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伊米

故事:他說,你果然不適合當殺手,她抬頭,可是要殺的是你啊

嵐靜是殺手,除了A之外,組織中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她的真名字,大家都稱她為Z。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殺手只是組織中的一枚棋子,殺手不能像正常人那樣隨心所欲的活著,殺手的存在只是為了殺人。

所以名字什麼的就更加沒有任何意義了,像一件物品一樣被標上號碼能夠被區分就夠了。

故事:他說,你果然不適合當殺手,她抬頭,可是要殺的是你啊

嵐靜其實並不介意這一點,名字對她而言本身就並不能代表什麼。

若一定要說能代表什麼,那麼也只能代表那無盡的蔓延至黑暗深處的痛苦,每當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嵐靜漆黑的雙眸總會沾染上幾絲恨意。

夏季的陽光總是那麼張揚,強烈的日頭直射下來,讓人無法直視,再加上外頭的蟬叫聲片刻不停,索性連精神都變得萎靡不振起來。

嵐靜低著頭皺著眉,看著餐盤上那些還算得上美味的食物,卻一點胃口也沒有。

勉強吃了幾口後,她拿起餐盤旁邊的冷飲一飲而盡,便把餐盤扔在了一邊,索性把玩起身上的那把冰冷的槍。

槍是已經上好了子彈的,不過她並沒有因此而放下心來,她又警惕性的掃視了下四周,並且將窗簾也拉了起來,這才撲倒在了她那張硬床上,半眯著雙眼盯著那低低的用白色石灰隨便塗抹了一下的天花板,嘴角微微扯出一絲無奈的笑意。

殺手啊,看來這一輩子就註定要這麼過下去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啊,如果那個時候不選擇做殺手的話,那麼該是連活著的機會也沒有了吧。

這大概就是命,從自己開始流露街頭的那一刻開始。

她伸出右手,往上空抓去,似乎想要努力抓些什麼,卻靜靜的讓自己保持著那個動作不動,記憶從手掌的縫隙間慢慢竄出,她的眼睛內又閃出了幾分悲傷。

其實她並非孤兒,只是因為她父母涉及一起殺人案件而被當成兇手處決了,她孤身一人,並沒有其他親戚,所以才被收留到孤兒院。

她想起母親在被處決之前用乞求的眼光看著她:“孩子,爸媽沒罪,你要好好活著,你要替我們申冤…”

她當時只會哭啊,還有鋪天蓋地的惶恐,害怕,九歲孩子的脆弱在那一刻只能用哭來表達,她什麼都做不了。

後面她便被送進了孤兒院,卻只在那裡僅僅呆了一年。

因為父母的緣故,她那時變得相當沉默寡言,對誰都愛搭不理的,也因為父母莫須有的罪名,她一直都被孤立著,只有新來的小茗會嘰嘰呱呱跟她說一大堆的話,也不管她理不理她,可這樣的狀態並沒有維持多久。

她到底還是無法忘記掉那些刺耳難聽又尖銳的聲音。

“喂,新來的,不要跟她這種人玩”

跟她同住在孤兒院的一群小夥伴叉著腰,把她和小茗堵在庭院的一角,指著她的鼻子對本來已經跟她成為好友的小茗說道。

“我這種人?”才十歲的嵐靜低垂著頭,繃著小臉蛋,緊緊握住手中的拳頭,以超出她年齡的陰沉表情反問“我是哪種人???”

小傢伙們都被她那表情嚇住了,就連本身對她有好感的小茗也松下挽著她手臂的手,訝異的盯著她。

那當中一位還算膽子比較大的小男孩接著諷刺道:“你不知道自己是哪種人嗎?殺人犯的女兒怎麼可能是好人了”

在那位小男孩的聒噪鼓動下,那群小孩子全部都一臉厭惡的盯著她。

“對呀,殺人惡魔的女兒怎麼會是好孩子了”

“修女姐姐都說你這種傢伙不知道感恩,跟你那壞父母一樣”

“所以才沒有人願意收養你啊”

“小茗,別跟這種人在一起了”

“對啊,到我們這邊來吧”

“——”

連續不斷的侮辱之語竄進了嵐靜的耳朵,她的眉頭越皺越大,整張臉蛋緊繃的都開始微微顫動起來,連緊握的拳頭都被虛汗弄的潮溼一片。

但她並沒有再說什麼,也沒有流淚,她轉過身子,靜靜的看著一旁早已經沉默的低著頭的小茗,想要開口告訴她自己的父母是被冤枉的,可是她卻驀然看到了小茗那雙閃躲的刻意疏遠自己的雙眼。

唯一以為可以成為朋友的人,竟然這麼輕易就——-

嵐靜緊緊咬住了撅起的嘴角,陰鬱在她眼底倏爾掠過。

當她抬起頭,再次對視上那群無事生非的傢伙們時。

她的臉蛋因為憤怒而扭曲著,雙眼的恨意如同燃燒的烈火一樣灼熱。

“我的父母才不是罪人,為什麼你們要這麼說?為什麼總是要這麼咄咄逼人——”

她大聲怒吼著,一邊又氣勢洶洶的朝著他們揮灑著拳頭。

不知道是不是憤怒讓力氣變得異常巨大的緣故,本來一直都是被他們合力壓著打到傷痕遍野的嵐靜,這次卻讓他們連還手的餘地也沒有了。

當她停下揮灑不止的拳頭後,他們的臉上或者手臂上早已經紅腫一片。

遠遠的再往小茗那邊看去的時候,她看到了小茗眼底深深的害怕,那害怕深深灼燒了嵐靜的心。

她轉身,什麼也沒帶走,隻身走出了這家孤兒院。

還能帶什麼呢?再說修女和院士又該生氣的修理她了,不走掉的話又能怎樣呢???

故事:他說,你果然不適合當殺手,她抬頭,可是要殺的是你啊

就那麼絕望地走出那所孤兒院,沒有任何親人的她,帶著濃濃的害怕和孤獨,獨自沿著街道徘徊著,乞討,盜竊,翻垃圾堆,挖野菜,每天都在捱餓中痛苦的過一天算一天。

有無數鄙視的,憐憫卻又顯得無能為力的,甚至是憤怒的眼神一一穿梭在時間的流程中,打在她的記憶中,狠狠的啃噬著她漸漸麻木的心靈。

就這麼跌跌撞撞的熬過了兩年。

陽春三月的一天,那年,嵐靜12歲,黎明的陽光才剛剛試探性的探出個腦袋,這個大都市的一切還尚未完全甦醒。

她又一次被餓醒了,餓的飢腸轆轆,嵐靜覺得如果她再不出去尋找些食物之類,差不多就算是已經踏上了死亡的步伐了。

她穿著破爛不堪的衣服,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黑髮蜷縮在晦澀潮溼的橋底之下,她努力抬起因營養不良而蒼白瘦削的臉蛋,帶著大大的黑眼圈呆滯的看向天空。

突然感覺有大衣在風中被颳起而發出的噗嗤聲。——-是死神來了麼?

嵐靜努力爬了起來。蹣跚的繞過橋底的溝壑,向上面跌跌撞撞的爬了過去。

一位穿著長黑風衣的高瘦少年,臉上戴著一具奇怪而又搞笑的貓面具,他整個人都站在了橋樑的欄杆上面,站的挺拔而又平穩。大風從四面八方吹過來,把他身上的黑大衣吹的嘩啦啦響。

他是誰?在幹嘛?

嵐靜呆住了,難道是死神麼?

她驚恐的盯著他,感覺他也似乎透過他那貓面具的眼孔沉默的看著她。

“死——死神???”

故事:他說,你果然不適合當殺手,她抬頭,可是要殺的是你啊

嵐靜顫動著乾澀龜裂的嘴唇,聲音結結巴巴又及其細小。

“死神?”似乎這並不影響那少年的聽覺,從貓面具的裡面發出帶著少年特有喉結的嗓音,他從欄杆上一個跳躍,恰恰好跳在了她的跟前。

他用他那雙被白色手套裹住的右手把她的下巴挑了起來。

她用呆滯卻又驚詫的雙眼傻傻的看著他,不,確切的說,是看著他的那個貓面具。

明明是雪白的貓面具,卻在眼眶處,鼻子上以及嘴角兩邊扯出詭異的紅色,更滑稽的是,居然還在貓面具上勾畫了代表貓特有的鬍鬚。

“死神嗎?”從貓面具的裡面再次傳來少年年輕富有磁性的聲音“確切的來講,也可以這麼說”

嵐靜可以看到他那雙隱匿在貓面具之下的黑色雙眸,像鷹一樣銳利,像刀一樣鋒利。

“那——那你是來殺我的嗎?”

她惶恐的張大眼睛,營養不良以及突如其來的恐懼已經讓她快支撐不了她自己的身體了,晃晃蕩蕩,暈乎乎的感覺讓人實在難受的要命,真想趴在地上,就那麼睡下去。

“殺你?”貓面具放下挑起她下巴的手,她立刻像散了架似得的癱在了地上。

“你有讓我殺你的價值嗎?”他的語氣滿是戲謔。

嵐靜沒有搖頭,只是呆滯的看著他。

他卻長長的嘆了口氣,她不知道他為何要嘆氣,但他很快從大衣的上口袋上拿出了一袋東西,然後徑直拋到了她的身邊。

那是一袋裝著一些小麵包的食品袋,嵐靜的雙眼立馬亮了起來,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她爬了起來迅速的扯開了袋子並且很快的抓起那些麵包狠狠的吞噬起來。

她是那麼的餓,以至於她完全忽略了那位神秘貓面具少年的存在,她吞咬著,即使是不小心咬到了嘴唇,露出了絲絲的血跡,她也就著那甜腥的味道吞吞嚥著那些東西,那些自從她流浪後就再也沒有吃過的乾淨又可口的食物。

“如果你不想死去的話”在她即將把那些麵包消滅怡盡的時候,那個少年突然說道“你可以選擇走我這樣的路”

故事:他說,你果然不適合當殺手,她抬頭,可是要殺的是你啊

“死-死神?”嵐靜依舊沒有停止吃著那些麵包,帶著滿嘴的麵包屑吐詞不清的問道。

“也可以這麼說,對於我們要殺的人來說,我們就是決定他們生死的死神”那個少年又淡淡如水的解釋,一邊卻又摸著她的頭“殺手——-不就是這樣麼?”

他說完,兩眼卻又像最初那樣開始靜默的望向整個都市“但是,殺手是沒有回頭路的,為了生存,你有準備好獻出你的未來嗎?”

她似是非懂的在心內盤算著,對於那個時候的嵐靜來講,怎麼樣都好,她只是不想那麼早死去,死亡對於小孩子來說太恐怖了。

“名字是?”他又轉過臉,靜靜的打量著她。

“嵐靜”

“那麼嵐靜,你決定好了嗎???”

“嗯嗯,我決定好了”

少年的嘴角微微揚了起來,但是那隱匿在面具下的漆黑的眸子卻越來越深邃,“既然如此,你以後在組織中的代號就是Z”

她乖巧的點了點頭,漸漸的整張臉蛋都變得異常堅定起來,她無法預知未來,可是連現在都沒有了,未來什麼的就更加不值一提了。

橋上的風越來越大,即使是這般美好的陽春三月,也瞬間突然失去了陽光的照耀,陰雲措不及防的爬在了太陽的頭頂上,冷空氣伴著陣雨開始席捲這個大都市——烏市————-

嵐靜終於如願以償的過上了衣食無憂的日子,在經過兩年時間各方面地獄式的訓練後,她終於成了一名令敵人望而生畏的優秀殺手。

秘密組織的特派員麗姐對嵐靜特別滿意,畢竟她總是在拼命的習武,練槍,讀書,以及玩弄各種武器,而且天賦也相當好,是棵好苗子。

自然每次的任務她都完成的乾脆利落,簡直可以跟A相媲美,那個指引她進來組織的面具少年,整個組織內最厲害的殺手。

A會時不時的過來看她,除了一直敦促她進一步加強訓練之外,他很少說話,即便是說話,也只是冷冰冰的強調“聽著,即使睡著了也要握著手槍,對待敵人,不要有絲毫猶豫,一定要快準狠”

那個時候的嵐靜總會在冰冷的內心中生出幾絲幸福感。

嵐靜的第一次任務,也是在A作為監導員的情況下完成的。

殺的是一位賭場的老闆,至於為什麼要殺他,她是不知道的,作為殺手,除了執行任務,什麼都不許知道。

嵐靜站在隔著他住的那幢高樓的對面樓房,把全自動衝鋒槍擱在窗戶的一個篆開的小孔上。

那位目標人物她早已經看了線人拿給她的照片。

可能是首次實際意義上的操作吧,嵐靜難掩緊張的神色,就連握著搶把的手也微微晃動起來。

“冷靜點,就像平時訓練的那樣做就可以了”耳邊赫然傳來冷冰冰的聲音,戴著貓面具的他整個樣子相當冷靜。

他淡淡然的站在嵐靜的一邊,用手輕輕握住她那顫動不已的拖著搶把的手。

一股暖意立刻從他那手心傳至她的內心深處。

她淡淡笑著,閉眼深吸了口氣,果然慢慢將內心的不安和緊張壓抑住了。

賭場老闆的黑色寶馬在預估的時間內出現在了他住的那幢高樓的街道下。

在他的保安們下來順便拉車門的時候,嵐靜就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在他剛露出半張臉蛋的時候,她已經把槍的焦距匯在了他的太陽穴上。

“砰——”神速的子彈瞬間衝破了空氣的阻力,沒等他徹底從車上下來便已經直擊目標人物,

她半眯著右眼,看著從目標的太陽穴上流出鮮紅的血液,保安以及周圍的人群早已經亂作了一團、

完美的任務,嵐靜收起槍支,跟著一直安靜沉默的A迅速的撤離。

故事:他說,你果然不適合當殺手,她抬頭,可是要殺的是你啊

這之後,A在嵐靜15歲那年秋季接到一個任務後,竟然突然失蹤了。、、

嵐靜無數次的想要弄明白他到底怎麼呢?到底去了哪?是不是遇到危險了。

她一直一直用各種各樣的方法嘗試去找到他,可惜的是,所獲得的資訊卻是冰山一角,而作為殺手而言,是不能直接詢問作為上級領導任何問題的。

自然作為殺手的其他人也是不清楚這種事情的。

嵐靜想到這的時候,從硬床上一骨碌爬了起來,她開啟那早已經褐色的暗紅色的寫字檯上的第一個抽屜,從一本嶄新的書本內取出一張照片出來。

那照片是唯一一張被她偷偷拍攝下來的他的照片。雖然帶著貓面具,可是這也是唯一可以做到睹物思人的物件了。

說起來,到現在還不知道他的真名字,甚至連他的真面貌都沒有見過了。

嵐靜低低的嘆氣。

“扣扣——”突然響起一連串敲門聲。

“誰??”

嵐靜立馬警惕性的收拾好照片,將它重新放回了原來的位置,她從身上掏出槍支,走到門口,眯起右眼透過門上的貓眼觀察著門外的情況。

一個頭發被挑染成黃色的穿著夏季黑色制服裝的稚嫩少年靜靜的站在門口。

是E,比自己還小的男孩,跟自己一樣厲害的殺手。

她開啟門,冷冷的看著他“有事嗎,E???”

“在想什麼??”E雖然比嵐靜還小一歲,不過性格卻很老成,他的眉頭豎立著,整個表情略有些不滿。

“沒想什麼,只不過稍微休息了一下”

“胡說——”E那略微帶點棕色的雙眼一動不動的盯著她,彷彿可以看透她的心思。

“作為一位優秀的殺手來說,如果不是在想著什麼事情,怎麼可能沒有察覺出我的到來?甚至讓我在門外佇立那麼久直至敲門才有迴應呢?”

“那又怎樣?”嵐靜的整個臉都挎了下去,有點不滿的責問:說,你到底來這有什麼事情???”

E稚嫩的臉上,那緊抿的嘴角微微翹了起來“自然是麗姐讓我來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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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仍舊熱烈似火的爬在西邊的半空上,遲遲不肯離去。

直接統領和負責他們這些殺手的麗姐,約莫不過三十上下,是位非常漂亮而又身材高挑的女人,她頂著一頭栗子色的被高高盤起的粗發,身上穿著一件暴露無遺的吊帶短裙。腿上蹬著一雙足有十釐米的高跟鞋。

她如同往常一樣嚴肅的挑起眉頭,安靜的站在一邊觀看完他們的測試後,便對著旁邊的一些手下嘀咕著什麼。

嵐靜知道那是在從他們這些殺手中挑選出最適合某項任務的人出來。

一直以來都是這種模式,每個人都有所擅長的和不擅長的,精心挑選出最適合出動任務的殺手會讓事情變得順利很多。

儘管這樣,對於實力殺手的她和E來說,總是接受任務最多的,就算這次也不過如此吧。

她漠然的盯著麗姐,靜待任務的指示。

果然在麗姐和她那些中級幹部之類的人物一小陣嘀咕後,她那帶著意猶未盡的笑容的雙眼看向了嵐靜,或者她旁邊的E。

“Z,E你們兩個出來一下”

如同所料想到的,嵐靜和E同時互相看了一下,便沉默的走到了麗姐的旁邊。

“這是一個特別的任務,因此在告訴你們之前,我們當中的一位德高望重的上級想要先見見二位一下”

比麗姐階位還高一層的人物,看來這個任務真的是很特別,因為她和E還從來沒有直接見過比麗姐階位更高的人物,儘管她和E已經算是完成任務最多的殺手了。

麗姐並沒有當面向她們解釋更多,她徑直讓嵐靜和E上了她那輛加長黑色林肯。

車子朝著遠離市中心區的地方駛去,一路上都是荒僻的樹林子或是赤裸的黃土地。

在車子開始減速的時候,嵐靜注意到前方已經沒有可前進的路了。

那個地方看起來似乎是一個早被拋棄掉的建築工地,工地上繞圈修了一排排高大的如同廠房一樣的大房子。

可是並沒有人煙,也聽不到機器轟隆隆的聲音,與之相對應的,還有寸草不生的裸露的一大片一大片的黃土地。

當黑色的林肯驟然剎車停住的時候,車窗外燥熱的夏風便揚起了傍晚乾燥的塵土,將黑色的林肯蒙上了骯髒的灰塵。

“記住,裡面那位上級是組織中的骨幹級人物,進去之後不管你們要被委派什麼任務,都不可以有絲毫的異議”

麗姐輕輕彈了彈身上的短裙,在即將跨出駕駛座位的時候,返過身用無比嚴肅的眼神掃視著嵐靜和E,在碰觸到嵐靜的眼神之時,語氣變得愈加強烈起來。“尤其是你,Z”

嵐靜和E面面相覷,不知道被委派的任務究竟是什麼??已經成為組織中最為優秀和老練的兩名殺手了,居然第一次被麗姐如此當面嚴肅的警告著。

不過她們臉上的訝異也只限於那一片刻,作為殺手而言,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好奇,不能多問,沉默的完成每一件任務才是生存下去的規則。

嵐靜和E都沉默的點了點頭。

麗姐這才開始繼續往前走去。

繞過了幾間破舊的廠房後,在最左邊的那個看起來稍微還比較新的大廠房下面,麗姐停住了腳步。

大廠房的門是緊閉的,但上面並沒有用大銅鎖鎖住。麗姐用力吸了口氣,揚起手用力敲了敲上面的鐵鏈子。

大門在響過沒有多久後,被裡面的一個類似於穿著天藍色普工服裝的中年男子打開了,那約莫是一位喬裝打扮的組織中的小嘍囉。

麗姐對他輕輕點了點頭,他便沉默不語的領著她們朝大廠房的最裡面走去。

真是有夠高而空蕩的房子了,連窗戶都被開在了最高處,周圍則除了一些廢舊的木板,什麼也沒有了,這股如同深陷地獄般的安靜讓她們的腳步聲顯得格外的響亮。

不過在視線所接觸到的那所位於大廠房盡頭的小房子,裡面似乎暗沉沉的,並沒有感覺到有誰會在的樣子。

這種侷限於表面的看法在她們站在小房子的門口的時候便徹底消散不見了。

那是一間看起來還比較整潔的辦公室,雖然整潔卻也簡樸,除了紅木辦公桌椅,也就只有一把黑色的牛皮沙發以及靜靜靠在一邊的富貴樹。

而背對著她們,站在小房子中間穿著黑色西服的矮胖男子,彷彿沒有注意到她們的到來似得,或者早已經注意到了。只是不想輕易轉過背來。

天色已經不早,雖然是夏天,太陽依舊還是火辣辣的,不過在小房間內還是有點昏暗的。尤其是如此密不透風的地方。

“漆總,他們已經被帶到了”

在約莫距離那位男子幾米開外,她們跟著麗姐停止了腳步。

“很好”帶著濃重的中年口音,用慣了上級式的口氣,他轉過身子,拉開了房間裡面的白熾燈。然後轉身坐在了辦公桌旁的搖椅上“各位,請坐下來”

他們隨著麗姐坐在了沙發上。剛才那位隨從則被他招手支走了。

嵐靜低著頭。透過眼角的餘光淡淡的打量著面前這位所謂的重要人物。

那是一位早已經禿頭的中年男子。像隨處可見的大腹便便的大老闆一樣,看起來不過如此。

不過又有點不一樣,他的那種氣場,或者說他那彷如可以透視一切的尖銳而又凌厲的雙眼,讓他的確有點像是高高在上的boss級別人物。

“那麼,就是這兩位嗎?”

似乎已經注意到嵐靜在打量著他,在看向她的時候,他整個眼角都往下沉了下去。

“是的,漆總”麗姐連忙站了起來,微微弓起身子,用十分尊重的語氣回答道。

他在得到答覆後,繼續用雙眼掃視嵐靜和E,彷彿在對著早已經被挑選出來的好東西再次用挑剔的眼光檢閱一下似得。

幾秒之後,他終於停止了對她們從頭到腳的打量。

“恩,就他們吧”從辦公桌的抽屜裡面抽出一張彩色照片,冷冷的朝她們扔了過來“那麼就拜託你們了”

“不敢當”麗姐微笑著從地上拾起那張照片,連看都不看一眼就放到嵐靜手上。

她沒想到會這樣。

在她眼角的餘光瞥到那張彩色照片的時候,她的雙眼愕然睜大了起來。

竟然是——-

嵐靜的心第一次如此驚慌失措,以至於她把麗姐放到她手中的彩色照片給抖了下去。

怎麼會這樣???

旁邊看過來的E雖然也很驚愕,不過他很快又恢復到一臉漠然的態度,他對嵐靜眨了眨眼,她知道那是警告她不要繼續驚慌失措下去。

而且麗姐也在瞪著她,她只好故作穩定,將那張彩照撿起,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的裝進了自己的上衣口袋。

在回家的途中,她們各自都保持著沉默不語,雖然這跟平常沒有什麼不同,但是,卻明顯又有那麼一點異樣。

嵐靜一直在考慮著事情為何會以這種局面呈現著。

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呢?

麗姐銳利的雙眼並沒有放過猶豫不決的她,在她走回房間的那一刻,她緊皺著眉頭再次叮囑道她

“Z,你就像是一把雙刃劍,只有你才可以完成任務,如果你是真正的殺手的話,事情可以圓滿結束,如果你有半點遲疑或者想要背叛的話。這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到時候被殺的物件之中也會算上你一個,知道嗎?再強的殺手也有孤掌難鳴的時候,不管怎樣,多多考慮下自己一旦做出決定後的後果”

嵐靜淡淡的盯著美麗妖嬌的麗姐,她並不想失掉一位精心培育的好殺手的心情她是可以理解的。只是——

故事:他說,你果然不適合當殺手,她抬頭,可是要殺的是你啊

她垂下頭,漠然的點了點頭,算是對她的交代表示了迴應,便迫不及待的朝著通往房間的走廊走去。

身後,愕然聽見麗姐的惋嘆聲,在寂靜潮熱的夜裡異常響亮。

接到任務後的第二天傍晚。

這天的夕陽顯得格外的燦爛,嵐靜第一次見到如此美麗的晚霞,彷彿轉瞬即逝的流星,在黑暗接近的那一刻拼命的開出自己的美麗。

她穿著黑色的長衫,黑色的緊身褲和帶著隱形耳機站在烏市最大的商業廣場中心等著目標人物的出現。

她的長黑髮完全沐浴在了金色的光澤裡,那金色的夕陽折射出絢麗的光芒,刺痛了她的雙眼,嵐靜微微眯起了眼睛,將一副墨鏡戴了上去。

“目標人物已出現——”

從耳機那邊傳來一個稚嫩的少年的聲音。

她皺起了眉頭“收到——”

抬起雙眼,她開始四處搜尋著她射殺的物件——-代號為A的貓面具男,她的恩人。

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那個四年來一直未曾取下面具的高瘦男子,正駐步在廣場的噴泉邊,雙眼朝著她這邊看了過來。

果然不愧是殺手中的殺手。在她尋找他的片刻之際,他卻早已經嗅到她的存在了。

嵐靜的內心一陣抽緊,她並不想殺他。

做了4年的殺手了,她應當早已經是如同行屍一樣麻木的沒有任何感情了,那麼多喪失生命在她手下的人,她都沒有愧疚過,也沒有流過一滴眼淚。

然而現在,她卻老是覺得不安。

她的心一直在劇烈的跳動著,彷彿預感到會有不好的事情會發生一樣。

嵐靜小心翼翼的摸著包裡的左輪手槍,走到一邊以避開旁邊的幾臺安防監控,她想如果換成一般的目標人物,憑她的神速,掏出手槍的那一刻便可以迅速的扣動扳機神不知鬼不覺的擊中他。

可是,對方不僅是個神槍手,而且還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在乎的人。

嵐靜的猶豫讓她開始舉足不定起來。

A也仍舊是沒有任何行動的看著她,彷彿雕像一樣,靜靜的等待著被她殺掉,

嵐靜看不到他的表情,她只能看到他那張一成不變的貓面具,冷冰冰的,一點感情也沒有,卻又那麼令人安心。

“Z,你在幹什麼?幹嘛還不行動”

從耳機那頭傳出年輕的E著急的催促聲。

嵐靜乾脆摘下耳機,以免聽到那頭傳來更加憤怒和急促的“喂喂”聲。

她沒有掏出包裡的手槍,取下墨鏡徑直朝著A走去。

她似乎能夠感受到他的心,那顆早已經波瀾不驚猶如死水一樣的心,即使她到現在還沒有看見過他的真面目,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即使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但是,她卻能感受到。

夕陽依舊是那麼豔麗,嵐靜的整個身子都沐浴在了那樣一片火紅的赤霞中,美極了,她第一次覺得那個時候的夕陽美得如此窒息。

A還是那樣一動不動的等待著她的到來,也許,他真是在等待著她來給他了結這一切,他甘願死在她手中吧,麗姐說了,派去的殺手中沒有一個是活著回去的。

——但是你是不同的,不僅僅因為你是最好的殺手。

說完那話的時候,嵐靜的腦中還可以明顯勾畫出麗姐那雙看向她的意猶未盡的褐色雙眸。

她這麼想著,離他越來越近。

然而,就在她即將跨到他身邊的時候,卻猝不及防的被一輛輪椅擋住了去路。

在她和他之間,並沒有隔著多遠的地方,一位雖已經年近中年卻依舊風韻猶存的婦女推著一位坐在輪椅上的少女,在她朝他走去的地方停了下來。

嵐靜有些搵怒的抬頭示意讓她快點過去。

但是下一秒她卻驚訝的張著嘴睜大雙眼說不出一句話出來。

她看到了——

輪椅上那位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子。

就在她驚愕的望著她的那一刻,原本呆滯表情的對方也愕然瞪大了雙眼看著她。

她很想知道她是誰,為何跟她這麼像,可她現在沒時間管這些了,作為頂級殺手的她很快的瞄到了混在人群中戴著黑色鴨舌帽的E開始朝A走來,在人群開始混亂的向她圍攏過來的時候,A依舊還是那麼直挺挺的站在那個地方一動不動,既不關心有人拿著槍正準備射過來,也不關心她這邊遇到了什麼情況。

嵐靜似乎可以感受到他在用他那像鷹一樣銳利的黑色雙眸看著我,他的雙目未曾離開過她。

可是他也未曾動過,就像一尊石雕一樣。

嘴角微微向一邊撇了撇,嵐靜不禁有點嘲笑起自己起來,看來自己真的對他一無所知了。

突然而來的說背叛就背叛組織——而且怎麼看都像不想繼續活下去的樣子。

不,不行,嵐靜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掉

快來不及了,她不由自主的睜大了雙眼,她看著E冷靜的抽出了他的那把手槍,冰冷的槍口精確無誤的對著貓面男的後腦勺。

故事:他說,你果然不適合當殺手,她抬頭,可是要殺的是你啊

“住手!”隨著一聲驚呼,嵐靜早已經撲到了A的前面。與此同時,“碰碰——-”幾聲尖銳而又熟悉的槍聲劃過了喧囂的廣場,直直射入進了她那纖細的身體內。

嵐靜的意識很快便隨著被槍擊中而模糊起來,身子向著貓面具男倒去。

——-啊,原來中槍了是這種感覺啊,鮮血直飛,傷口處有被灼燒的疼痛,可以嗅到肉燒焦和彈藥腥烈的味道。

以優秀殺手而威震四海的她,Z,有一天也會以這樣的方式被自己所熟悉的槍殺掉,很搞笑不是嗎?

她微微闔上雙眼,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沒有再次聽到槍響,E恐怕是因為錯殺了她而早溜走了吧。

“你果然還是不適合當殺手”

嵐靜隱約感覺到貓面具男抱著她的身子,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說道,但是聲音依舊是那麼冷冷淡淡的,一點感情基調也沒有。

她聽見他說:“沒人可以殺得了我,除非我自己不想活了,你這樣做沒任何意義”

嵐靜努力睜開了睏倦的雙眼,看著那一張生硬的貓面具,不願跟他討論這些事情。

她用力的仰起頭,伸出她那早已經被鮮血染紅的的微微顫動的右手,用帶著期待而又空洞的雙眼仰視著他。

“脫——可以脫下它麼?我想看你長什麼樣?”

“看見了又能如何?”他長長的嘆了口氣,並沒有脫下那個戴在他面上的貓面具,只是仍舊又以漠然的口氣反問。

“是-是嗎?不可以嗎?”無力的放下手,嵐靜能感覺到她的心內一陣絞痛,啊,原來自己是那麼的無關緊要啊,她微微垂下雙眼,長長的睫毛也在痛苦的抖動起來。

“如果——”他又是一陣嘆息“如果你繼續活著的話,我相信會有那樣的機會的,不過你死了的話,那麼那種機會就只能是一種奢望…”

在聽完他說的話後,雖然依舊是那麼無關緊要的冷漠,可是她卻徒然感覺到一股喜悅的暖流流進了心內,他想讓她活著。雖然她也不知道以她現在的情況,活下去會不會是一種奢望。

可是——

嵐靜又抬起雙眸勉強對他笑了笑“無論-什麼好話,好像-從你嘴裡說出來,都特別冷,不過——還是要謝謝你的鼓勵”

活著啊,她突然變得靜默起來,她看著平淡如水的他,看著到處在慌亂尖叫奔跑的人群,她能感覺到自己那殷紅的血液慢慢溢位來,擴散在地上,夕陽照射過來,紅的異常妖豔。

在豔麗似火的夕陽中,嵐靜再次看到了那位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女。

不知何時又面向著她的少女,靜靜的坐在輪椅上,臉上卻早已經恢復到了原本呆滯無神的表情,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不知道是不是夕陽太刺眼了,漸漸的感覺她那張生硬的臉蛋慢慢變得模糊起來,,就猶如在平靜的湖面投了顆石子,緊接著周圍的一切也開始模糊的晃動起來。

啊,好像不行了,意識在一點點的變得脆弱起來。嵐靜的雙眼皮一直在不斷的抖動著,變得越來越沉重起來。

她扭過臉蛋,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仰視著那個依舊平靜的俯視著她的A,雖然她連她自己的聲音也聽不見了,只能感覺自己的嘴唇在微微動著,說著她想讓他活下去的心願,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聽見。

故事:他說,你果然不適合當殺手,她抬頭,可是要殺的是你啊

——-只是,額?怎麼搞的?

下雨了嗎???

還是說???

模模糊糊看見有水滴滴下來,晶瑩剔透,掉在她的臉上,趟進她唇邊的時候有種又鹹又澀的味道。

模模糊糊的感覺到那個面具突然被取掉了,現出一張不太清晰的輪廓。

夕陽好刺眼啊,明晃晃的灼燒著雙眼。看不清什麼了呢?

啊啊!真是可惜啊,明明是這麼難得的機會。

不過好像已經足夠了,這樣就足夠了吧,心內輕輕嘆息著,她卻微微笑著慢慢闔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