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世傑和丁元英吵架這場戲,和陳茹借錢一樣,
也是精心策劃的。
可惜,剛開始我以為只是馮世傑一人策劃的,
後來才發現,大意了,還有葉曉明等人參與。
甚至
背後真正的主謀,真正佈局者,其實是葉曉明。
所以聊聊這次有趣的吵架。
話說這天,芮小丹請丁元英吃飯,
帶著丁元英,順道先去把複製的音響圖紙拿給葉曉明,
所以在葉曉明的音像店裡“偶遇”了馮世傑。
馮世傑前一秒還恭恭敬敬、小心翼翼,
像捧著骨灰盒一樣捧著唱片,還給丁元英。
並且誇讚:
“這張唱片可真好啊”
你看,牙齒裡的菸灰都快笑掉出來了。
可後一秒丁元英一句:“還可以”,
就把馮世傑惹毛了:
“還可以?那就是不怎麼可以了”
男人變臉,怎麼比翻書更快啊??疾如閃電,迅雷不及??
這一變臉,毫無徵兆,不可思議,莫名其妙。
把丁元英這個猛男都嚇得一回頭。
在場的人都很意外,丁元英眼珠子一轉,並沒搭話,
芮小丹也很困惑,她不想惹事,忙說:
“沒有別的事我們先走了。”
也算非常客氣的了。
丁元英也微笑著再度準備走了,可更讓人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馮世傑憤怒的在背後 鬼喊辣叫:
“別走別走別走”
芮小丹問:“怎麼了?”
馮世傑生氣地對丁元英說:
“唱片是你的,但曲子和演奏可不是你的,你謙虛什麼啊?
穆特是卡拉揚的得意弟子,你知不知道?
你說,這張唱片哪兒不好了?
是薩拉薩蒂的曲子不好?還是穆特的小提琴拉得不好?”
芮小丹也有些不悅了,
說:“您這不是較勁嗎?”
言外之意,你給是戰鬥的公雞——要打架?
我可是警察,什麼壞人都不帶怕的噶。
這不沒事找事嗎?
這種情況,正常來說,葉曉明應該趕緊跪在地上,抱住馮世傑,
說:
“你們趕緊走吧,他喝多了。”
但葉曉明卻拉了偏架
,說:“您不知道,他最喜歡穆特了,
穆特拉的《流浪者之歌》讓他眼淚都掉下來了,
還專門跑到北京看她的演出呢。”
先給馮世傑解釋了一通,也側面介紹了馮世傑,誇了馮世傑,
然後才說:“你們走吧,別理他,發燒友就這德行。”
這句話其實只是客氣和掩飾。
丁元英也不理會,第三次轉頭要走,
馮世傑卻動起手了,邊拉丁元英,邊說:
“你別走,別走別走”
馮世傑說:“你這人啊,不要說半句留半句的,
這不成心讓我睡不著覺嗎?
好不好你說清楚,不說清楚就走,別怪我看不起你。”
說了還有點心虛,有點怕,下巴都顫抖了,
馮世傑畢竟是憨厚老實,說狠話把自己都嚇著了。
他也拿不準,這麼玩,會不會太過火了。
而這時的葉曉明卻非常淡定,
甚至都沒看一眼馮世傑。
還學諸葛亮,耍帥的扶了扶眼鏡,露出了自信而奸詐的小眼神。
丁元英倒也不怕事,而且心中大概明白了一二,淡淡地笑了笑,
問:
“你說我們倆誰成心?”
好傢伙,已經看明白了。
馮世傑說:“你有理說理啊!”
反正就是逼著你,不說也得說,陪我唱完這齣戲。
丁元英有些無奈,只能陪唱,點點頭,說:
“好,我個人認為,穆特的《流浪者之歌》還不足以冠一個‘好’字。”
馮世傑問:“為什麼?”
丁元英說:“你看啊,同樣一首《流浪者之歌》的曲子,我們以穆特與弗雷德里曼的小提琴來做比較,穆特詮釋的是悲涼、悲傷、悲慼,弗雷德里曼詮釋的是悲憤、悲壯、悲愴,不一樣,穆特她多了些宮廷貴婦的哀怨,少了一些吉普賽人流浪不屈的精神。”
馮世傑聽呆了,芮小丹也聽得入了神。
丁元英繼續說:
“海飛茲當然無疑是一個偉大的小提琴大師,但是單就《流浪者之歌》這首曲子來說,他的詮釋也不一定是最高境界。可能是因為他注意技巧上的嚴謹,反而染上了一絲匠氣,少了一點兒虔誠。
所以就這3人演奏的同一首曲子來相比較,我覺得穆特是心到手沒到,海飛茲是手到心沒到,只有弗雷德里曼是手到心到。”
果然男人有文化,彷彿身上有光,
這一段臺詞說下來,還是蠻帥的。
馮世傑不解地問:
“你剛才說穆特是缺了點東西,可怎麼又說她是心到手沒到呢?”
丁元英說:“心是願望,神是境界,那是文化、閱歷和天賦的融匯。我們當然應該相信穆特太想演奏好了,但她的性別底色是上帝給她塗上去的,只要她不能超越上帝,那她這個性格底色的脂粉氣就抹不去。穆特的手,是一雙女人的手。”
馮世傑服氣了,嘴裡也連連說:
“服!真服!我一定把幾個版本都買來聽聽。”
馮世傑佩服的五體投地,態度重新變好,
又開始笑了,牙齒裡的菸灰又掉出來了。
明面上的戲就到這裡了,就是這麼一場“不打不相識”的吵架戲,
但
從背後而言,
這看似是一場危機,其實是一場玄機;
看似是完美的終結,其實是開幕的好戲。
看似是丁元英以才華折服馮世傑,對危機做了圓滿終結,
其實是馮世傑拙劣的引君入甕,有了交情開幕的新戲。
這不,見開幕已經穩了,葉曉明推了推馮世傑:
於是馮世傑慌忙追了出來,叫住丁元英,語氣懇切地說:
“哎,這位大哥,今天能認識你,我覺得咱們是有緣。
我姓馮,叫馮世傑,今天晚上我請你吃飯,無論如何你得給我這面子。你要有事先去忙,我在這兒等你。”
先是自報家門,然後盛情邀約。
這麼急,剛認識就要請吃飯?不交流幾次感情?
芮小丹說:“對不起,我們現在就是去吃飯呢。”
馮世傑立刻像被澆了一盆涼水,十分尷尬,頭轉了好幾下,但沒有不去的意思。
梗在那裡。
芮小丹尷尬的薅了薅手,徵求丁元英的意見:
“丁先生,如果你不介意就一起吃吧。”
丁元英說:“行。”
而葉曉明不等別人有下文,搶先半拍說:
“我店裡走不開,就不去了啊。”
高高興興逃離戰場。
為什麼說他高高興興逃離戰場呢?
因為
這看似是馮世傑的一場陽謀,更是葉曉明的一場陰謀。
你看,芮小丹的旁白是這麼說的:
“這是蓄意的,而且不是一個人的主意,是衝著丁元英來的”
看第一遍的時候,我就是漏了這句話:
“而且不是一個人的主意。”
這句話大有玄機,我們來理一下。
從剛才的截圖可以看出來,確實不是一個人的主意,
葉曉明全程沒有一絲意外,為什麼?
因為這齣戲就是他導演的,
甚至可能他在心中已經排練過多次了,
哪裡會出什麼狀況,該怎麼接,怎麼讓馮世傑別搞砸……。
為了推導方便,我們需要往前推理:
首先,芮小丹在全城蒐羅好音響,先找過葉曉明,
又去了別處也沒找到合適的,兜兜轉轉繼續回來找葉曉明。
葉曉明如諸葛在世,說:“我就知道,等你轉遍了古城所有的音響店,
你還得來我這兒來。
古城經營HiFi音響的獨我一家,
你要的那種音質,一般的家庭影院音響根本達不到。”
而且表示:古城的音響玩家,沒有一個他不認識的,就那幾套像樣的東西。
這時的葉曉明還沒有放在心上,覺得芮小丹是幻聽了。
畢竟整個古城最好的20來套是誰在玩,他葉曉明比芮小丹清楚太多了。
他也料定這個小丫頭片子,不會有多高階的玩家朋友。
可惜,他料錯了。
芮小丹知道不是幻聽,就請葉曉明去丁元英家裡看,想照著原樣配置一套。
這是第一階段,葉曉明未見丁元英廬山真面目。
接著是
第二階段:葉曉明到丁元英家,見到音響後,嚇傻了。
臉上除了驚詫還是驚詫;
像朝拜一樣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入神地觀察每一個細節;
認真聽聲音……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這時候葉曉明已經看出來了,知道丁元英是個高人,很高,非常高。
但是這時還有很多細節還是沒想通。
直到回去想了一路,才想通了。
他先是倒吸一口涼氣,然後恍然大悟地感嘆一聲:
“天哪。”
“我突然想明白了,巴拉巴拉……省略技術環節……。太狂了!”
這時候葉曉明就已經斷定,
丁元英不僅是高人,而且是高人中的高人中的高人。
這尊佛遠遠高於古城那20多套音響買主,這得是多大的佛啊??
為什麼只是看了一眼音響,
他就能判定丁元英是高人?
答案也是他自己說的:
“都說文如其人,那玩音響的,就是聲如其人,
文化、氣度、財力都在裡面了。”
文化、氣度、財力都在裡面了,藏不住的。
從這個時候開始,葉曉明識得了廬山真面目,
作為一個精明的生意人,作為一個同樣能捕捉細微、善於佈局的精明生意人,
葉曉明肯定不會放過這個天賜的、天大的機會。
於是他逐漸開始計上心頭。
這是第二個階段。
第三個階段:計謀成型。
葉曉明想來想去,自己一個人發不了這個財,
丁元英沒有理由幫自己發財,自己既沒有好的專案,也沒有好的交情,也沒有名正言順的發心……。
於是他想到了馮世傑。
趕緊打電話叫來,一步一步引傑入甕。
但是很遺憾,光看電視劇,馮世傑吵架的陽謀很明顯,可葉曉明的陰謀不是很明顯。
因為
這裡電視劇沒有交待完整,得看小說。
小說裡的情節大致說一下:
葉曉明給馮世傑轉述丁元英,說他是個高人中的高人中的高人。
並且鼓動馮世傑:你不是一直想為村裡找點事做嗎,這丁先生,你知道他是哪個廟的神哪?假如……假如什麼什麼的,也許是條道兒呢,你也不損失什麼,指不定哪塊地裡打糧食呢。”
這句話很關鍵:
指不定哪塊地裡打糧食呢。
這句話其實既是對馮世傑說的,也是對自己說的。
這才是葉曉明拉攏馮世傑,結交丁元英的真實動機:
找塊肥沃的土地,打糧食。
為什麼這麼推斷?
因為電視裡說過,這時的
葉曉明其實正在轉讓店鋪,
所以不難推測,
他正削尖腦袋在找發財方向,
但礙於格局受限,久找專案而未果;
也礙於沒有高人帶路,一直上天無門;
更礙於手上無兵,不知能在哪裡打糧食;
更甚,他還礙於名不正言不順:
做的是想發財的美夢,對比來看,馮世傑洗車已經掙到錢了,吉普開著,心裡想著給村裡做點事。
所以一合計,葉曉明發現:
丁元英是尊大佛,必須拿下;
拉馮世傑入夥,挾天子以令諸侯,名正言順的,增加丁元英幫忙的機率;
可為什麼他自己不去結交,而是拉馮世傑呢?
小說裡有這麼段話:
葉曉明說:“我也都是隨口一說,發燒友的心是相通的嘛,(你去)交流交流,玩唄。”
馮世傑說:“你腦子活道,
你怎麼不去交流?我還不知道這是燒香磕頭的事?”
葉曉明往後一仰,展開雙臂笑道:“你看
我,雖然有點書生氣,但一看就像奸商
,跟誰都難接近。你這人一看就忠厚老實,好打交道。你有車,也有點底子,玩得起呀。”
一則,如葉曉明自己所說:他看起來太奸詐,馮世傑看起來憨厚;
二則,馮世傑有點底子;
三則,他藏在背後,成了以自己的能力,必須是老大,果然,後來當了總經理,馮世傑和劉冰是副總經理;不成也是馮世傑的事,自己毫無損失;
所以馮世傑在屋裡走了幾步,說:
“那就……交流交流?”
葉曉明意味深長地說:“交流交流!”
而後就是我們看到的音像店吵架(交流)的故事了。
這次吵架當然是準備好了的,緊緊抓住《流浪者之歌》這條葉曉明已經掌握的線索來佈局並展開。
畢竟,
如果你來結交別人,連對方喜好什麼都不知道,
那無異於蒙著眼睛跳崖——高高興興、義無反顧的找死。
生意人,練就了最大的一個本領是:不打無準備之仗。
所以我們就看到了一場硬剛的吵架戲。
可惜,葉曉明道行還是淺,而馮世傑的演技也笨拙。
如此拙劣的演技,配上如此醒目的把戲,
陽謀與陰謀,其實丁元英早就看穿了。
但丁元英接受了,為什麼?
這才是真高人。
看破不說破。
天下熙熙,怎麼個亂法,我一清二楚,
但我不插一腳管你,
好壞自結惡果,天道自有輪迴。
不管你幹什麼,於我而言合適的對的,我會幫忙,
畢竟天地大美,且不言不說。
但是也提醒我們,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人心恢恢,同樣疏而不漏。
你的所有小心思,都逃不過別人法眼。
還是那句話,
惟真誠本身能通向真誠。
果然,後來葉曉明奸詐一場,也沒得善果。
所以這場戲,在葉曉明看來,所有人都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中,
葉曉明評價自己:我顯得奸詐
不不,他是真奸詐!
但從丁元英角度看來,他都知道你們那點把戲,
不是你葉曉明高明,而是丁元英開明。
你不是寶石而是沙子,可我眼睛裡容得下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