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快遞正在派送中，請注意查收。”週末，我突然收到簡訊。

“我沒網購啊，怎麼會有快遞？”我有些疑惑。到了快遞點，我掂量了下包裹，很沉，寄件地址是家裡的。拿回宿舍之後，我迫不及待地拆開：油炸花生、手工酥糖、都勻毛尖……索性翻到底，突然發現吃的下面還壓了東西：一雙布制的棉鞋。鞋子裡塞了一張紙，好像是一封信。

我有些好奇。開啟一看，竟然是繪畫。上面畫著一件棉襖，一床棉被，還有幾個橢圓形的物件，仔細分辨下，原來是幾粒藥丸，還用斜線劃掉了。信是用鉛筆畫的，紙上隱約有未完全擦除的鉛筆痕跡。

我不禁莞爾，沒想到奶奶居然能把這些東西畫出來，畫得還挺形象。彷彿她執筆作畫的一幕就在我的眼前出現：奶奶戴上老花鏡，眼睛不時比量著床上的棉襖和被子，握筆的手小心翼翼地在紙上作畫，又時而擦除已經成形的作品。

室友拿過畫紙，一臉疑惑地問：“這是誰畫的啊？”我笑著跟他解釋：“這是我奶奶畫的，畫上的意思是天冷了，多加些衣裳，晚上蓋好被子，不要著涼感冒了，省得吃藥。”室友聽後驚奇地說：“這麼簡單的畫，你竟然能看懂它的意思？”我微笑以對，拿回信紙，小心地儲存起來。其實，像這樣的信，奶奶曾經也畫過。

六年前的一個冬夜，我因為急性腸胃炎進了醫院。醫生說要住院觀察兩週，慢慢恢復調養。病房的日子單調枯燥，還到處充斥著刺鼻的消毒水味。幸好我帶上了畫本，給病中的生活增添了絲絲趣味。

一個灰暗的雨天，我躺在病床上，停下手中鉛筆，靜靜凝視著窗外。路旁的柳樹無精打采，柳枝漫無目的地飄蕩著。不覺間，一個披著打著補丁的舊雨衣，手裡提著飯盒的人出現在床前。

“奶奶您怎麼來了？”我很是驚訝。

“娃兒，你媽和我說你生病了。我從家裡帶了土雞蛋，給你補補肚子，趕緊趁熱吃了。”說罷，她從飯盒裡掏出幾個熟雞蛋。

“奶奶我沒胃口不想吃。”奶奶佯裝生氣地說：“看你都瘦成啥樣了，還不多吃點。”拗不過她，我放下畫本，接過她手中的雞蛋。

“娃兒，你那個本子上畫的是什麼呀？”奶奶很是好奇。“畫的窗外風景，您看，這張就是窗外的那株柳樹。”她翻看了幾頁，摩挲著紙張，直說：“我孫兒畫得好啊，真好啊，以後肯定是大畫家。”晚上我和奶奶聊起了童年趣事……睡眼矇矓中，看到她端著畫本，拿著鉛筆勾畫著什麼。

清晨醒來，奶奶不在房內。我翻開畫本，發現上面多了幾個圖案，有蘋果、小雞、杯子，還有一些不知何為的線條和橢圓。我感到頗為有趣，沒想到奶奶也有興致畫畫。不過，她的畫簡直就是小學生水平。

時光荏苒，轉眼我已是一名軍校大學生。如今，再收到奶奶的畫，我仍覺有趣，可此時內心卻湧上一股暖流。收到快遞第二天，奶奶打來電話，她責怪自己糊塗，忘記將幾雙厚鞋墊塞進棉鞋裡。她記憶不好，再次問起學校的具體地址，準備把鞋墊寄過來。我告訴她網上有賣的，不必再勞神費力。

可她卻不依，說外面買的鞋墊穿著不舒服，比不了自家做的鞋墊。我小聲地問：“您不識字，我怎麼留地址？”話剛說出口，我就有些後悔了。奶奶囁嚅著，似乎想說些什麼，可她的話終究斷了，電話裡傳來另外一個聲音：“小光，我是大伯，你奶奶讓我來記地址，趕快報吧。”

電話結束通話，我仍舊在想剛才的話。在貧瘠閉塞的鄉村，像奶奶一樣不識字的人不在少數，一年四季，他們面朝黃土背朝天，圍著地裡的莊稼和廚房的灶臺辛苦地操持。他們將子女撫養長大，送去城市，自己守著老家的一磚一瓦過生活。

想到這裡，我鼻子一酸，奶奶的愛在我心裡交織蔓延開來。恍惚中，我看到那昏暗的燈光下，奶奶坐在椅子上，微彎著身子，為我穿針引線、縫製棉鞋。

即使相隔千山萬水，目不識丁、不善言辭的奶奶，也總能將她對我的那份牽掛送至心間。

文稿來源：火箭兵報（

編輯：吳家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