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營到北營,快馬加鞭亦需要大半日的路程,炎烈率著三千將士到達北營外時,遠遠只見烽火遍地,狼煙四起,再近一些,便是震天的廝殺怒吼和兵器碰撞之聲。
到了北營內,炎烈一邊快步往城樓上走,一邊聽著北營主將季將軍對此刻戰況的彙報。
“陛下,敵軍昨日夜裡就有異動,屬下猜想他們在短時間內一定會有所行動,故此命令全營進入戒備狀態,結果果不其然,今日一早,他們便厲兵粟馬,朝我營攻來,北營向來易守難攻,此刻他們也算是傷亡慘重。”
炎烈雙手撐在城牆上,看著下方激戰的人群,皺了皺眉,問:“敵軍可有什麼奇怪之處?”
聽此,季將軍想了想,道:“奇怪之處倒是沒有,只是從開戰到現在,都未曾見到敵軍主將,他們似乎在大隊後方……等待著什麼時機。”
“時機……”炎烈輕聲重複一遍,目光危險地望著城下。
突然之間,連線著北營的萬巫山脈的密林中,傳出陣陣狼嚎之聲,那聲音此起彼伏,哀哀不絕,聽著淒厲滲人,像是有成千上萬頭餓狼,正朝這邊呼嘯奔來。
城下正在激戰計程車兵們被這聲音嚇得一時間停了動作,忘了自己眼前的敵人,皆是一臉驚恐地環顧著四周,生怕下一秒就會從哪裡竄出一頭狼,張著血盆大口,咬掉他們的脖子。
炎烈瞳孔猛地緊縮,接著飛快轉身,衣衫獵獵中聲音有些顫抖地道:“出城迎戰。”
正此時,敵軍的主將帶著援軍到達敵軍後方,炎烈率一萬士兵出城迎敵,又是一場傷亡慘重的激戰,刀光劍影中,炎烈拼殺出一條血路,直奔向敵軍主將而去……
宋良夜身披鎧甲,手持弓弩,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戰場上那抹正奮力廝殺的身影,座下戰馬時而仰頭嘶鳴,她勒了勒韁繩,才讓它稍稍安分。
在她身旁的,便是從開戰起就沒現過身的北疆主將,他睨著眼看了看她,道:“宋姑娘,陛下特地派您帶著落雪堂前來助末將作戰,不知姑娘您,何時讓他們動手啊?”
宋良夜收了收目光,緩緩道:“聽說幾日前東炎皇帝在營中咳血昏迷,楊將軍偏偏挑著這個時候起兵……”她頓了頓,接著看向他繼續道:“將軍這麼做,無非是想擒賊先擒王。”
聽此,楊將軍目光閃了閃,接著大笑道:“姑娘果然聰慧,此次東炎皇帝親自帶兵,他們計程車氣倒是漲了,可咱們的人卻是傷亡慘重啊,若是…能趁此機會將他除去,那我們的勝算,不就更大麼?”
看著不遠處離他們越來越近的炎烈,宋良夜眯了眯眼,笑著應道:“是啊,除掉他,我的大仇亦可得報,”她遙望著前方,半晌,揚手一揮鞭,打馬向前走去,“此事,將軍便交給我吧。”
這邊,炎烈剛斬下眼前一名敵軍的頭顱,只抬眼瞬間,便看見了她……
風停住了,四周突然變得安靜,所有人都像是被放慢了動作一般,空間變得粘稠而悠遠,他愣愣地看著她,那個他日日夜夜、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的人,此刻就在他眼前,就在一片硝煙和血腥之中,亦是同樣地望著他。
“果真是你。”他輕輕開口,語氣聽不出喜怒哀樂。
“是我,”她道,“我說過,下次相見,我們便是敵人。”
“敵人…”他突然笑了笑,問她:“你要殺我?”
她答:“是。”
他望著她,半晌,道:“好,那今日,我便與你…做個了結。”
說罷,他與她同時舉起弓弩,指向對方……
風雲突變,天地失色,風,狂動不止……
只聽“錚”的一下,如箭離弦…伴隨著一聲微不可聞的悶哼,炎烈的弓弩從手中滑落……
他緩緩低頭,看著胸口處如冰般寒冷的箭羽,終是釋然一笑。
像是有什麼東西順著傷口鑽進身體裡,接著四肢百骸都劇烈的疼痛起來,就像身體裡忽然多了某個東西,在與毒火對抗。
意識越來越模糊,炎烈終於支撐不住,跌下了馬。
他隱約聽見四周陡然響起無數聲悲壯的呼喚,似乎是在叫他,可他依舊充耳不聞,只努力地睜著眼睛,想要再將她看得清楚些,奈何眼前一片模糊,只看見她依舊直直地坐在馬背上,一動也不動。
“阿汝…”他笑了,使出全身的力氣,最後一次喚她的名字,“不要…不開心。”
說完,他緩緩,閉上了眼。
我很高興,在我生命的最後一刻,還能再見你一面。
眼角一絲冰涼劃過,宋良夜抬手,輕輕擦了擦。
從頭到尾,她都未看他一眼。
她扔掉弓弩,勒著韁繩轉身往回走,走出老遠,她才有些顫抖地從懷中取出落雪令,放在嘴邊輕輕吹了起來。
悠揚的笛聲隨風飄散,接著狼嚎聲四起,從萬巫山的密林中,湧出成千上萬頭狼。
第一頭惡狼越逼越緊,然後,一口咬斷了北疆士兵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