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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土散文:用輸液瓶暖腳的回憶

鄉土散文:用輸液瓶暖腳的回憶

鄉土散文:用輸液瓶暖腳的回憶

文:楊曉光

氣候十分應節氣,“霜降掛凌”,果然這幾天迎來一輪降溫,掛在自家前廳的溫度計像漏氣一樣,一天下降一個刻度線。離著來暖氣的日子雖說指日可待,畢竟針對眼下的冷還得想個周全的應對之法。妻子翻箱倒櫃找出收藏已久的暖水袋,我灌上熱水裹上毛巾,抱在懷裡馬上有了充電暖寶的感覺。半小時的“試用期”過去了,沒發現滲漏現象,裹暖水袋的毛巾乾熱乾熱的。我如獲至寶,就像當年那樣將暖水袋塞進了涼被窩。雖說如今有很多種更為高效的取暖方式,但之於我和妻子,在小區集中供暖之前這幾天,始終覺得只有暖水袋,才是最穩妥和貼身的溫暖。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在廣大的冀東地區,冬天取暖的唯一方式,就是用柴草燒火做飯,燎大灶燻炕洞的餘溫。條件好些的人家,裡屋打一孔與地面平齊的地爐子,為了省煤,白天用煤泥悶上封住火,晚上又怕煤氣中毒,早早地滅了火。生爐子的目的,就為室內留住熱乎氣,進屋不用往襖袖抄手。

那時的冬天與現在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語,那簡直太冷了。將一擔水從井臺挑回家,桶面上結滿厚厚的冰碴,從柴火垛抱一捆柴草走到過堂屋,手指凍得生疼。如果有溫度表的話,外面凍得咔吧咔吧冷的日子,屋裡的低溫足以凍爆表。每天早晨醒來,窗戶上白花花一片,霜花綻放得勝似詩人天馬行空的想象,那真是千姿百態、氣象萬千,猶如升上天空的璀璨禮花。張開嘴哈一口氣,一團白色的霧氣脫口而出,如仙似幻,再深深地吸口氣,爽冽的冷空氣即刻直抵肺腑。

晚上最盼的就是睡覺,與此相矛盾的,又最怕睡覺鑽冷被窩。平日裡蓋的被子,在髒得不見本色的裡兒和麵兒之間,罩著一副用過多年的老棉花套子,看上去大窟窿小眼睛的,手一接觸被頭,油光硬邦,冰得人打一個激靈。渴睡的誘惑賦予我戰勝寒冷的勇氣。每次睡前,我都默誦一段語錄:下定決心,排除萬難。憋住一口氣鑽進涼被窩,屏住氣息努力躺平自己。白天穿的棉衣棉褲用來搭腳,睡到後半夜一覺醒來,腳還是冰涼的。有時睡了一晚上,冰冷的小腿和雙腳,還沒熱乎過來呢。其實兩隻腳暖乎過來比涼著還難受。腳趾和腳後跟已被凍傷,遇熱之後鑽心地刺癢,就像老鼠啃齧般地難受,一旦被刺癢得從夢中醒來,就再也睡不著覺了。

當年的夜晚,別說聽收音機或看電視,那時村裡連電都沒通上,家家都點煤油燈。沒有娛樂,我創造條件“自娛自樂”。就著煤油燈閃跳的光亮,一遍遍翻閱課外讀物,一本《新華字典》,一本袖珍版《毛選》。奶奶不識字,但對課本和小人書還能辨識得一清二楚,奶奶鼓勵我看課本,嚴格限制我看小人書。一本《語文》,一本《算術》,上課看書聽講足矣,作為“閒書”來讀則完全提不起興趣。我學毛選、讀字典,既學到了新的字詞和成語,又能從中學到不少政治、歷史和地理知識,甚至囫圇吞棗般通讀了《矛盾論》《實踐論》。奶奶盡其所能為我創造有利的學習條件。奶奶把一塊從北河撿來的鵝卵石放進爐坑,挨近爐箅子烤熱。睡前把熱石頭裝進羊肚手巾縫製的書包,放進捂好的被窩裡。這樣我盤腿坐在被窩上看書,這塊焐熱的石頭既暖手又暖腳,無限溫暖地傳遞著奶奶的愛。

與父母在一起過完團圓年,從秦皇島城裡返回昌黎縣曬甲坨老家,順便帶回來兩個帶膠皮塞的輸液瓶子。這種“熟玻璃”瓶子遇熱不炸裂。冬天的夜晚,睡覺前,奶奶往瓶子裡注滿熱水,放進被窩上下來回滾動幾下,頓時將寒氣驅散,增添了盈盈暖意,再用毛巾包裹好以免燙傷面板。七十年代末過冬的取暖神器,已經普及使用了橡膠材質的暖水袋,晚上用煤泥封爐子以前,燒一壺熱水將暖水袋灌滿,放進被窩,暖暖的,軟軟的,睡覺時不論是抱在懷裡,還是踩在腳下,都格外溫暖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