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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舅”走紅之後短暫離開村莊“躲清靜”鄰居門鎖“爛尾”等他回來修

“二舅”走紅之後短暫離開村莊“躲清靜”鄰居門鎖“爛尾”等他回來修

走紅影片中的二舅

封面新聞記者 石偉

“二舅”成為名人5天后,人們沒再看見他坐在石屋門檻上抽菸。那個講笑話能讓人笑得肚疼的“歪子”,短暫搬走了,只留下門口一樹火紅的花椒。

正是花椒最好的採摘期。鄰居們頂著太陽從地裡回來,籮筐裡是滿滿的紅花椒,氣味撲鼻。

趙翠是“二舅”的發小,就住在他家斜後方,中間隔著三戶人家。5天前,她上門來吆喝了一聲,“二舅”便帶著工具去幫她裝門鎖。活幹了一半,“人跑了”,電焊和切割鋼板的工具還堆在地上。

“我侄兒說‘歪子’是名人,有一億人知道他。”72歲的趙翠是在別人的手機上看見“歪子”的影片,裡邊還有好幾個鄰居。她原先準備了20塊錢當酬勞,夠“歪子”買兩包煙,“他一天能抽兩包煙”。

她還等著“歪子”回來把另一半鎖裝上,不知道是給20塊錢還是30塊。

影片裡說,“歪子”顧著整個村子,村裡人都愛“歪子”,都離不開“歪子”。為數不多還留在村裡的人,提起“歪子”會說聲“不賴”。但更多人談論他時,又似乎說不清楚他哪裡“不賴”。

更多時候,“歪子”在他們眼中還是個普通農民,還比他們“可憐”些。

門鎖“爛尾了”

村子坐落在一條河的兩岸,多數人姓趙。這是河北省邊緣的一條河流,幾十公里長,串起七八個村莊。說它是河,其實河裡只有白花花的鵝卵石和半人高的雜草。

村民的房子砌在河岸兩側,錯落相連。年份較近的房子,大門上,彩色油漆,龍飛鳳舞,迎著村道的外牆上刷著大大的“福”字。一部分青石搭建的老房子,簷高牆厚,有村民從巷道走過時,腳步聲迴盪在石牆間,像輕叩在鋼板上脆響。

村裡有近兩百戶人家,戶籍上的600多人只有三分之一還留在村裡,他們大多是老人、婦女和孩子。正值週末,兩個年輕人從城裡回來了,他們開了1個小時的車,後備廂放著一袋麵粉。

趙翠的孩子也都在城裡生活。一週之前,她買了一把不鏽鋼防盜鎖,喊“歪子”來幫忙安裝。

門板是鋼製的,防盜鎖沒辦法直接安裝上去。“歪子”又回家拿來了切割和電焊裝備,把切下來的鋼條焊在門板上,再把帶有鎖芯的鐵鎖焊在鋼條上。

鎖釦還沒裝上去,“歪子”突然成了名人,被村裡村外的年輕人在朋友圈裡叫“二舅”。侄兒來串門兒跟她打聽“歪子”,也幾次把他叫成了“二舅” 。

“二舅”走紅之後短暫離開村莊“躲清靜”鄰居門鎖“爛尾”等他回來修

“二舅”家門前

沒接觸過網路的趙翠,模模糊糊明白“歪子紅了”。“歪子”把工具和鎖釦留在她家鐵門邊上,她家的門鎖就這樣“爛尾”了。

走紅之前,趙翠家的電磁爐被“二舅”維修過,牆上的電線、插板也是“二舅”安裝的。趙翠說,“二舅”腿殘疾之後自學了木匠,不知什麼時候還學會了電工、焊工。村裡很多人家的衣櫃、桌椅都是他做的。後來學了畫畫,誰家修新房,就給人家的門頭畫成閣樓亭臺樣式。隔壁村修的觀景臺,上邊雕龍畫鳳時,也是請的他。

“二舅”學會木工後,趙邦是第一批顧客。45年前,“二舅”給他打造了4把帶靠背的小木凳,有一把至今還放在客廳。幾次維修後捨不得扔,凳子腿被鐵絲反覆捆綁著。

當時,鋸木頭、劈木板、刨椅背,都是“二舅”一個人幹,一瘸一拐花了3天時間。後來,“二舅”的技術越來越好,會做的東西越來越多,還到其他村去接活。

趙邦記不清,那4把凳子是付了3塊還是5塊錢。只有打傢俱、掏窗戶這種大活才收錢,修收音機、修插線板這種小事,“歪子”都是免費幫忙,“給他錢他不要,也不接你一把青菜一個核桃,很倔強。喊他一聲,他就來了。”

“想不起來他哪裡不賴”

談論起“二舅”,村民們用得最多的詞是“精得很”,腦子好使。趙翠說他殘疾之前就“精”。

趙翠比“二舅”年長6歲,同在一個村上學、長大。“二舅”學習成績比她好,還帶著她和其他年輕人上山挖藥材賣錢,思路很活泛。

趙翠覺得他殘疾之後性格沒有多大改變,還是思路活泛,自學了很多手藝,沒有因為腿殘了就低人一等。他抽菸厲害,一天能抽兩包,見到人也給人散煙。

“二舅”喜歡跟人開玩笑,不管熟絡還是不熟絡,他的俏皮話總能把人逗笑,“安裝門鎖的時候,把我們幾個人笑得肚子疼”。

其實,村裡不止“二舅”一個木匠,有時候人們需要打造物件時,仍習慣踩著“咚咚”的回聲,到“二舅”家喊一聲:“歪子,有個小活要麻煩你!”

“那咋不行,啥時候要?”“歪子”回答一聲,然後按期上門。

趙邦覺得“二舅”是“可憐人”,把這些活兒交給他,能讓他掙幾塊幾毛錢。但村子太小了,也不是所有人都只把活兒交給這一個木匠。

“二舅”年輕的時候,還曾到周邊村莊幫人蓋房子掙錢,他的腿腳不方便,不能登高踩低,他就修大門、掏窗戶,幹一天掙3塊錢,最多5塊錢。

61歲的王強主動參與了話題。但他想了老半天,也沒記起請“二舅”修過什麼物件,他和其他村民一樣覺得“二舅”“人不賴”。

他“不賴”在哪裡?王強舉起香菸思索一陣,終究又沒想起什麼例子。

不少老人都是這樣,甚至有人只是聽說過這個人,也不知道“二舅”已經離開了村子。對他們來說,要想起一件跟“歪子”打交道的事,似乎無從著手。要不是村裡突然來了很多訪客,他們覺得“歪子”還是那個每天能遇到的普通人,昨天或者前天才看到他拄著拐在村裡溜達。

老趙是“二舅”的隔壁鄰居,他也是影片中那位當兵的堂弟。老趙說,“二舅”打針腿殘了之後,到北京去找他,讓幫忙找找大醫院,希望還能治治。因為兜裡沒錢,他在北京玩了一段時間回村了。

老趙退伍回村時,“二舅”已經是到處給人打傢俱的木匠,待在一起的時間不多,聊得也不多了。他也想不起這位堂哥的一兩件往事。

“二舅”走紅之後短暫離開村莊“躲清靜”鄰居門鎖“爛尾”等他回來修

“二舅”鍛鍊身體的小道

“不知道誰還會電焊”

走紅影片中提到的“大姨”,是“二舅”的大妹,嫁到了隔壁村。她還記得,“二舅”拖著殘疾的腿學木匠時,一個人搬不動木頭,就用肩扛手推的方式搬弄,過程很苦,但他樂此不彼。

“二舅”30多歲的時候,突然抱著一個女嬰到大姨家,說是外邊撿的,怕自己不會養,讓大姨幫忙養。大姨把孩子一直養到上學、出嫁,“二舅”拿出積蓄幫孩子在城裡買了房。

“她最初還喊我媽媽,我讓她喊我姑姑,因為她是二哥的孩子。”大姨說,孩子回孃家的時候,每次回村都會買兩份禮物,一份給她一份給二哥。

村裡人把影片轉給她,她一邊看一邊心疼得哭。大姨覺得“二舅”太苦了。但大姨覺得“二舅”不認為自己過得苦,“他很開心,從來沒抱怨過什麼。照顧老孃從不偷懶,還總是講俏皮話逗她。”

趙邦經常看到,“二舅”一大早拄著拐在村裡“咚咚咚”地走二三里路作鍛鍊,還時常把老母親牽著一起。趙邦覺得,“二舅”的老孃腦子遲鈍了,他想把身體鍛鍊好,怕自己垮了老孃受罪。“農村嘛就是這個情況,孝順確實是孝順,但事情攤到你頭上了,你不做咋搞?”

幾年前,趙邦家添置了新凳子, 請的是村裡另外一個木匠。

趙翠不知道要不要把20塊錢酬勞漲到30塊,她還等著“歪子”回來給她繼續裝鎖。他那些電焊和切割工具,其他人不會使用。她只知道“歪子”在“躲清淨”,還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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