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伊米

【夜讀 · 散文】班長黃汗青

說到班長黃汗青,印在我腦海中最深的畫面永遠是部隊的起床號吹響的那一刻。

那時的冬天真冷啊!滴水成冰,哈氣成霜。我們營房的宿舍沒有暖氣,只有兩個鐵爐子和木板大通鋪下的兩條火牆。如果哪天碰上個“二五眼”的哨兵,把爐子給捅咕滅了,你就可以想象屋裡的溫度了。這麼說吧,連靠在爐子旁邊的水缸,面上的冰層都快有一寸厚。

早操歸來,大家提溜著臉盆等著取水洗漱。很負責任的排長馬冀江拿斧頭砸開一個碗大的口,用杯子舀上兩杯水倒進臉盆,用手試試,手剛捱到水,立馬縮了回去。有些人見狀,把臉盆放回架子上,乾脆不洗臉了。

【夜讀 · 散文】班長黃汗青

走廊是這樣,屋內又能好到哪裡?冬天的每一次起床都是一番痛苦的折磨。一想到要離開溫暖的被窩,把胳膊腿套進涼冰冰的棉衣,心裡就打顫。這時候你就知道什麼叫黃汗青了。只要第一聲號聲響起,我就能聽到身邊“騰”地坐起一個人來。緊接著就是一連串眼花繚亂的動作,穿衣服、疊被子、整內務。一面做,一面還用手推我,嘴裡是短促的命令:“李莉,快起來。”

我眼睛還沒睜開,耳朵裡還灌著起床號的尾音,嘴裡嘟囔著:“哎喲喲,不行了,我的腿抽筋了。”十回裡總有幾回,是真的,就是千方百計地想在被窩裡多賴幾秒。每當這時,我就不敢看黃汗青的臉,一定是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我也只能多賴這麼幾秒鐘了,誰能在這張臉前繼續躺下去暱!

我還在磨嘰著,她已經披掛整齊,衝出去集合了。臨出門,還總忘不了瞪我一眼,再壓著嗓子吼一句:“李莉,快點!”我知道,在她眼中我太不像一個軍人了。唉,都是爹媽生的,她怎麼就那麼像一個軍人呢。

【夜讀 · 散文】班長黃汗青

後來,我倆成了“一幫一、一對紅”。我當然明白是她幫我了,好在她也挺情願。載波站值班,白天值班時間還好打發,碰到夜班就有點難了,尤其是後半夜值班,最艱難的就是與瞌睡做鬥爭。

剛開始時有老兵師傅帶班,還好一些,一是三個人話多些,說說笑笑時間就過去了。再說我們女孩子也不好意思在男兵面前打瞌睡。等到我們倆單獨值班時,問題就嚴重了。

我本來就是連裡有名的“瞌睡蟲”,黃汗青比我似乎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是自制力稍強一些罷了。假如兩個人都睡著了,我心裡倒是沒太大的負擔,她這個班長就得承擔責任挨批評了。所以,她想了許多辦法來對付瞌睡,先是一犯困就給我講故事,然後也讓我給她講。於是我倆就搜腸刮肚,把以前看過的那些書,什麼神話、童話,歷史、人物,天南海北、古今中外,凡是能想起來的都講遍了,最後她連《小布頭奇遇記》都講了。我到現在還記得她給我背的那首“老鼠詩”:鼠老五,鼠老五,溜出洞來散散步,最好找塊甜點心,外加一段煮白薯。

【夜讀 · 散文】班長黃汗青

這一招剛開始挺靈,果然不困了。但時間長了,她也沒那麼高的興致了,講起故事來有一下沒一下的。有一次,她說著說著居然開始犯困。我坐在她對面來了興致,就想看看她講話時能不能睡著,便瞪大眼睛看著她。

果然,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語句也不連貫了,最後眼睛完全閉起來,嘴裡也沒了聲音。大概有幾秒鐘,她猛然醒了,一睜開眼,正好對上我瞪著她的眼睛。她有些難為情,問:“我是不是睡著了?”我笑笑,沒說話。她嗔怪地說:“看見我快睡著了也不叫一聲!”我嘻嘻地笑著說:“我就想看你講故事的時候是怎麼睡著的。”

後來,黃汗青又想出新招來了。她對我說,她開始背盤了。我們這兩臺高高的載波機,每個盤插孔各有用途。背熟它們在排除故障時十分有用,但背起來極其枯燥。

【夜讀 · 散文】班長黃汗青

我不以為然,心想,你願背就背唄,我才懶得幹那種沒意思的事。過了幾天,她告訴我,她已背了7個盤了,還讓我考考她,看她背得準不準。我不置可否。又過了幾天,她樂滋滋地說,她已背了15個盤了。我一聽,有點急了,沒想到她真能堅持!我倆值一個班,她全背會了,我啥也不會,遇上故障,那不是真抓瞎了嘛!萬一哪天連首長檢查工作時,問問盤上的業務,那我丟臉就丟大了。

這下再也顧不上打瞌睡了。夜班本來就安靜,背東西很合適,我也跟著狂背起來。而且後來居上。我倆互相測驗,我的準確率竟然達到98%。

指導員來檢查工作了。帶我們班的師傅很自豪地將我推到第一線,給指導員講盤。在我一招一式地講盤的時候,用餘光看見旁邊站著的班長,滿臉笑盈盈的,眼睛中閃著得意的光。

我一下明白了:自己又中了激將法!她這一招挺高的。

文稿來源:火箭兵報(編輯:馬學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