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服裝品牌江南布衣因旗下童裝再現“畫風詭異”圖而站在輿論風口浪尖。有網友爆料稱，江南布衣一款童裝上的圖案畫風令人感到陰森恐怖——圖中一個孩子跌倒在前、四肢扭曲，並配有翻譯為“我很害怕，我希望他們停下來，我不想這樣落地，不！！！”的英文文案。

對此，市場監管部門迅速行動。5月31日，浙江省杭州市市場監管局通報稱，市區兩級市場監管部門對江南布衣服飾有限公司有關問題童裝圖案進行現場檢查，現已責令該公司對相關問題童裝509件做下架處理。

與此同時，江南布衣因使用不正確的中國地圖，於今年5月9日被杭州市市場監管部門罰款80萬元一事也被曝出。

這已經不是江南布衣第一次因“詭異”的童裝圖案而引發爭議。去年9月，就有網友反映江南布衣童裝印有疑似宗教、邪典、種族歧視之類的圖案，部分衣服上印有“Welcome to hell（歡迎來到地獄）”和“Let me touch you（讓我撫摸你）”等標語。江南布衣將產品下架，並發表公開道歉信，稱將成立專項小組啟動自查品牌，透過全面回顧服裝設計及審批流程，建立更嚴格的內部稽核機制，完善消費者體驗。

然而，時隔不到一年江南布衣童裝再現“畫風詭異”圖，人們不禁要問：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很多環節都能阻止問題產品面市，只能說江南布衣自身審查不嚴。”曾長期供職於知名服裝雜誌、目前經營一時裝類App的吳女士直言不諱地對《法治日報》記者說。

對於兒童服裝上的插畫採用流程，具有十年插畫從業經驗的插畫師“點點菌”介紹說，插畫既有服裝品牌找插畫師約稿、交代需求，也有服裝品牌看到插畫師的作品後聯絡採用，但不論是哪種合作方式，兒童服飾上插畫圖案出現問題的主要責任都在品牌方，因為選擇權、稽核權、最終定稿權都在品牌方手裡。

對於此次江南布衣再次出現童裝涉不恰當圖案問題，網上也有聲音稱：只是“審美不同”，該圖案來自知名童話《小尼莫夢鄉歷險記》。儘管這部兒童漫畫在國內知名度不高，但在美國家喻戶曉。

但專業設計師明月（化名）將《小尼莫夢鄉歷險記》和江南布衣童裝上的圖案進行比對後認為，江南布衣把原圖透過改變色彩、排版移花接木、重複拼貼，烘托出一種恐怖氣氛，“比如那句英文文案用偏冷的橘黃色凸顯出來，這種顏色一般用於警示色”。

此外，有服裝設計師告訴記者，在任何設計領域，針對兒童和成年人的設計都應該進行明確區分，不能把成年人的主觀意識強加在針對兒童的設計之上。在童裝界，“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的觀念已深入人心，比如不許出現恐怖噁心圖案、不許用尖銳鋒利金屬件等。

多位受訪的設計行業人士一致認為，在涉及未成年人身心健康方面，早已不再是企業所謂的“審美”“風格”範疇，而是法律的紅線、道德的底線不容踐踏。

對於為何一再出現兒童服飾不恰當圖案問題，業內人士認為，除企業原因外，與相關標準對這方面的限制不夠、規定不清晰有一定關係。

2018年，我國首部專門針對兒童服裝安全的強制性國家標準《嬰幼兒及兒童紡織產品安全技術規範》正式實施。“例如禁止繩帶過長、紐扣不能掉、燙鑽必須牢固等，違反這些規定的懲罰力度是很強的。”明月說，但該規定主要聚焦於“安全技術”，對設計圖案方面並未過多著墨。

據公開報道，從多個省市監管部門公佈的《2021年童裝產品質量監督抽查結果通報》看，監管範圍也主要聚焦於材料、物理配件等方面，少有對設計圖案進行專門檢驗。

“風格方面，國家標準只有對宗教元素和恐怖噁心元素的限制，而對於性暗示、不良价值導向等沒有嚴格明確的規定。”明月認為，後者也應該納入監管範圍。

在中國政法大學傳播法研究中心副主任朱巍看來，兒童服裝品牌在設計和表達上要比成人服裝多一些稽核要素，因為孩子尚處於需要教育和引導的階段，不恰當圖案很可能起到不良導向作用。在兒童服裝上使用不恰當圖案，違反了未成年人保護法和廣告法的有關規定，也有違民法典關於公序良俗的原則，但從實踐來看，依此處罰存在處罰力度不夠的問題。

北京市京都律師事務所合夥人常莎律師告訴記者，根據未成年人保護法規定，市場監督管理部門應加強對童裝上圖案方面的審查，對於明顯含有淫穢、色情、暴力、迷信、引誘自殺、恐怖主義等危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內容圖案的，責令相關企業改正。如對相關產品進行廣告宣傳的，還可能涉嫌違反廣告法，市場監督管理部門應責令停止釋出廣告，並根據情節進行罰款處罰。

“市場監督管理部門抽查市場上的童裝產品時，除產品質量外，還應對童裝設計進行審查，避免出現危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內容。對問題企業，可建立相應處罰制度，情節嚴重的，可設立黑名單制度並向社會公示。”常莎建議。

朱巍認為，我國應對有關服裝設計、宣傳語、圖示設計等方面加強立法，加大對惡搞英烈、違背公序良俗和傳統價值觀以及涉及軟色情等行為的處罰力度，明晰法律底線。

對於童裝出現“畫風詭異”圖問題，中國政法大學民商經濟法學院副教授吳景明認為，相關行業協會應積極發聲。吳景明說，雖然行業協會對企業的約束力有限，但也要發揮應有的監督管理作用；對涉事企業，行業協會應依法配合調查、肅清根源，作出警告、責令整改。

“若行政機關認為企業經營存在嚴重問題，違反相關法律法規的，可以對企業作出行政處罰，包括罰款、暫扣營業執照或者責令停業整頓等。”吳景明說，此外，還可以建立完善行業准入制度，對涉事企業的直接責任人、設計師等進行管理和約束。

“對有關設計部門也要加大處罰力度，對從業者設立相應的行業准入制度和失信黑名單制度，規範和提升從業人員素養。”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教授劉俊海說。（記者：趙 麗 實習生：陳力嘉來源：法治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