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伊米

回顧岳飛一生中最後之時光,不禁讓人潸然淚下

紹興十一年(公元1141年),張憲、岳雲被捕後,抓捕岳飛,就提上了日程。

抓捕岳飛,根本不用使用特殊的手段,只需要是正規手段就行了:由秦檜下令,派禁軍統領楊沂中出公差,帶著“堂牒”去江西召岳飛進臨安。

回顧岳飛一生中最後之時光,不禁讓人潸然淚下

楊沂中出臨安趕往江西的時候,岳飛已經知道了些許的訊息。他從前的一個部將蔣世雄被遠調到福建任職,在臨安城裡偶然得知了張憲、岳雲被關押的訊息,隨即,晝夜兼程趕到江西報信。可是,岳飛很平靜,很多事從岳飛的心頭掠過,稍微想一想,就什麼都清楚了:誘騙王俊誣告,到牽連張憲、岳雲入獄,再到現在算計到他頭上,這與之前陷害韓世忠的手段如出一轍。

如何應對?蔣世雄勸岳飛:“學韓世忠的辦法,迅速進京向皇上求情,要麼,乾脆遠走高飛,從此遠離一切,總之,萬萬不可坐以待斃!”岳飛苦笑,他怎麼能去學韓世忠呢?岳飛一生從未昧心低頭啊,從未因生死富貴之事折腰啊,更何況,韓世忠於趙構曾有救駕之功,哪裡是他岳飛所能比的呀!

思索再三,岳飛嘆了一口氣:

“便天有目,必不使忠臣陷不義,萬一不幸,亦何所逃!”

老天長眼,必然護佑忠良。多麼美好的願望啊!楊沂中在九月下旬的一天來到江西,岳飛很平靜地跟著楊沂中走了。

十月十三日,萬壽觀使岳飛重回臨安,沒能見到皇帝和首相,直接被下了獄!那一天,岳飛的轎子被抬進了大理寺,岳飛驚愕,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未經彈劾申辯,就被關進了監牢,他大聲地質問:“怎麼把我帶到這來了?!”沒有人回答,死一般的寂靜。岳飛在大理寺門內下的轎,只見,一間間牢房的門前都掛著厚厚的簾子,沒有一個人。正四顧彷徨,有人出來對他說:

“這裡不是相公坐處,後面有中丞相待,請相公略來照對數事。”

什麼是“照對”啊?就是審訊吶!岳飛不勝駭意,他為這個國家盡力半生,竟然落得被審訊的地步!他跟著來人走向大理寺深處,途中突然見到了被鎖在鐐銬上血肉模糊的張憲和岳雲,至此,他終於知道自己是多麼的天真!本以為宋朝官場寬鬆,再加上自己位極人臣,即使處罰,也不會過於嚴苛,他哪裡想到自己的愛將和長子竟然深受酷刑啊!此時的他,只能繼續走下去,走向裡面等待他的人,走向他的死亡之路。

大理寺裡等待岳飛的人,是當時的御史中丞何鑄,此人是秦檜的親信,不久前,曾出面彈劾過岳飛。主審官御史中丞何鑄,還有大理寺卿週三畏。這兩個人問岳飛:“你為什麼要造反?造反的步驟是什麼?”對此,岳飛實在沒法回答,這就像一隻羽翼潔白的大鳥,被人問:“你的翅膀為什麼是黑色的?”面對此情此景,岳飛只能笑了笑:“皇天后土,可表此心!”隨後,岳飛扯開自己的衣衫,坦露後背,那上面有四個滲入肉裡的大字:

精忠報國

“精忠報國”,這四個字是中華民族的圖騰啊!它不僅映刻著岳飛“八千里路雲和月”,映刻著他十五年間的功勞,更是激發了無數國人心中的熱血!不只是當時,八百餘年後,當中國再次面臨亡國滅種的危機的時候,國人都以他為楷模,從而走上戰場!

岳飛是神奇的,只在一瞬間就昇華了一個人的靈魂。何鑄,他本是秦檜的親信,不久前還彈劾過岳飛,對岳飛有著很深的成見,可是這一刻,他拍案而起,結束審訊,離開大理寺,直接去找秦檜,他要為岳飛鳴冤!那些所謂的證據,破綻百出,不值一提,全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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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檜劇照

面對前來質問他何鑄,秦檜愕然,他不解何鑄到底是怎麼了,秦檜試著勸何鑄:“還是以大事為重!”哪知換來的是何鑄對案情的進一步拆解,無論如何何鑄都要為岳飛辯解,至此,秦檜終於卸下面具,懶洋洋丟擲底牌:

“此上意也。”

秦檜覺得這樣就可以打發掉何鑄,卻不料換來的是何鑄進一步的反擊:

“鑄豈區區為一岳飛者,強敵未滅,無故戳大將,失士卒心,非社稷之長計。”

秦檜終於清楚何鑄被岳飛洗腦了,他拉攏何鑄用了幾年時間,而岳飛卻只用了這麼一會兒,想一想,真沮喪啊!但是,事已至此,秦檜也只能何鑄:何鑄被任命為出訪金國,商量和談的使者,立即出國,不許停留。何鑄走後,岳飛的主審官換成了万俟卨。

万俟卨與岳飛早有舊怨,他擔任過湖北轉運判官、提點湖北刑獄公事。万俟卨在任期間,貪利奸猾,岳飛十分討厭他。於是,万俟卨投靠了秦檜,視岳飛為死敵。

万俟卨與何鑄是不一樣的,何鑄還有一顆沒有泯滅良知的心,知道公義、道理、國家利害,而万俟卨不管這些,他的眼中,只有一己私慾,從這一點來說,此人和秦檜、趙構才是真正的同夥,本質上他們是一類人:為了榮華富貴和前程,根本不管道理和良知。

由万俟卨主審,岳飛的苦難開始了:万俟卨顛倒黑白、無中生有,不僅把所謂的罪名擴大化,更羅列出了岳飛曾經說過所謂造反的話,比如岳飛曾經升任節度使時說過:

“三十歲建節,古今少有。”

這句話就是明明白白造反了,因為本朝三十歲建節只有一個人,那就是開國之君趙匡胤!難道你岳飛自比太祖,想要黃袍加身嗎?!

再比如岳飛曾在淮西之戰之後說:

“國家不得了也,官家家又不修德。”

這是公開誹謗當今聖上!

此類言語就在這個時候出爐,它們的可信度可想而知,而這些所謂謀反的話就成了岳飛的罪證了!並且由於是万俟卨收集的,又被南宋官方認可了,所以,在後世幾百年間,不斷被各色人物引用。但,即使後世人百口鑠金,也總有心懷良知的人去維護岳飛的聲望,可在當時,岳飛已然落難了,沒有人能庇護他,給予他哪怕一點點的公平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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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卨

万俟卨羅列了上面那些所謂的罪證,終於再次提審岳飛。公堂之上,万俟卨赤裸裸地大聲呵斥:“岳飛,國家有何虧負與你,你父子卻要夥同張憲造反?!”明明對方是小人,如今卻要被小人審問,這極度的荒誕徹底激怒了岳飛,他以更大的聲音反駁:

“對天盟誓,吾無負於國家。汝等既掌正法,且不可損陷忠臣。吾到冥府,與汝等面對不休!”

說話間,岳飛鬚眉怒張,怒髮衝冠。長時間的冤屈監禁,讓他無法自制,就在這個時候,旁邊的衙役以杖擊地,呵斥:“岳飛,叉手正立!”聽到呵斥,岳飛猛然清醒,這一瞬間,他徹底清醒了:一生的事蹟在心頭掠過,三十歲之功名,八千里的征途,十萬軍卒的統帥,都已是過往雲煙了,他現在只是一介囚徒!

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岳飛的清醒之餘又是心如死灰!只聽万俟卨說:

“相公既不反,記得遊天竺日,壁上留題曰,‘寒門何載富貴乎’?”

隨後,那些眾審訊人員隨聲附和說:

“既出此題,豈不是要反也!”

這不是庭審,這是文字遊戲啊!甚至這不是欲加之罪,這是開玩笑啊!在岳飛忠心與否的大事上,把造反與富貴掛鉤,這已經不是構陷,這是侮辱啊!這個時候,岳飛平靜下來了,只說了一句話:

“吾方知既落秦檜國賊之手,使吾為國忠心,一旦都休!”

說完之後,岳飛從此一言不發。再也沒有什麼好說的,無法辯駁,沒有公正,還能說什麼?與小人,與明知道陷害忠良的奸臣說道理嗎?岳飛他只是忠誠,他可不天真吶!可是,万俟卨卻不放過他,小人落入君子之手,最多幹脆利落一死;但,君子一旦落入小人之手,想死都難!接下來發生的事,與其說是岳飛的恥辱,不如說是一個民族的恥辱!與其說是岳飛一個人的悲哀,不如說是一個民族的悲哀!岳飛,慘遭酷刑!

一個民族在虐殺自己的英雄!在侮辱自己最強的將軍!事有其因,必有其果,不管這是因為誰做了什麼,這都衍生出了最醜惡、最悲慘的後果:英雄無用武之地!英雄無法自保!英雄慘遭酷刑!於是,英雄一天比一天少,直到凋零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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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飛在獄中沉默受刑,始終不承認自己有罪,而万俟卨一夥人,出於多方面原因的考慮,不能讓岳飛很快死亡,他們找到了岳飛的二兒子嶽雷,讓嶽雷給在獄中的岳飛送飯,暗含威脅之意,逼迫岳飛繼續活下去。

岳飛的遭遇漸漸地傳到了獄外,這時候的南宋,已經自殘到一個危險的臨界點:滿朝公卿大臣,個個居安思危,個個明哲保身,沒有人站出來說句公道話,更別提為國家仗義執言!總覽當時,只有寥寥幾人做了點什麼,上書替岳飛鳴冤的,是幾位文士:智浹、劉允升、範澄之等等。其中智浹還是個出家的和尚。趙構深居簡出,能當面說話的只有極少數的頂級權貴,一位名叫趙士衾的皇室成員,以全家百口人性命擔保岳飛決無反心;除此之外,就只有韓世忠了。

韓世忠當時已經是一介散人了:他在岳飛入獄後的半個月時被罷免了一切官職,只以太傅的頭銜領醴泉觀使,每天閉門謝客絕口不提國事,不見任何軍旅舊人,每天只帶著一兩個小童跨驢攜酒,在西湖一帶閒走散心。換句話說,他在用行動表示自己的決心: 當良民,保性命。

可是,當他知道岳飛的事之後,仍然怒不可遏無法剋制,他找到了秦檜,當面責問岳飛到底有什麼罪,這麼長的時間了,到底查出了什麼?!秦檜的回答是坦誠的,他的原話是:

“飛子云與張憲書雖不明,其事體,莫須有。”

這是一句空前絕後的政治流氓的話啊!什麼是“莫須有”?“莫須有”可解釋為:也許有,也許沒有。也就是說,岳飛父子與張憲三人的罪,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但即使是這樣,我秦檜依然可以判定岳飛有罪!與其說骯髒,不如說是跋扈!與其說是醜惡,不如說是霸道!這是明目張膽地草菅人命!談笑間,就像遊戲一樣草菅了岳飛的命!當時韓世忠無可奈何,只能憤憤不平地說了一句:

“相公‘莫須有’三字何以服天下乎?!”

隨後,就轉身離去了,為岳飛鳴冤的行動也就到此為止了。一個民族的麻木、膽怯多麼的明顯,這在北宋甚至在南渡的初期是不可想象的!之所以會這樣,完全是趙構、秦檜這對君臣打壓風俗、迷亂風骨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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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構劇照

以上就是韓世忠為岳飛鳴冤的全部過程。但是,裡面卻另有味道,什麼味道呢?就是“莫須有”這個有名的三字經有別的解釋!什麼解釋呢?何為“莫須有”?為什麼韓世忠聽到這三個字後立即離去呢?是被氣到了嗎?當然不是。咱們換一種思維看這個問題:韓世忠一臉激憤問岳飛獲罪的原因,而秦檜卻笑著回答:“莫須有。”需要原因嗎?皇帝和我就是要殺岳飛,如果你再為岳飛說話,就不要怪我對你不客氣!

本就自身難保的韓世忠,除了轉身離去之外,還有其他選擇嗎?也只有在這種震懾之下,才沒有人敢為岳飛說話。至此,岳飛成了南宋的禁忌,他被關在大理寺重犯牢房裡,受酷刑、吃囚飯,不見天日,無人過問。就這樣,時間一天天地流逝著,很快,南宋紹興十一年(公元1141年)的臘月近了……

考慮到岳飛之前被罷免了所有官職,在參考宋朝自建國以來從未殺過任何大臣,似乎岳飛的命運迎來了新的轉折點:他將被釋放,作為一介平民或者流放的罪民,平靜地在帝國的邊遠地區生活,直至靜悄悄死亡。這樣,對帝國、對民族、對岳飛,甚至對趙構、秦檜等當權派都有好處,比如說趙構,可以被後世史書稱為昏君、賣國之君,卻不必頂著暴君、寡恩之君的大帽子。這些問題後世人懂,當事人更清楚,畢竟他們是對自身利益敏感、在乎到極點的人。於是,趙構沉默著,秦檜猶豫著,這種情況持續了近一個月,直至年關將近的某一天。

那一天,秦檜一個人坐在書房裡,讓所有下人都退下,一個人吃著柑橘,若有所思,他的嘴在動,他的手在桌子上的橘皮上來回划著,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殺岳飛,固所願也,可民心會怎樣?軍心會怎樣?萬事都有底線,萬一宋金議和達成,而國內再出亂子,那就會得不償失!”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走進書房,看到秦檜這般模樣,不由得譏笑道:

“老漢竟然如此缺乏果斷,要知道,要知道縛虎容易放虎難呀!”

說話之人,正是秦檜的老婆王氏。這個北宋名相王珪的孫女,不知是遺傳了誰的基因,在她身上找不到半點兒當年王珪雍容得有些愚鈍,溫良得不分是非的影子。她陰險、狠毒、趕盡殺絕,在某種層面上說,她比秦檜更狠!她以一顆險惡的私心提醒秦檜,縱然岳飛是忠誠的,但他被關了這麼久,而且還受盡酷刑與折磨,難道不會起報復之心嗎?寧殺錯,不放過!秦檜恍然大悟,心中的亂麻瞬間理順了,他伸手取過紙筆,隨意寫了一張紙條,派人送去大理寺交給万俟卨,万俟卨心領神會,很快,就交出了一份判決書:岳飛死罪,斬;張憲死罪,絞;岳雲死罪,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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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憲塑像

很多人也許會問:“秦檜為什麼不殺岳雲,是秦檜看岳雲太年輕下不去手嗎?”當然不是,那是秦檜留了個心眼,他害怕金國將來毀約,進攻南宋,所以留下岳雲以防不測。但,万俟卨寫的上交皇宮,出來時時候被趙構改動了:岳飛特賜死;張憲、岳雲並依軍法施行,令楊沂中監斬,仍多差兵將防護。趙構把一切生路切斷,務必置岳飛父子於死地!

南宋紹興十一年(公元1141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是當年的除夕之夜,獄中孤寂的岳飛突然被帶到大理寺正堂,万俟卨等人拿出供狀讓他畫押,岳飛明白,這是他最後的時刻了,回望一生,矚目眼前,滿腔的怨憤讓他提起筆來在供狀上寫下了八個字: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乾坤朗朗,蒼天在上,怎容得岳飛受此下場?!天日昭昭,世有光明,可光明到底在哪裡啊?!此時,岳飛對這個世界徹底失望了!他只有把信念、把忠貞、把自己,交託給虛無縹緲的上蒼來猙獰……

岳飛死了,他死在了大理寺內一個名叫“風波”的亭子裡,名為風波,其實暗夜無聲,岳飛死在徹頭徹尾的陰謀裡,沒有一點兒公開,沒有公開的判決書。由於行刑的突然性,這幫劊子手雖然掌握著國家最高權力,也沒法走完正常程式,判決書要到第二天以倒填時間的方式來補辦,更沒有合法的程式,不僅是岳飛,連被以軍法處置的張憲、岳雲二人也是被秘密處決的!三位沒死在戰場的英雄,最後卻在這個夜晚無聲無息地被自己的國家給殺害了!這一年,岳飛39歲;岳雲23歲;張憲年歲不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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隗順劇照

岳飛被害後,按趙構的命令,岳飛被埋在大理寺中的某個角落裡,岳飛將被毀屍滅跡,世間從此再也沒有人知道岳飛的下落。趙構和秦檜的計謀差一點就成功了!還是在那個夜晚,當人群散盡的時候,有一位名叫隗順的獄卒,冒著生命危險將岳飛遺體挖出,揹著岳飛的遺體一路過街穿巷,背出杭州城,把岳飛的遺體埋在錢塘門外九曲叢祠旁。隗順在岳飛的墳前種了兩棵桔樹作為標記,另外,隗順還在岳飛的墳前立了一塊碑,碑上刻有“賈宜人之墓”。除此之外,岳飛臨死時,手上還戴有一枚翠玉戒指,這些都是幾十年後尋找英雄足跡的證據。

岳飛雖然被殺害了,但他的業績不可磨滅。岳飛表達了被侵犯民族的要求,堅持崇高的民族氣節,堅持了抗金的正義鬥爭,為漢民族的文明綿延起了中流砥柱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