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海拔8750米的珠穆朗瑪峰。
67歲的登山者夏伯渝,內心無比煎熬…
他知道,距離登頂珠峰,還有94米,幾步之遙。
跨過去,有一半機會,能成功登頂;
同時,也會有一半機率,遭遇不測…
呼嘯而來的暴風雪,儼然死神的風鈴…極度的危險,夾雜著悅耳的誘惑。
一位嚮導說:你要是想上,我們一起上,絕對不會扔下你。
幾位嚮導,都是二十多歲的小夥子。
夏伯渝實在不忍心,賭上幾個年輕人的命…
他們決定返回。此時,放鬆半躺的夏伯渝,露出了他的一雙假肢…
這是夏伯渝第三次攀爬珠峰,並再次失敗的故事。
但是,故事剛剛開始:
《無盡攀登》
2018年,尼泊爾。
69歲的夏伯渝,又來到珠峰。
聽著嚮導們講述著注意事項,他的眼光,卻始終不自主飄忽。
對於他來說,那些注意事項,他已經爛熟於心。
畢竟,這是他第四次攀珠峰了。
1975年,他隨國家登山隊,第一次來到珠峰,卻遭遇意外,雙腿截肢。
此後的43年裡,他從未有一天,停止過登頂珠峰的執念。
1975年珠穆朗瑪峰6500米處(右)
他有血栓,得過癌症,還有一些老年人易得的小毛病。
醫生對他說:我非常不建議,你去做這麼極限的運動…
他回答:謝謝你的建議,但這輩子,就算死在珠峰,我也認了。
家人和醫生見拗不過,只好囑咐三點:多喝水、注意保暖、有任何不舒服,要馬上停止,聯絡醫生。
每走一段,路上都會有驛站休息,對於專業運動員夏伯渝來說,6000米以下,基本都能輕鬆應對。
領隊稱讚:我帶過很多人,可是像夏老師身體這麼好的,太少見了!
珠峰4860米,是珠峰墓地,這裡擺放著中國境外登山勇士紀念碑。
夏伯渝在碑前放了根菸,嘆了口氣…
珠峰大本營
他打了個電話給妻子:我這邊血壓血氧指標正常,一切都好,你放心吧。
妻子叮囑:別逞強,有什麼不舒服,馬上停下…
越往上攀,空氣越稀薄…老爺子看到,周圍陸續有人,支撐不住,原路返回。
夏伯渝喝了熱水、吃了東西,躺在帳篷裡,腦袋一陣天旋地轉…
他知道,高原反應來了。
他的腦海裡,閃過一幅幅畫面…
43年前,被截肢的那天;
被告知患癌的那一刻;
和家人說,自己希望圓珠峰夢,家人反對的時候;
幾年前第二第三次攀峰時,雪崩衝襲、地震發生、大風呼嘯而來,把自己吹倒在地的深夜…
和妻子、孫女,在家裡的陽臺嘮嗑、聊天的下午…
還有那,他日思夜想、魂牽夢繞的珠穆朗瑪頂峰…
他隱約聽到,尼泊爾的嚮導,向山神祈禱平安的低語。
夏伯渝知道,這是他和珠峰,最後一次會晤。
活了一輩子,成功登頂,真的那麼重要嗎?
他站起來,定了定神,繼續朝前方前進…
這次,他能如願嗎?
國產紀錄片
《無盡攀登》
,12月3日登陸院線,目前豆瓣評分8。2。
影片記錄了無腳登山家夏伯渝,窮盡一生,用驚人的毅力和意志,排除萬難,最終成功登上珠峰的故事。
曾經主演電影《攀登者》的吳京,在上映當天發文:
夏老師從來不怕別人觸碰他的傷處,並且用永遠向上的攀登精神面對困難,給每個人,帶來力量。
另一位主演張譯也留言:夏老師的經歷,電影演不出來,特效做不出來。
值得一提的是,在《攀登者》中胡歌出演的殘疾登山家,原型正是夏伯渝…
胡歌也是本片的旁白。
兩代人,利用電影,完成了某種精神的接力和致敬。
然而,《無盡攀登》中夏伯渝的經歷,比電影中更曲折。
1949年出生的夏伯渝,和新中國一樣大。
因為出生在重慶,父母給他取名“渝”。
後來跟隨父母支邊,在青海長大的夏伯渝,性格結合了川渝的勇狠,和西北的颯爽。
在那個把孩子養活仍然有些困難的年代,夏伯渝的身體,就沒讓大人操過心。
從小健壯、喜歡運動,長大之後,順理成章成為了一名,專業運動員。
年輕時的夏伯渝
1974年,中國登山隊到青海選拔登山隊員。
正在接受專業足球訓練的夏伯渝,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參加了選拔。
槓槓的身體,迅速被登山隊選中,成為國家登山隊的一員。
夏伯渝截肢前酷愛踢球
因為強健的體魄,又是專業運動員,夏伯渝前25年的人生,算得上平坦、順遂。
年輕力壯、風華正茂,此時的他,就像大海上,即將啟航的風帆…而他也能預知,自己這風帆,能比別人航行得更穩,更遠。
但兇猛的海浪,總是趁風帆遠航時,突然襲來。
1975年,國家登山隊決定接過60年代,尚未完成的任務,再次挑戰登頂珠穆朗瑪峰。
綜合素質極高的夏伯渝,理所當然地踏上了,登頂珠峰的征程。
第一次登山前合影(左三)
徒步到8600米時,團隊突然遭遇到高空中風的襲擊,耗盡了所有的氧氣、食品…
此時,一個隊友體能透支,丟失了睡袋…夏伯渝二話不說,把睡袋讓給了隊員,任由寒風鞭打。
夏伯渝回憶:當時,我的外號叫“火神爺”,不怕冷也不怕累,同伴需要幫助,我義不容辭。
晚上睡覺的時候,他才發現,雙腳腫得,高山靴已經脫不下來。
短短一兩天,他看著雙腳從粉紅色、變成紫色、黑色、風化脫落…為了保住性命,唯一的辦法,就是截肢。
換作任何一個普通人,都無法接受如此巨大的打擊,更何況是一位,健步如飛的專業運動員。
他形容當時的心情:就像是,掉進了萬丈深淵。
然而,越是貧乏的年代,卻越能讓人的意志,純粹堅毅。
夏伯渝不信邪,裝上假肢後,他就開始練步態:從剛開始的站立、小步走,到正常行走、小跑、長跑…
但是,老天似乎看準了他的身體欺負:
1993年,他患上了癌症。
在醫院裡,每當聽著周圍人的哭哭啼啼,夏伯渝心裡又難受又複雜…
他放棄住院,每天騎腳踏車,到醫院放療:老那樣聽著,人都聽抑鬱了!
經過一番治療,身體慢慢康復,夏伯渝心思又活絡了。
2014年—2015年,他再次走進珠峰,卻接連遭遇地震、雪崩、大風異常的意外,被迫下撤…
但珠峰於他而言,是永遠的白月光。
夏伯渝無奈下撤
他一邊不停鍛鍊身體,一邊到處攀登國內國外的一些小山峰;
他去攀巖,去騎車,每次參加比賽,總能拿回幾個冠軍;
閒暇時打球、游泳、跑步,體能從來不輸年輕人。
從未停止過體育競技,因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登頂珠峰做準備:
如果是因為能力,我上不去,我認了;
但每次都是因為天氣和意外,這個坎兒,我邁不過去啊!
登山,這項離普通人有點遙遠也有點沉悶的運動,卻在全程跟拍的鏡頭下,變得具有可觸感。
比如,高聳連綿的山峰,既巍峨又險峻…
儘管已經受過專業的訓練,但無論是登山者還是攝製隊,還是會不小心打滑、眩暈;
比如,懟臉拍的畫面,每個登山者都鬍子拉碴鼻涕橫流、蓬頭垢面;
零下十幾度,泛滿紅暈的臉,開水往臉上潑,也只感覺到微涼;
比如,在冰冷的帳篷裡,大家圍坐一起,煮餃子吃;
比如,每上升一兩千米,尼泊爾嚮導來不及休息,首先衝到小神臺前,向山神唸經祝禱:
願我能除諸有情,一切災難盡無餘;
害怕恐懼苦中脫,願望如意得成就…
冰塊滾落到鏡頭前、喘氣聲、風聲…
渺小的人類,極力融入、探索神秘的大自然,難捨難離,催生出一種,極致蒼茫的感動。
但影片並沒有侷限於登山記錄。
登山之前,妻子給他求了道平安符。
夏伯渝一邊戴一邊說:我是無神論者,可這能讓愛人安心,我就戴上吧…
夏伯渝與妻子
兒子偷偷跟上珠峰,把哈達系在帳篷上:但願我爸能夠成功。
兒子的名字叫夏登平:登高山,如履平地。
妻子明白他的心思:人有理想,是件難得的事。他這輩子不容易,既然堅持,那我們就支援唄…
夏伯渝與兒子
夏伯渝的事被廣泛報道後,曾經有人提出質疑:
只顧自己一心攀峰,讓家人為自己擔驚受怕,是不是一種自私?
在觀影之前,烏鴉也有所疑惑…
但看完電影后,我得出了一個結論:
有些事,也許不是非此即彼的。
任何一項不尋常的事業背後,都需要有艱難的取捨。
老爺子快七十歲了,這一生的磨難,比許多普通人多得多,該做的,該想的,該盡的責任,該衡量的利弊,肯定不亞於你我…
在世俗的意義上,他也許不那麼無私;
但在個體的角度,一個忠於自己理想,一次次被現實打倒,在逆境中前行的人,值得大家尊敬。
在影片中,每一次遇到困難,遭遇危險時,他最先想起的,仍然是家人。
四十多年,際遇多舛、生活多變,國家早已登上珠峰,當初引領他攀登的理由,早已不復存在…
但是,對於自我而言,登珠峰,是對自我的許諾,是對命運的不屈,是對這近半個世紀書寫下來的堅持,不肯褻瀆的落筆…
2018年5月14日,早上8點31分,夏伯渝成功登頂珠穆朗瑪峰。
他給妻子撥了一通電話:老伴兒啊,我…上來啦。
謝謝你這麼多年的鼓勵,等我回家,我們去看祖國的大好河山…
我們總說:有夢想,就要去捍衛,盡力去實現。
但沒有人告訴我們,這其中,要歷經多少險難,要淌過多少湍流,要忍受多少次鞭笞…
那些具體的風吹雨打,那些留存在面板上的傷痕瘡疤,刮過臉頰的血淚,旁人的爭議…從來就是理想的附屬品。
也正因此,當看到夏伯渝攀上頂峰的那一刻,我會被觸動…
不僅是為了他的成功,還為了那句,我們俗套又樸素的道理:
有夢想,就要去努力…
萬一,實現了呢?
《無盡攀登》院線熱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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