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伊米

雌小鬼橫行業界的背後,傲嬌真的已經退環境了嗎?

粉絲們在討論哪個角色更受歡迎時,本質上還是在爭論,什麼樣的屬性更對大眾胃口。

在《機動戰士高達 水星的魔女》的第十集中,新角色登場之後,動畫的人設再一次引起了日本網友的討論——雌小鬼系的角色實在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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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星的魔女》第十集新登場角色——蘇菲:抵抗也無所謂,反正會弄死你們

目前,除了主角團外,出場的其他勢力都有一個雌小鬼配角跟班。雖然她們的戲份並不多,但卻依靠著鮮明的性格特徵,受到了關注。一些觀眾因此將《水星的魔女》稱為“雌小鬼高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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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攝取到過量雌小鬼元素的動畫,《機動戰士高達 水星的魔女》

當然,雌小鬼系的角色較多,可能並不是因為編劇大河內偏愛這類角色,而是因為這個萌屬性最近確實很受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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雌小鬼相關tag在pixiv的瀏覽量

它跟傲嬌有相似之處,但本質上卻並不一樣。傲嬌的重點是“嬌”,而不是“傲”,注重的是由“傲”轉“嬌”的過程,和轉變後的嬌羞狀態;與之相比,雌小鬼則是更注重角色前期的囂張跋扈,以及經受教訓後的由“傲”轉“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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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與虎》中的逢坂大河是很典型的傲嬌

另外,這兩種屬性給人的感覺也不盡相同,傲嬌由“傲”變為“嬌”後,更多的是惹人憐愛,是一種反差萌;而雌小鬼變“軟”之後,給予觀眾的感官反饋則是揚眉吐氣的“得意與暢快”。

在人設塑造方面,雌小鬼也比傲嬌簡單得多。前者只需要讓角色在前期展現出一種目中無人的態度,然後讓主角將其擊敗,使她態度變“軟”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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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蘿莉的時間》九重凜可以算是雌小鬼

而後者要想人設立得住,就必須花大量筆墨去塑造角色的“傲”,接著創造一連串事件,讓主角對其進行攻略,令“傲”轉為“嬌”,然後再著重描寫她的嬌羞狀態,最後給這個角色和男主之間的感情,安排一個像模像樣的結局。如此,一個傲嬌角色才算塑造完成。

所以,在一些篇幅較短的故事中,雌小鬼往往更受歡迎。

那麼,在現今的二次元市場,傲嬌是否已經退環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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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女主的養成方法》劇場版

要解決這個問題,我們可以將以前傲嬌系角色的待遇,和現在同類型角色的待遇,做一個對比。2010年以前,釘宮病席捲宅圈,夏娜、露易絲、三千院凪、逢坂大河被大家稱為“釘宮四萌”,是典型的教科書式傲嬌系角色。她們在各自的作品中雖然存在情敵,但卻是雷打不動的女主角,最後都是和男主角走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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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眼的夏娜 第3季》第24集,夏娜與坂井悠二接吻

而在近幾年的黨爭類作品中,教科書式傲嬌系角色的勝率並不高,比如說《路人女主的養成方法》中的澤村·斯賓塞·英梨梨,她在與加藤惠的競爭中遺憾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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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女主的養成方法》劇場版

因為作品的標題早在一開始,就已經欽定了最後的勝利者,所以英梨梨失敗是必然的;但她不僅失敗了,還因此成了一個梗,經常被官方和粉絲群體拿來調侃。加藤惠自不必說,她作為女主角與男主安藝倫也修成了正果;霞之丘詩羽雖然在正傳中落敗,可她擁有自己的if線外傳——《戀愛節拍器》;唯獨英梨梨敗得很徹底,並且被多次“鞭屍”,成了“金毛敗犬”的代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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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女主的養成方法》劇場版,在加藤惠和倫也已成老夫老妻的狀態下,英梨梨仍沒有放棄倫也

與英梨梨一樣,《五等分的花嫁》裡的中野二乃也是個傲嬌系角色。但兩者不同的是,二乃在由“傲”轉“嬌”之後,對男主發動了猛烈的愛情攻勢。可即便如此,她的愛情還是以失敗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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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等分的花嫁》中野二乃由“傲”轉變為“戀愛暴走機車”

過去的傲嬌系角色在戀愛題材中無往不利,而現在的傲嬌們,卻大多淪為了他人愛情的陪襯,漸漸形成了一個梗——“傲嬌毀一生”。角色待遇相較以往有所下降,因此導致了“傲嬌退環境”這一說法的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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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是你的謊言》身為男主青梅竹馬的澤部椿因為傲嬌,被天降系的宮園薰“截胡”

其次,則是源於感官的“傲嬌角色數量減少”。

但實際上,新作品產出的傲嬌角色,比起過去的作品,數量並沒有減少。因為在2010年以前,一年的動畫(包括動畫電影、OVA)大概是兩百部,而在2010年之後,這個數字翻了一番。所以從數量來看,即便傲嬌的人氣大不如前,也依然能在作品中佔有一席之地。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有觀眾會認為,傲嬌系角色越來越少了呢?這其實是因為一些角色的人設沒有立起來,或者是人物身上的其他屬性蓋過了傲嬌,導致這些人物難以僅憑傲嬌標籤,就給觀眾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

拿最近幾年流行的異世界輕改來說,一些作品中的部分角色,標籤是傲嬌,但她們大多缺乏由“傲”轉“嬌”的過程,第一集是“傲”,第二集直接變成了“倒貼”,人設轉變十分突兀。同時,這類角色變多了之後,極易引發審美疲勞。

而另一些塑造較為成功,且奪得黨爭勝利的角色,則有著複合屬性,並不單有傲嬌。比如說《輝夜大小姐想讓我告白》中的四宮輝夜,她的身上就有傲嬌、天然萌、沙雕、腹黑等多種屬性,並且作品的劇情側重點也並不是輝夜的傲嬌,而是對其進行全方位描寫,傲嬌只是陪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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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的四宮輝夜會陷入精神退行狀態

類似的還有《刀劍神域》裡的亞絲娜。在第一季動畫裡,結婚前的她作為血盟騎士團副團長,對桐人的態度是有一點傲嬌(不考慮“進擊篇”的內容)的,但在結婚後,人妻屬性明顯更勝一籌,傲嬌也並不是她的主要屬性,只能算是讓人設更加豐滿的“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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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劍神域 第1季》第11集

所以,並不是傲嬌系角色變少了,而是能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的此類角色變少了。

那麼,是什麼原因導致了這種現象呢?

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時代的變化,生活節奏的加快。拿最近宣佈推出第二季的《帶著智慧手機闖蕩異世界》來說,它在12集裡給男主角安排了六個美少女,平均兩集一個,但卻不對她們進行任何深度描寫,僅僅是給予一個屬性標籤,打造出“美少女動物園”,故事進展很快,完全按照“遇到麻煩,解決麻煩,收後宮”的樣板套路進行。這種做法自然無法令角色給予觀眾深刻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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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智慧手機闖蕩異世界》

同時,僅就日本市場而言,御宅族喜歡的角色型別其實是與時代經濟相掛鉤的。

在七八十年代,日本經濟騰飛時,文化作品的創作天馬行空,人類的戰艦能夠突破銀河系,去遙遠的星球與外星人作戰;同時感情線上又能兼顧人文關懷,談一出浪漫的太空三角戀,《超時空要塞》《高達0079》《宇宙戰艦大和號》都是誕生於那個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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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流行的女角色,多為大姐姐型的高嶺之花,在攻略上具有一定挑戰性,性格上充滿了浪漫氣息,例如《高達0079》中的瑪吉露達,《宇宙戰艦大和號》中的森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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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戰艦大和號》森雪

但是到了九十年代,泡沫經濟崩潰之後,這類大姐姐型角色,便不再那麼受歡迎了。這個時候,《新世紀福音戰士》中的明日香,成了傲嬌系角色的開山祖師,她的出現順應了時代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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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年輕人,就如同碇真嗣一樣茫然無措,而明日香這類傲嬌系角色,正是那個時代所需要的,“刀子嘴,豆腐心”,雖然嘴上說著“八嘎”“hentai”“無路賽”,但卻時刻關心著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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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既可以在男主迷茫的時候罵醒他,又可以在危機的時候提供幫助。此時攻略傲嬌就如同是經濟波動,經濟上升,“嬌”就多一點;反之,經濟下降了,“傲”便多一分。

而在經濟持續下行的當下,生活壓力增大,傲嬌的性格特點,可能會令觀眾產生負面情緒,“蹭得累”(傲嬌的中文諧音)的缺點暴露無遺。所以,在這種環境下,家務萬能,溫柔體貼的女角色,開始受到歡迎,業界也漸漸盛行起“桃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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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將於2023年1月播出動畫的輕小說改編作品《關於我在無意間被隔壁的天使變成廢柴這件事》

這類作品中的女主角們,通常是六邊形戰士,身上基本沒有缺點,並且她們對於男主角的好感度,從一開始就是滿的。兩個人沒經歷什麼磨難,就順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觀眾只需要放鬆心情,看男女主角互動發糖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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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就是非常可愛》女主角由崎司

經濟環境在變化,隨著動畫產業市場的擴大,輿論環境也在變化。

一些觀眾在觀看動畫的時候,可能會將現實價值觀代入到故事中。《剃鬚,然後撿到女高中生》在作為2021年四月動畫播放之前,便因為女主角沙優的人物設定,引起了一番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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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劇情裡,沙優是一個離家出走的“神待少女”(用自己的身體,換取留宿權),一些觀眾稱其為“破鞋”,認為她“三觀不正”。根據日本法律,未經對方監護人允許留宿未成年人,會被定性為誘拐,屬於違法行為。而作品卻對其進行正面描寫,這在一定程度上也令一部分觀眾感到了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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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bangumi“荻原沙優”詞條

同樣,現在一部分觀眾面對傲嬌系角色的時候,可能會將角色“傲”狀態下的一些舉動,比如說口頭辱罵,肢體暴力,口是心非等等,視為其性格惡劣的體現,對她產生厭惡。

而有些創作者筆寫的角色只有“傲”沒有“嬌”,使得男主為女主角忙進忙出,卻還要承受無端打罵,讓觀眾覺得不舒服,從而導致整部作品遭到炎上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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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為了避免麻煩,一些創作者會有意識地減少對傲嬌角色的描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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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世界舅舅》第一集,舅舅理解不了精靈的傲嬌,認為自己在遭受對方欺負

除了時代與輿論環境的變化外,新屬性崛起,對喜愛傲嬌的粉絲群體進行了分流,這也是“傲嬌退環境”的原因之一。

現在,雌小鬼繼承了傲嬌的“傲”,高攻低防則繼承了傲嬌的“嬌”,尤其是高攻低防,它彌補了傲嬌的一些缺點。一般情況下,傲嬌並不會主動進攻,如果男女主都是傲嬌,可能會導致劇情線被拉得很長,戀情進展非常緩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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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戀》桐崎千棘與一條樂

但高攻低防的角色卻會在戀情中採取迅猛的攻勢,表面是在“欺負”,實際上卻是在“調情”;而當她被進攻時,又會馬上進入嬌羞狀態,這樣的互動,不僅推動了劇情,還可以服務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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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擅長捉弄的高木同學》擅長調情的西片太太

不過,如果是因為“傲嬌退環境”,就斷言御宅族不喜歡傲嬌了,那便略顯偏頗。

在2016年的第9屆“國際最萌大會”上,萌王組半決賽,經典傲嬌角色夏娜對上了雪之下雪乃。當時,《灼眼的夏娜》動畫已經完結五年了,原作小說也早已完結;而《我的青春戀愛物語果然有問題》剛剛在2015年播放了第二季動畫,小說也正在好評連載中,雪之下雪乃風頭正盛,大多數人都認為她即使做不了萌王,也至少能挺進決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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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青春戀愛物語果然有問題》雪之下雪乃

然而,這場對決的結果卻出乎大家預料,夏娜以502票的優勢擊敗雪乃,成功挺進決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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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萌娘百科“2016年國際最萌大會”詞條

在決賽環節,夏娜的對手是來自“型月”的伊莉雅,對方剛剛在半決賽中,打敗了《櫻花莊的寵物女孩》裡的椎名真白。最終,在經歷了一場不那麼激烈的戰鬥後,夏娜以領先對手幾乎一倍的票數,成功當選“2016年世萌萌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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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夏娜的萌王海報

事實證明,御宅族對於經典傲嬌角色的愛,並不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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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得不承認的是,傲嬌在現如今的動畫領域,確實是風頭不及當年,可是它在遊戲方面,依然擁有著非常廣泛的受眾。

2021年2月上線的手遊《賽馬娘》中,傲嬌系角色大和赤驥深受粉絲們喜愛,網上與之相關的段子層出不窮,她在插畫網站pixiv的瀏覽量也是力壓一眾同系列角色,名列前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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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獨有偶,在今年的“TGA年度遊戲”《艾爾登法環》中,角色菈妮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傲嬌,她的人氣究竟有多高,僅是透過微博上的那些段子,就可以窺見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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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2021年9月發售的《破曉傳說》,女主角希儂是個優雅的傲嬌,並且還帶有大胃王屬性,她也得到了廣大玩家的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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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儂在pixiv的瀏覽量

讓我們再把時間往前推,2017年發售的《異度神劍2》,傲嬌可愛的光與賢妻良母型的焰相輔相成,收穫了爆棚的人氣,兩位角色的手辦一度成為了海景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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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和焰的海景房手辦,再販前曾被炒到8000元

在看動畫時,觀眾往往是站在上帝視角,有的時候代入感不足;而與動畫不同,玩家在玩遊戲時,可以與角色進行互動,體會她們的成長,並且一些RPG的流程較長,易於塑造傲嬌系角色,因此,她們在遊戲領域似乎更受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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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曉傳說》中希儂的傲嬌式臺詞

現在,每年播出的動畫中會誕生數以萬計的角色,傲嬌、病嬌、御姐、天然呆,她們有著各自的萌屬性。正所謂“蘿蔔青菜,各有所愛”,無論多麼冷門的屬性,都會有自己的一群受眾。粉絲們在討論哪個角色更受歡迎時,本質上還是在爭論,什麼樣的屬性更對大眾胃口。

綾波麗創“三無”,而後有長門有希、塔巴薩;明日香開“傲嬌”,隨後有釘宮四萌、遠坂凜。傲嬌作為曾經風靡一時的萌屬性,雖然現在的人氣大不如前,但經過不斷的最佳化與補全,已經形成了一套完整的體系,供創作者們對照使用,這便是它留下的最寶貴的財富。

相比之下,傲嬌有沒有退環境,反倒顯得沒那麼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