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玉清和他所屬的時代

作者：fsluoruifang

作為音樂家費玉清的忠實粉絲，我聽完了他的所有專輯。因為忠實，再聽其他歌手的作品，味同嚼蠟。因為深愛，對他的音樂風格，從不曾失望。費玉清，一個純正的歌手，一個純樸的音樂家，他不屬於這個喧譁騷動的時代。這個混濁的人世，和那個清純的音樂世界，好像格格不入。這個喧譁的鬧市，僅僅反襯了他的高潔。

歌唱，對多數歌手來說，只是謀生的手段，或者炫耀技巧的方式，抑或是成名成家的工具，我覺得，他們中的很多人扭曲了歌唱的靈魂。音樂，對一些所謂的音樂家而言，不過炫耀的資本，成名的臺階，他們糟蹋了音樂的本質。每當看到臺上聲嘶力竭的表演，聽到那不像人類聲音的吼叫，特別是那些純粹飈高音的遊戲，我只能默默走開。不是我不懂音樂，實在是我不懂，好的音樂，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幸好，還有費玉清和他的音樂。他還原了音樂本來的樣子：歌詞和配曲相得益彰，配曲服務於歌詞，每一種樂器都只為表達歌詞而存在，而決不是相反，現在樂壇的情況恰恰是樂器淹沒了歌詞，我們沉浸在配曲的喧囂中，忘記了歌詞和情感，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聽懂了多少。但是，費玉清讓我懂得，音樂不朽的魅力在於蘊藏在歌詞中的情感，當然那些配曲也功不可沒。

費玉清還讓人明白歌唱和配樂的關係應該是：歌唱是靈魂和主導，配樂只是配合和服務，也決不是相反。現在的所謂音樂，多數是讓演唱變成了樂器的附庸，華麗的鋼琴和伴奏，不但淹沒了演唱者，也吞沒了聽眾。費玉清的歌唱既盤旋在配樂之上，又融入在樂器之中。他，才是真正的歌者。費玉清的音樂世界是唯美的。他演唱的每一首歌曲，都美得讓人窒息。細聽之下，每一個樂句的處理都是精美的，每一個樂符的演繹都是華美的。他的每一首成名作，都是美的典範。如果把他的歌曲按照演唱的內容來分，那麼可大致分為二類：一類是故國之思、故鄉之愛，一類是相思相愛之情。

先聽聽他的故國之思和故鄉之愛的代表之作。《送你一把泥土》把對祖國和故鄉的摯愛，融入一把故鄉的泥土，因為“這把泥土，春雷打過，野火燒過，杜鵑花層層飄落過；這把泥土，祖先耕過，敵人踏過，你我曾經牽手走過”，愛國愛家，變得如此真切，家園故國，就是手中這把你我曾經牽手走過的泥土，直聽得每一個海外赤子，淚流滿面，叫每一個有家園情懷的人，情何以堪！

《夢駝鈴》把濃濃鄉愁演繹得絲絲入扣，感人肺腑。遠望故鄉，肝腸寸斷——-“攀登高峰望故鄉，黃沙萬里長”；思念故鄉，地老天荒————“黃沙吹老了歲月，吹不老我的思念”；此時，故鄉之思已昇華為故國之思，遊子個人已上升為遊子全體，因為故國中浸潤著歷史的血淚————“風沙吹不去印在歷史的血痕，風沙吹不去蒼白海棠血淚”，至此，代表全體遊子之思的情感達到了高潮————“曾經多少個今夜，夢迴秦關”，駝鈴聲聲，依稀夢裡。

再聽他對相思相愛之情的完美演繹。《千里之外》讓人覺得，周杰倫把這首歌還給了真正屬於他的人，只有費玉清，才能唱出這“千里相思”的深情和執著；《一剪梅》詮釋著“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的款款深情；《南屏晚鐘》隨風飄散著長長的相思和淡淡的憂傷，還伴隨著默默的守望；《在銀色的月光下》緩緩訴說著失戀的痛苦和執著的追求，讓人給予失戀的男子無限的同情。

頗能代表費玉清深情如訴的唯美風格的是《送君》。《送君》以一個思婦的口吻，從一個怨女的角度，回憶了共度的美好，訴說了送別的悲傷，暗示了思念的痛苦，期待著重逢的喜悅，達到了哀而不傷，痛而不苦的奇妙效果。那獨特的配器，揚琴悠揚，琵琶沉靜，木魚憂傷，長笛宛轉，把一場痛苦的離別，轉化為一次審美的盛宴。彷彿負心人的離去，不是薄情郎的錯，也不是自古紅顏多薄命的造化弄人，而是薄情和歡顏在愛情中本來的樣子：縱使心有不甘，明知無益，也要道一聲：一路走好！

《多情總為無情傷》是費玉清對千年愛情的獨特解讀。在這個不相信愛情，愛情已成為絕世珍品的年代，還有多少人會為愛情而堅守？“我的眼裡有漫天風沙，我的心不為誰融化，我的淚灑遍沙漠不開花，不願為你牽掛。”曾經的愛情在飽經風霜後，依然執著地想要“給愛流浪的人一個家，送給孤獨的人真心話。”他一語道破了愛情的真相：多情總為無情傷。但是，愛情的動人之處在於，即使明知“多情的人總因為無情傷心”這一真相，還是要勸慰戀愛中人“又何苦執著誰對誰最真心”，一旦走出執念並且願意再次相信愛情，那麼即使“風沙千年都吹不停，深深地埋藏著我一生的愛情”，我也仍然在為愛情而堅守，雖然你全然不知，那又何妨？

費玉清的演唱風格華美多變，搖曳多姿。既有讓人忍俊不禁的幽默風趣之作，又有地方特色和異域風情。《大板城的姑娘》唱得極富西部風情，“小夥願挨心愛姑娘的一萬六千皮鞭”，俏皮風趣，讓人嘴角上揚得咧不下來；甘肅民謠《刮地風》從正月新年、三月清明、五月端陽唱到七月七夕和九月重陽，曲風明快，甘南的地方特色濃郁，“哪哈依呀嘿”這一尾音和襯詞，把甘南人民的勤勞善良、熱愛生活和那特別的俏皮勁，表現得淋漓盡致。

《又見柳葉青》是非常特別的一首。《又見柳葉青》取的是《詩經》中”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的意境，大意是“柳葉青桃花朵朵開，仍然見不到你回來”，但是《詩經》中的離人之悲，獨守之痛，無影無蹤，蕩然無存。它旋律活潑，節奏輕快，讓人驚訝且驚豔。以輕快的節奏表達憂傷的情感，以活潑的旋律表現沉重的悲傷，無論如何，對任何音樂作品，都是一個不小的挑戰。我個人覺得，這是一個完美的嘗試。

費玉清的演唱，深入歌曲的本質，他的音樂，應該屬於真正的音樂世界，可惜，他的唯美音樂遠離這個喧譁的時代。屬於他一個人的音樂時代，還遠未到來。

我已久等在通往這個時代的路上。因為，他早已走在了通往這個時代的路上。（全文2289字2016-7-19初稿2016-8-3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