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大時代的生存智慧（三百零七）：人似秋鴻。

北洋十六年的夏天，奉軍、魯軍以及孫傳芳的殘部，在京浦線與南軍展開拉鋸戰。馮軍同樣分兵北上和東進，聲援南軍攻勢，同時不忘派遣方振武、嶽維峻以及樊鍾秀等部進攻南陽。駐守在鄧縣以及南陽等地的于學忠部北洋軍，此時已經是一代“玉帥”吳佩孚僅剩的人馬，早些時候吳佩孚由登封南行，沿途仍然受到紅槍會的明攻暗襲，好不容易撤退至南陽，馮軍已經追蹤而至。吳佩孚將自己的衛隊，婁雲鶴麾下的一旅人馬留在南陽幫助守城，自己親自前往于學忠的駐地鄧縣與其見面，希望這位舊部可以匯合南陽鎮守使馬文德的人馬取道皖北，撤往山東與孫傳芳等人會合再做打算。

但是，于學忠不肯接受這個命令，迫於“玉帥”的情面又不好直言拒絕，於是自己主動提出辭職，麾下人馬軍心也開始離散，於是所部交由各旅長自謀生路。同時駐守南陽的馬文德部也發生倒戈，馬文德被擒後被處死，吳佩孚值只得收拾僅剩的人馬撤往鄂北。是年七月二日，吳佩孚率部行至新野縣屬灰店時，得到訊息的當地鄉紳紛紛慕名而來，前往吳玉帥的駐地，請吳佩孚書寫對聯。吳佩孚推辭不過，只得令麾下人馬安營紮寨，自己為鄉紳書寫對聯。然而從清晨至午後，寫了一百多幅尚未寫完，幕僚張其鍠沒有耐心繼續等待，擔心馮軍追兵趕至，於是帶著幾個衛士乘馬先行探路。

其後，方才離開營寨走了十多里路，張其鍠就遭到地方紅槍會的伏擊，被開槍擊中打死。吳佩孚得知訊息後悲痛萬分，隨即繼續南行，在竹條鋪渡口找到了三隻小船，然而人馬還未渡完，後面突然槍聲大作。原來是駐守襄樊的張聯升部已經倒戈，想要擒吳立功，派遣騎兵前來堵截。吳佩孚的衛隊在慌亂中掩護玉帥撤退，大部人馬開始潰散，除了在北岸者有約五百人力戰被俘，吳佩孚只得率領兩百餘人連夜向南漳撤退。後來取道保康、興山等地前往巴東，川系軍閥楊森慕名許久，派人迎接吳佩孚移居白帝城。

最終，吳佩孚在河南的殘部如寇英傑和田維勤等人倒戈奉系軍閥，靳雲鶚和劉鎮華倒戈馮軍。吳佩孚若不是在新野駐留許久為鄉紳寫對聯，所部的骨幹力量尚且可以追隨左右，然而經此一挫折，吳佩孚喪失了僅剩的人馬，曾經的十四省聯帥，如今成了形單影隻的孤家寡人，東山再起成為渴望和不可及的幻象。作為北洋軍閥中少有的秀才學歷，吳佩孚的文士風絕非沽名釣譽，否則鄉紳也不會自發慕名前往求字，但是對於心腹幕僚張其鍠的勸告，吳佩孚的真性情成了拖累，葬送的不僅是自己的前程，毀掉的更是直係軍閥最後的希望。隨著東南王孫傳芳反攻折戟，以及吳佩孚的敗走白帝城，北洋自此再也沒有直係軍閥的逐鹿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