝裕和把人的生活狀態拍得細膩、真摯、透明,他不躲避那些骯髒的、醜陋的、卑微的,但剝開那些讓人慾說還休的眾生相,他的鏡頭還是能準確地捕捉到那些美好的東西。
比如愛,比如關懷,比如光亮,比如“海邊的一家人”。
是枝裕和將那些背向陽光的地方照亮了,但沒露出半分殘忍的姿態,沒有居高臨下的倨傲,更沒有想要批判萬物的狂妄。
我們能看到的,他的溫柔和慈悲,或許無法融化那些人世間的悲歡離合與心酸苦楚,卻足夠將所有的苦都傾倒出來,然後帶著你一起微笑。
用句我喜歡的歌詞吧,“嘻皮笑臉,面對人生的難。”
這個故事,確實是塞滿了“難”。
電影拍的是一個“家庭”,而組成這個“家庭”的是一個個的人。
這些人,都太“難”了。
《小偷家族》裡的一家人,沒有血緣關係,甚至沒有常規的道德準則。他們在人世間苟且著,像螻蟻一樣,像蛆蟲一樣。
偷竊當然有罪,詐騙當然違背道德,從事色情服務或許不夠體面,但他們並不在意法律和道德,更不管什麼體面與不體面。
生活生活,本就是“生”和“活”而已。
他們貧窮、窘迫、卑微,卻活出了最原始,最簡單的樣子。
一家人之間本來看上去薄弱到了極點的紐帶卻也在時間的流逝裡變得堅不可摧。
他們在一起是為了錢嗎?
當然是有這個原因。
但當一切都變得那樣純粹,哪怕是骯髒得純粹,人和人之間的情感反倒變得真摯了起來。
真摯的關懷,真摯的庇護,真摯的慾望,真摯的善良。
奶奶收留亞紀,初衷可能是為了每月能領到錢以及對前夫的報復,但在相處中她對亞紀的關愛,也一點兒都不假。
柴田治將祥太帶回家,或許只是一次偷竊中的“意外收穫”,他當然也在利用祥太幫他偷盜,但他希望祥太能叫他父親時的眼神,是真的。
全片最觸動我的地方,是兩處無聲的臺詞。
一處是在海邊,奶奶看著後輩們踏浪,張著嘴卻沒出聲,說:
“謝謝你們啊。”
一處是祥太坐上巴士去上學,柴田治在後面追,眼看根本追不上了,祥太這才回頭,也是無聲,叫了句:
“爸爸。”
一部電影,是枝裕和將生活撕扯得粉碎,又在不經意間連起了人心。
喜歡拍底層生活的導演太多了。
似乎人人都想要去撕裂些什麼,去表達些什麼。
是枝裕和沒這麼做,他就是站在一旁,默默地記錄著。
我們看到的畫面,是那樣舒服,是那樣自然,是因為那些鏡頭的組接,都沒有經過他自己強行的拼湊,而是以最真實的角度,呈現在了我們面前。
只不過,這些“真實”是藝術性的,導演看到了太多,但他選取的,是那些最能打動我們的瞬間。
“分量合適”不只是一種對“量”的控制,也是種對素材的精確選擇。
其實也不能說是選擇,與其說是是枝裕和在“選擇”自己的電影,倒不如說是電影之神選擇了是枝裕和。
至少在今年,是枝裕和是最受電影之神寵愛的那個。
看啊,當你看到影片中的一家人聚在一起看煙花的時候,鏡頭漸漸拉遠,我們便看到一片黑暗中的昏黃亮光,不耀眼,卻足夠溫暖。
觀影過程中,有好幾次我都被是枝裕和的天才妙筆所驚豔。
從《無人知曉》到後來的《如父如子》、《步履不停》,再到《比海更深》,乃至到現在的《小偷家族》,有人說是枝裕和像小津安二郎,有人說他像今村昌平。
現在終於可以說是枝裕和就是是枝裕和了。他的風格,是那樣的卓然。謙卑、冷靜、純真、溫和、平淡。
他拍的不是什麼大英雄的輝煌經歷,也不是什麼痴男怨女的奇情絕戀。
他拍的就是一個個活著的人。
而人是複雜的,是枝裕和的厲害之處,正在於他能用自己複雜的思考將複雜的人生拍得簡單。
大師,就是能化繁為簡。
對於《小偷家族》這部電影,你不必去思考故事裡的那些人做得對不對,甚至可以冷漠些,不必去想他們的未來。
看到那些殘酷的或是美好的瞬間了嗎?
看到了就夠了。
你自己正經歷著的,不也像是是枝裕和的電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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