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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電廠，作者 | 湯一濤

從各個角度來看，卡達世界盃都是歷屆世界盃中最特殊的一個。

這是最昂貴的一屆世界盃。有媒體估計本屆世界盃花費了3000億美元，另一個廣為流傳的數字是2200億美元。如果對這個數字沒有概念的話，1990年以來8屆世界盃的成本總和為486。3億美元。卡達一屆的花費，就起碼是這8屆總和的4倍。

這是唯一一屆在冬季舉辦的世界盃，因為卡達夏天50度的最高氣溫。

這是世界盃第一次進入中東。舉辦國卡達本身，乃至整個中東世界，此前都從未承辦過世界盃。

這也是飽受爭議的一屆世界盃，卡達限制婦女和LGBTQ群體的政策，以及上千名死亡勞工，都讓這個中東富國招致了許多批評。

爭議打從一開始就存在。2010年12月2日，時任國際足聯主席約瑟夫·布拉特（Josepf）從信封中掏出最終名單，上面印著的是“QATAR”。經過4輪投票，卡達擊敗澳大利亞、日本、韓國和美國，成為了2022年世界盃的主辦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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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並不尋常。申辦過程中，FIFA已經在評估報告中給卡達打上了“高風險”的標籤：卡達沒有足球傳統；當時也不存在舉辦世界盃必要的場館等基礎設施；這是一個人口僅為300萬的小國，是北京人口的七分之一，恐怕也難以接待上百萬的世界各地球迷。

相當長一段時間內，香料、椰棗和乳香是中東人為數不多的拿得出手的特產。除此以外就是無邊的沙漠和撲面的熱風。

元古代的中東也曾經被森林覆蓋。特提斯海洋的崛起讓這些植被沉入地表深處，在5。42億年的無氧環境中，樹木成為石油，熱風之中颳起了金錢的味道。

除了卡達人之外，所有人似乎都對這個結果表示懷疑，並指向了一種可能的原因：FIFA收受了卡達人的賄賂。

誰能舉辦世界盃這項全世界都會關注的賽事？投票權力都掌握在24名FIFA執委會的成員中，沒有輪換，連投票的過程也是秘密的。但那屆投票最終只有22名執委會成員行使了投票權——兩名成員因為涉嫌收受賄賂而被取消了投票權。

爆出這則訊息的是英國媒體《星期日泰晤士報》。此後，這家報紙一直在跟蹤這起事件，並最終在2014年用17個版面呈現了事情的始末。

《星期日泰晤士報》聲稱獲得了數百萬份秘密檔案，包括電子郵件、信件和銀行轉賬，這些檔案證明已經落馬的卡達足球官員默罕默德·本·哈曼（Mohammed bin Hammam）向FIFA官員支付了總計500萬美元，以換取他們對卡達申辦的支援。

落馬之前，哈曼的職位是亞足聯主席，並且已經擔任FIFA執委會成員超過15年，一度試圖競選FIFA主席。

申辦之初的卡達並不被人看好，轉折點發生在投票前的10個月，卡達贊助了在安哥拉舉辦的非洲足球大會。後來的洩密者菲德拉·阿爾瑪吉德（Phaedra Almaid）作為翻譯出現在了接待三位非洲裔FIFA執委會成員的現場。

菲德拉記得，當卡達世界盃申辦委員會的CEO哈桑·薩瓦迪（Hassan Thawadi）提出給伊薩·哈亞圖（ISSA HAYATOU）的足球聯盟捐助100萬美元以換取他的選票時，哈亞圖笑了：“這還不夠。”

於是，價格漲到了150萬美元。緊接著是賈奎斯·阿駑馬（Jacques Anouma）和阿莫斯·阿達姆（Amos，Adamu），一人150萬。

“你絕對不能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哈桑當時告訴菲德拉。

實際上，菲德拉幾乎是告訴了所有人——她告訴了《星期日泰晤士報》的記者，並引發了FIFA道德委員會對此事的調查。受命的官員是有著美國聯邦檢察官背景的邁克爾·加西亞（Michael Garcia）。

經過兩年調查，加西亞在2014年提交了一份350頁的調查報告。但FIFA拒絕發表這份報告，只公開了一份42頁的摘要，結論是：沒有任何直接證據顯示有任何賄選行為影響了最終結果——卡達保住了世界盃主辦權。

可疑之處正在於此，這與加西亞得出的結論相反。他為此發起了上訴，敗訴之後又用辭職表示了抗議。

而菲德拉，也開始否認此前提出的所有指控。儘管她對《星期日泰晤士報》強烈要求匿名，但人們還是從報道的細節中推測出了她的身份。她開始受到各種威脅，從電話、電子郵件到社交媒體，帶有卡達官員照片的汽車經常開過她的房子。

人們最終還是看到了這份報告的完整版本。多虧了德國小報《圖片報》，他們搞到了完整的報告，計劃分階段披露。在披露日期的前一天，FIFA“主動”公開了這份報道。

FIFA官員顯然精於文字遊戲。在完整的報告中，正如FIFA所說，並沒有直接證據顯示有任何賄選行為影響了最終結果，但這並不代表FIFA不存在腐敗行為，例如有一筆100萬美元的鉅款存入了FIFA執委會成員裡卡多·特謝拉（Ricardo Teixeira）10歲女兒的賬戶；2010年特謝拉在卡達每晚的住宿費為5490美元；執委會成員傑夫·湯普森（Geoff Thompson）證實，英格蘭2018年世界盃申辦委員會主席在2010年投票前夕和另一位執委會成員鄭夢準（Chung Mong-joon）達成了投票交易。

在這場風波中，已經連任五屆FIFA主席布拉特下臺，FIFA也因此大換血，9名FIFA官員因腐敗而被捕。

關於FIFA的醜聞其實早已名聲在外。名義上，FIFA是一家註冊在瑞士的非營利機構，盈利所得都會投入到組織的日常運作和發展足球事業上。但作為足球世界的第一決策機構，並沒有一個第三方機構能夠實際監管FIFA。卡達世界盃的醜聞最初由記者揭發，而調查機構是FIFA旗下的道德委員會，最終解釋權都在FIFA自己手中。FBI最終能夠介入了這起事件的調查，原因也是因為腐敗行為發生在了美國本土。

缺乏監管使得FIFA在100多年的歷史中權力膨脹、醜聞不斷。布拉特的前任若昂·阿維蘭熱（João Havelange）被稱為是“體育史上權力最大的人”。他在擔任FIFA主席期間，一手將世界盃打造成了世界上最受歡迎的運動盛會，職業體育也在期間得到大發展。

伴隨著足球商業價值的提升，腐敗也在滋生。阿維蘭熱扶植ISL公司成為FIFA的獨家市場開發代理商和版權銷售商。BBC調查記者安德魯·詹寧斯（Andrew Jennings）在《FIFA黑幕》一書中提到，阿維蘭熱1974年初擔任FIFA主席時，FIFA的銀行賬戶只有20美元。到1998年阿維蘭熱離任時，FIFA賬戶有4億美元。

ISL最終在2001年破產，由此牽扯出了阿維蘭熱的受賄記錄。一份瑞士檢察官的報告顯示，在阿維蘭熱擔任國際足聯執行委員會成員期間，他和女婿特謝拉在世界盃營銷權的授予中收受了4100多萬瑞士法郎的賄賂。

對於球迷而言，世界盃是一場四年一屆的體育盛會。但遺憾的是，在賽場之外，足球世界充斥著太多骯髒的交易。阿維蘭熱之後是布拉特，布拉特之後是詹尼·因凡蒂諾（Gianni Infantino）。作為現任FIFA主席，他也因為腐敗問題被FIFA道德委員會調查過。

可以預見，腐敗仍在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