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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半“細伢子”不會說南昌話

近日,一組 “老外聽中文”影片火了,影片中老外學了普通話和各地方言,這讓高難度方言再度火爆。南昌方言作為贛方言的代表,被稱為中華民族古代語言的活化石。但城市的方言空心化和方言詞彙的普通話化,導致南昌方言在一定程度上處於瀕危狀態。曾經品種豐富的南昌方言,如今僅剩4種具有特色的方言。調查顯示,現在南昌的青少年中,僅有31。8%會說南昌話。

目前,許多南昌民俗專家和工作者開始記錄和整理大量南昌方言民間藝術資料和作品,為繼承和保護南昌方言藝術做了大量工作,南昌方言將越來越受到重視和保護。

調查:

小孩基本不說方言

老人也開始學說普通話

“這些年我們大人在外面打工,兒子留在老家給爺爺奶奶帶,兒子現在說普通話,我們回來和他說話,也得說普通話。”41歲的杜立新是地道的南昌人,前不久從外地回到南昌,和鄰居聊天說南昌話,一轉身和兒子又得說普通話,杜立新感覺有些彆扭,很多時候轉不過來。

10歲的小學生張若琳說,在學校裡和老師、同學交流都用普通話,很少有人在學校說方言。“有幾次我一開口,就被一些同學說‘很難聽,聽不懂’,慢慢地自己也不想說了。現在,很多南昌話中常見的習慣用語自己也聽不懂,更不用說使用了。”記者瞭解到,相關機構的一項調查資料顯示,僅31。8%的青少年能熟練使用南昌話。

“我這個安義老頭,也要學說普通話了。”陳根生今年79歲,家住南昌市安義縣,他說,自己一輩子和土地打交道,現在也要開始學說普通話了。“外孫和孫子回家,都是說普通話,我說一口方言,女兒、兒媳都不高興,生怕把孩子的普通話帶出家鄉口音,現在小孩金貴,以後要出省、出國,不能讓他走我的老路。”而據陳根生說,這種情況在他們村已經是普遍現象。

現狀: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民眾普遍使用方言

人口流動導致南昌部分方言消失

“五里不同俗,十里不同音;寧賣祖宗田,不忘祖宗言。”方言是一個地區特有的文化符號。我省著名語言學專家、江西科技師範大學語言文字研究所所長黎傳緒回憶,早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甚至七十年代,社會上民眾普遍使用的語言基本上都是方言。當時一些來南昌工作的外地人說的都不是普通話,而是南昌話,或者是帶有濃郁南昌特色的普通話。“我們讀小學、初中的時候,同學們都是講南昌話,老師也只是在上課時才說普通話。那時候,老師的普通話也普遍不太標準,我們稱之為‘南普話’(南昌普通話),有些老教師還是用南昌話上課。”

改革開放以後,國家大力開展語言文字工作。“推廣普通話、推行規範漢字”,普通話必須成為機關工作語言、必須成為視窗單位服務語言,特別是必須成為校園語言。現在的南昌人,包括農村,都是從幼兒園就開始學習普通話、使用普通話。

方言瀕危可以說是近年來全國學術界的討論熱點,城市的方言空心化和方言詞彙普通話化,導致方言在一定程度上處於瀕危狀態。

黎傳緒坦率表示,南昌方言目前的確處於較危險的境地。他認為,方言的衰退甚至消亡,其根本原因在於人口的流動。由於人口流動,致使各種方言相互影響,使各地方言的特點逐漸消失、逐漸同化,最終融合。“南昌一些小地域的方言,比如羅家集方言、蓮塘方言,在新世紀人口流動急劇加速時,也漸漸消失。語言是很容易同化的,我有同學和學生到山東去發展,沒過幾年說話就變得滿口山東腔,即使說南昌話也會有些山東話的腔調。”

溯源:

以南昌方言為代表的贛方言是中華民族古代語言的活化石

“所謂方言,就是一個地方的言語,按大類分,南昌乃至我省大部分地區使用的都是贛方言。從小類來看,目前南昌的方言大概可以分為四種,南昌話、新建話、進賢話、安義話。”黎傳緒告訴記者。

方言的形成主要受地理區域和人口遷徙的影響。在先秦時代,南昌處在“吳頭楚尾”,所以當時南昌的方言毫無疑問是吳方言和楚方言的融合。據《漢書地理志》記載,在西漢時期,中華民族主要生活在中原地區,當時的豫章郡(今江西省)經濟、文化相對落後,人口僅有35萬。由於中原地區頻繁戰亂,中原民眾在唐代、宋代、元代三次大量湧入江西。據《元史地理志》記載,當時江西人口已經達到900萬。由此看來,這時在江西生活的民眾,主要來自於中原地區。中原的文化和語言與本地土著的文化和語言相互融合,形成了獨特的贛方言。他們的語言一代一代地傳承下來,一直延續到今天。這是贛方言形成的根本原因。

就漢民族語言來說,贛方言具有極其重要的地位,是中華民族古代語言的活化石。黎傳緒曾經說過一句話:“贛方言至今仍然儲存著中華民族至少五千年來語言發展的脈絡,體現了宋元時代的語言概貌。”而由於數千年來南昌都是江西政治、經濟、文化、教育的中心,所以,贛方言毫無疑問是以南昌方言為代表。有位語言文字學大師說過,要想知道唐代人是怎樣說話的,請聽潮汕人說話。黎傳緒說,如今的南昌人也可以自豪地說,要想知道宋代人是怎樣說話的,請聽南昌人說話。

特色:

南昌俚語精妙傳神

極具地方特色

黎傳緒說,很多南昌方言俚語極具地方特色,不在南昌長期生活的人初次聽到時一定一頭霧水。例如,南昌話叫夜盲為“雞毛瞎”,小腿肚子為“魚魚肚子”,妖精為“精怪”,打離婚為“打連手”,串門子為“走家”,零食為“零碎”,取衣叉子為“畫叉子”,被子為“被和”,床單為“被和單”,合夥為“擱夥”,大清早為“清時蠻早”,傍晚為“斷夜邊子”,爛泥為“資泥”,鵝卵石為“磨老鼓子(哩)”,太陽為“日頭”等等。

而且南昌話中有大量專用形容詞的副詞,這些副詞只修飾特定的形容詞,大都沒有對應的漢字。讀這些副詞時可以選擇刻意拖音和重讀,以此表達強烈感受。

“前幾年我還整理了一部分南昌話的‘四字成語’,‘一老樸實’、‘憨頭搭腦’、‘依思八貼’、‘福氣妥妥’、‘夯不啷噹’……這些詞彙不是‘老南昌’根本聽不懂,是南昌本地的特色。”黎傳緒說。南昌方言的生動形象之處還有很多,而且表達極其通俗,很多人在明白南昌某句方言俚語的意思後,常常會對這種傳神、精妙的表達忍俊不禁,甚至拍手叫絕。

傳承:

南昌方言傳承

需多方強化方言意識

早在上世紀90年代,許多南昌民俗專家和工作者就開始記錄和整理南昌方言民間藝術資料和作品,為繼承和保護南昌方言藝術做了大量工作。此外,2001年,南昌市社科聯確定了《南昌話詞彙歷史層次研究》的專項課題;2007年,江西電視臺製作了用南昌話配音的連續劇《左鄰右舍一家親》;2013年,南昌方言歌曲《藜蒿炒臘肉》被編入江西小學音樂教材……

江西省民俗專家協會會長梅聯華告訴記者,保護和傳承南昌話,需要政府部門、新聞媒體、學校、家長等共同強化方言意識。語言既是人類社會最重要的交際工具,也是人類文化最重要的載體,各種文化現象都離不開語言的參與,語言在許多文化現象中往往起著主導和核心作用。從某種意義上說,沒有語言,就沒有文化,所以,對方言一定要重視和保護。

黎傳緒認為,普通話和方言應該是“並存並行”的關係。黎傳緒曾經把普通話比作“純淨水”,寡淡無味,因為它僅僅是人們的交際工具;把方言比作是“久釀老酒”,意味綿長,因為它不僅是交際工具,而且飽含濃郁的家鄉情和親情。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一方百姓孕育一方語言。方言、鄉音,是家鄉的標誌、是鄉情的寄託、更是親情的紐帶。贛方言的內涵極其豐富,歷史極其悠久,是漢民族古代語言的活化石。“我認為,我們每個人都應該既會說標準的普通話,又會說純正的家鄉方言。在公眾場合說普通話,和家人親友老鄉說方言。”黎傳緒說。

編輯:陳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