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蘇聯解體，哈薩克、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土庫曼和烏茲別克五個中亞國家宣告獨立，正式建國。

作者查閱了相關文獻，發現中文資料中關於中亞國家歷史的著述，大多是從前蘇聯加盟共和國時期或者中亞五國獨立建國寫起，對於之前的國別歷史較少提及。

中亞國家對其歷史起源的追溯，其實有很深的情結在裡面。相對來說，烏茲別克、塔吉克和土庫曼比較積極，吉爾吉斯斯坦相對低調。哈薩克前期不太重視，但是2014年俄羅斯與烏克蘭衝突後，普京發表了“歷史上哈薩克人從未正式建國”的言論極大地刺激了哈薩克。於是，第二年，哈薩克就宣佈紀念哈薩克建國550週年，將建國曆史追溯至哈薩克汗國。

今天，作者想與大家一起聊聊中亞國家在追溯歷史方面的趣事。成文的角度主要是綜合與分享中亞國家在各自追宗溯源方面的努力與成果，不代表作者本人的觀點或態度。

烏茲別克

烏茲別克城市撒馬爾罕。

14世紀，出生於撒馬爾罕的阿米爾·帖木兒（Амир Тимур）征服蒙古統治下的烏茲別克，建立了中亞地區最後一個偉大帝國，全盛時期從西邊的小亞細亞一直延伸到東邊的印度。同時，帖木兒還投入了相當大心血建設了當時的首都撒馬爾罕。烏茲別克前總統卡里莫夫不遺餘力地推崇帖木兒，旗幟鮮明的樹立阿米爾·帖木兒選為該國的民族英雄。

關於帖木兒到底是蒙古裔還是突厥裔，一直存在爭議。但由於其領導烏茲別克人的祖先建立過盛極一時的強大帝國，所以，最終成為烏茲別克的民族英雄和起源國的締造者。雖然從歷史角度來看，創立於16世紀的布哈拉汗國好像更接近於現代烏茲別克的前身，但由於其歷史地位和影響力遠遜於帖木兒時代，所以像阿卜杜拉汗二世這樣的厲害人物也難以與帖木兒比肩。所幸的是，在烏茲別克專家們的研究論證下，帖木兒的出身越來越遠離蒙古裔，幾乎已經被確認為烏茲別克族。

文化方面

使用突厥語創作的著名詩人阿里舍爾·納沃伊（Алишер Навои，1441-1501年），被烏茲別克人奉為古聖先賢一般的人物。早在蘇聯時期，納沃伊就被認定為烏茲別克語的傑出代表，蘇聯解體後，烏茲別克延續蘇聯時期的主張，奉納沃伊為烏茲別克文學的創始人。

塔吉克

杜尚別廣場的索莫尼雕像。

與中亞其他突厥語國家不同，塔吉克的語言和文化源於波斯。因此，塔吉克在歷史溯源問題上，不是追尋草原帝國及其征服者，而且尋找與波斯千絲萬縷的聯絡。在塔吉克現任總統拉赫蒙的主張下，塔吉克選擇了薩曼帝國和他的統治者伊斯梅爾·索莫尼（Исмаил Самани）。

存在於公元819年-999年的薩曼帝國，可以算是中亞地區最後一個大的波斯裔帝國。巔峰時期，薩曼帝國以布哈拉為首都，控制著今伊朗、阿富汗及中亞大部分地區。在塔吉克人看來，奉薩曼帝國為起源，比烏茲別克人推崇帖木兒更合乎邏輯。薩曼帝國最偉大的統治者伊斯梅爾·索莫尼也因此成為塔吉克歷史上最重要的人物，塔吉克貨幣以他命名，杜尚別中心廣場上矗立了他的巨大雕像。

令塔吉克人遺憾的是，昔日薩曼帝國首都布哈拉和文化名城撒馬爾罕，如今都劃歸烏茲別克所有。近年來塔烏邊境地區無休止的衝突和爭議，誰知道有沒有歷史的情緒在其中。

文化方面

出生於杜尚別的塔吉克詩人魯達基（Рудаки），是塔吉克文學界的泰斗級人物，全世界講波斯語的地方几乎都可以讀到他的詩作。杜尚別最主要的街道叫魯達基大街，他的雕像同樣挺立於杜尚別的街頭和公園。

土庫曼

阿什哈巴德。

為了追宗溯源，土庫曼推出了很多歷史人物，比如半神話人物奧古茲·汗、塞爾柱帝國統治者蘇丹·桑賈爾等。但是，對土庫曼影響深遠的，並不是存在於遠古神話或遙遠歷史中的人物，而是土庫曼首任總統、“土庫曼之父”尼亞佐夫。

尼亞佐夫時期，總統擁有相當大的權力和個人影響，總統不僅確立了自己作為土庫曼政治領導人的地位，而且確立了在全國人民心中精神領袖的地位。尼亞佐夫之後，這種現象似乎還在延續，因此歷史溯源反而顯得沒那麼重要了。

文化方面

土庫曼擁有無可爭議的土庫曼語大師馬赫圖姆庫裡（Махтумкули，1724-1807），他同時用波斯語和土庫曼語寫詩，宣揚愛情、宗教和唯心主義，而且還試圖推動阿穆爾達里人部落和裡海土庫曼人部落的統一。當然，他的作為最終也只限於文學領域。

吉爾吉斯斯坦

比什凱克的瑪納斯雕像。

與其他國家不同，吉爾吉斯斯坦從獨立之初就彷彿卸下了所有的野心。首任總統阿卡耶夫致力於建立多民族融合的國家，一直在推崇略顯理想化了的信條“吉爾吉斯斯坦：我們共同的家園”。所以，在建國史上，吉爾吉斯斯坦沒有為自己尋找強大的帝國來背書。

在蒙古人征服中亞之前，卡拉漢尼德人和卡拉奇泰人曾經佔領並統治過一段時間今天的吉爾吉斯斯坦，但吉爾吉斯人堅持認為這與今天的他們沒有多少關係。關於“吉爾吉斯”這個叫法，最早於出現於公元201年中國史冊中，吉爾吉斯斯坦認可這一史實，但也不願做過多的註解和發揮。學術界對吉爾吉斯的起源有過一些研究和爭論，獲認可較多的說法是，吉爾吉斯族最終形成於16世紀。

文化方面

吉爾吉斯斯坦有著與政治地位不相適應的底氣，史詩鉅製《瑪納斯》擁有上千年的歷史，最早的手稿可以追溯到18世紀末。吉爾吉斯人的祖先為他們留下了《瑪納斯》，後輩們卻不願用它來佐證歷史，而是衍生和發展了一系列的文學、音樂、歌劇作品。

哈薩克

哈薩克地圖與首都標誌性建築圖示。

獨立之初，哈薩克與吉爾吉斯斯坦一樣，沒有急著去追宗溯源，因為當時在哈薩克境內的哈薩克族與俄羅斯族人口相當，哈薩克這個主體民族在人口上並不佔優勢。於是，在首任總統納扎爾巴耶夫的領導下，哈薩克透過一系列激勵措施吸引原居於其他國家的哈薩克人“重返家園”、遷都阿斯塔納（後改名努爾蘇丹），從主體民族人口和行政佈局上夯實了國家基礎。之後，哈薩克才開始追溯歷史，而且大有後來居上之勢。

2015年，哈薩克確認其前身為哈薩克汗國，宣佈紀念哈薩克建國550週年。納扎爾巴耶夫說：“哈薩克汗國的週年紀念表明，哈薩克民族和哈薩克國家一樣歷史悠久”。這裡的哈薩克汗國，是指1465年，由脫離烏茲別克汗國的部落首領凱里和德扎尼別克建立的，其所佔領土與現代哈薩克大致相同，16世紀中葉發展到巔峰，此後日漸衰落，後來併入沙俄。

文化方面

雖然哈薩克汗國不具備現代國家的特徵，但這已是哈薩克進行歷史溯源的最好選擇。儘管普京公開表示“哈薩克歷史上從未獨立建國”，但這並不影響哈薩克編撰自己的史詩、發展自己的文化，而曾經聚居於哈薩克北部數量相當龐大的俄羅斯人，近年來卻日漸式微。

結 語

塔吉克東部古代天文臺遺址。

中亞國家重視歷史溯源，主要在於“正本清源”，蒐集歷史資訊，建立有利於國家傳承與發展的“編年史”，豐富歷史文化，強化獨立地位，透過文化傳承為國家地位背書。當然，也有出於旅遊發展和國家宣傳的考慮。比如，2019年哈薩克著力打造與“朮赤”有關的旅遊文化品牌、2020年塔吉克將開展“薩拉茲姆古城5500週年紀念”、烏茲別克不斷重提希瓦建城2500週年等。

要問中亞五國誰最古老？恐怕在中亞國家獨立三十週年到來之際仍不會有定論。烏茲別克擁有古老的歷史，但抵不過塔吉克5500年前的古城，那麼，號稱“比肩秘魯印加遺址”的塔吉克古城，誰知道能不能比得過神話傳說中的奧古茲·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