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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笑還是冒犯:如何用幽默贏得觀眾,甚至政敵?

Editor‘sNote

雖然幽默可以很有力量,但它往往也隱含著極大的風險。

憑藉在脫口秀中吐槽“普通卻自信的男性”一炮而紅的楊笠便是一個鮮活的案例。一年多以來,在獲得極大關注與追捧的同時,她也遭受著來自深感被冒犯的被吐槽群體的抨擊與抵制。

如何把控好笑與冒犯之間的尺度?沒有觀點輸出的“好笑”是否有價值?幽默究竟是一種天賦才能,還是能後天習得的技巧?靠講笑話能化解政治敵意、甚至贏得一場選舉嗎?

HowtoTellaJoke

這本書中,美國康奈爾大學古典學教授MichaelFontaine透過對古羅馬最偉大的政治家西塞羅論幽默的不朽佳作的全新闡釋,傳授用幽默贏得觀眾的技巧,解析笑話如何透視社會問題並推動人類智慧的發展。本書充滿了洞察力、機智和生動的例子,會吸引任何對幽默或公共演講藝術感興趣的人。

搞笑還是冒犯:如何用幽默贏得觀眾,甚至政敵?

點選文末“普林斯頓讀書匯”連結關注本公眾號,回覆“笑話”,可免費領取本書引言章節完整英文原文

西塞羅

愛講脫口秀的政治家與諧音梗“鼻祖”?

西塞羅(MarcusTulliusCicero)出生於公元前106年。43歲時,他出任執政官,攀上了古羅馬政壇之巔——既是最高行政長官,也是軍隊總司令。短短一年任期內,他粉碎了一場未遂的政變,因此被譽為“羅馬的救世主”。在法律、哲學領域,西塞羅也著有多部傳世佳作。

西塞羅還以愛講笑話著稱。但人們對他笑話的評價呈兩極分化。

古典時代晚期,馬克羅比烏斯(Macrobius)在作品《農神節》(Saturnalia)中引用了許多西塞羅的笑話。他將西塞羅譽為千載難逢的幽默大師:“有史以來最雄辯的兩個人,也是最會講笑話的兩個人:喜劇作家普勞圖斯和演說家西塞羅。”

然而,馬克羅比烏斯也寫道:“西塞羅的敵人常抨擊他為‘講脫口秀的執政官’(consularisscurra)。“一些人拒絕認可西塞羅為幽默的演說家,而僅僅將他看作一個滑稽的脫口秀“戲子”。古希臘作家普魯塔克(Plutarch)寫西塞羅傳記時也曾這樣評價道:“西塞羅愛開一些不合時宜的玩笑,(在嚴肅的政治場合)突然上演脫口秀。”

普魯塔克此處在暗示兩件事:一是在所有的幽默中天然存在的一種模糊性,即“與君同樂(透過幽默逗笑觀眾)”和“因君而樂(透過嘲諷觀眾而達到幽默的效果)”的區別。這兩者之間的界限極其微妙。

越過詼諧的邊界,講笑話的人就成了冒昧的跳樑小醜。

另一點,普魯塔克認為西塞羅跨過了政治家與脫口秀演員之間的警戒線。政敵們常用一個“諧音梗”事例抨擊他的玩笑讓嚴肅的政治場合失去了應有的威嚴:

政府公職的選舉時,一位候選人的父親是廚師。當他向一個人拉票時,站在一旁的西塞羅突然大聲說:“’Roast‘assured,我會支援你的!”西塞羅用諧音“roast”(烘烤)替代了“rest”(放心)。

幽默的力量

以笑話為武器,還是好笑就可以?

西塞羅承認,笑話確實打破了政治演說家與脫口秀演員之間的壁壘,但他並不認為這是一個減分項。

演講臺上,比起威嚴,笑話或許更能直切要害,深入人心。

西塞羅把演講者喻為士兵,審判和選舉是他的戰場,而笑話是武器。

對此,普魯塔克也有所評論:“西塞羅在審判中無視禮節,插科打諢,嘲弄嚴肅的辯論。而他一切行為的最終的目的都是獲勝。”

簡而言之,西塞羅總是先用笑話粉碎對方的威嚴,並趁機指出對方的漏洞,最終讓聽眾在回味笑話的過程中,順理成章地深思西塞羅真正想要指出的問題。透過論述講笑話的技巧,西塞羅最終想要教給讀者的,是贏得觀眾好感的藝術。正如脫口秀演員渴望贏得歡笑與掌聲,律師渴望贏得訴訟,政治家渴望贏得大選。

然而,觀眾喜聞樂見,政敵卻惱羞成怒,他們覺得自己被西塞羅公開羞辱了。西塞羅也知道自己的行為容易招致怨恨,但他認為自己“頭腦太過靈活”,憋不住脫口而出的調侃,所以很難“審時度勢”。普魯塔克推測西塞羅最終被暗殺與此不無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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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esareMaccari1889年創作的壁畫《西塞羅譴責喀提林》

圖源wikiwand。com)

幽默的源頭之爭

天賦才能?還是可以後天訓練?

幽默(humor)在拉丁語中意味著生物化學(biochemical)。

如今,我們指責負面的情緒或不合適的舉動時,將它歸因於血清素和多巴胺等化學物質的不平衡,而羅馬人也認為這些狀況源自於人體內物質的不平衡。僅有的區別在於,他們不瞭解激素等現代發現,認為人生病是因為諸如膽汁、粘液之類的體液失衡。

類似地,雖然古羅馬人對基因一無所知,但他們對遺傳學卻很瞭解。他們發現人的一些特質是先天固有的,而還有一些是能後天鍛鍊的,他們也發現有些能力對某些人來說比其他人更容易培養,譬如運動、唱歌、演講,甚至講笑話。

從理論上說,如果你生來就有幽默感,你就會像西塞羅一樣成為一個幽默的人。但是,如果你不是天生幽默者呢?幽默是可以習得的技巧嗎?直至今日,這個問題仍然沒有確切的答案。

時代》週刊幽默專欄作者JoelStein認為,

幽默可以像數學一樣被拆分成各種公式

一個人只需要學習這些公式,就能變得幽默。確實,諸如諧音梗、callback(扣題)等脫口秀表演技巧暗示著幽默的套路。

研究脫口秀的哲學家Saltveit總結了“先天論”與“後天論”。他認為“後天論”中,人們探討的是喜劇技巧;而“先天論”的論述主體是幽默感(comicsensibility)。

當我們討論“幽默感”時,關注的並非如何讓某事變得有趣,而是一個人的幽默品味。

也就是說,比起遣詞造句的能力,幽默感強調選取主題的能力——對大眾而言稀鬆平常的社會現實中,你能否堪破荒唐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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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入淺出

幽默之下,洞察社會興衰

作為一個經典問題,“幽默是否為天賦才能?”也是西塞羅的作品OntheIdealOrator(《論理想的演說家》)開篇之問。HowtoTellaJoke一書的主體就摘錄自西塞羅的這部著作。

在這篇文章裡,西塞羅沒有嚴肅地論述幽默,而是創造了一個想象空間,邀請讀者進入這個“沉浸式劇場”,觀賞一段對話。他以真實人物為藍本,賦予角色鮮明的個性,並將自己對幽默的深思融入淺顯易懂的對白裡。

這篇文章寫於公元前55年,此時距他出任執政官還有8年,離他被暗殺還有12年。但他並未把故事的時間設置於當下,而是36年前的公元前91年。那時的羅馬淪陷於SocialWar(同盟者戰爭,91-87BCE)的腥風血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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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馬將軍軍中演講(圖源heritage-history。com)

西塞羅就這樣將舞臺交給他祖父時代的三位演說家,JuliusCaesar(ca。130-87BCE),Crassus(140-91BCE),以及MarkAntony(143-87BCE),其中第一位和第三位與西塞羅的最終命運相同,都死於暗殺。

此外,HowtoTellaJoke還摘錄了古羅馬雄辯家、教育家昆體良(Quintilianus)的作品TheEducationoftheOrator(《演說家的教育》)。仔細閱讀了西塞羅的著作後,昆體良認為幽默是每位演說家必備的技能,並提出了他自己關於幽默的獨特見解。

此後一千五百餘年,西塞羅與昆體良的理論框架始終是幽默研究領域最前沿的學術成果。直到16世紀,德國的新教改革者PhilipMelanchthon(1497-1560)才推動了領域邊界。但他能看得更遠,則得益於“站在兩位巨人前輩肩膀上”。為了創新,Melanchthon援引了亞里士多德、新教史等材料,但其研究工作的核心仍舊落腳於重新審視兩位前輩對笑話的分類。

作為論述幽默的開山之作,西塞羅與昆體良的文章值得任何希望對幽默有更深刻認知的讀者細細品讀。

以上內容節選自普林斯頓大學出版社出版的HowtoTellaJoke引言部分,編譯時有改動。

文內所有“脫口秀”都基於拉丁文原意,參考中國大眾更熟悉的情況翻譯而來。HowtoTellaJoke中,譯者結合美國實情翻譯為“stand-upcomedy”。

書籍內容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本公眾號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