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彭家灣坐落在崇山峻嶺之中，這裡林木青翠，溪流淙淙。每逢夏日，清風徐來，松濤陣陣。到了傍晚，朱霞爛漫，炊煙裊裊，整個山村沉浸在安靜祥和之中。村裡的人雖然生活清貧了些，卻遠離塵囂，倒也自在。

大明是彭家灣土生土長的人，不到二十歲，家裡就開始給他張羅親事。俗話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當大明看到桂蘭的第一眼，就覺得格外親切，桂蘭看大明也分外順眼。就這樣，兩人順順利利結了婚，日子過得和和美美。如果不是有個老闆來彭家灣投資挖煤，也許大明和桂蘭就會和先輩們一樣，安然度過一生。可是，當洪流來襲，安靜能不被騷動裹挾嗎？

彭家灣的煤礦是個私人老闆投資的，老闆為了省錢，安全設施很差，他的礦井出了好幾次事故，已經砸死好幾個人了。村裡如果不是特別窮或者著急用錢的人家，沒人願意去礦井榦活。那幾年，煤炭好賣，礦井的生意很好，礦井老闆不得不大幅提高工價。村裡有不怕死的，去幹了幾個月，生活明顯改善，這讓村裡的很多男人都蠢蠢欲動。

大明和桂蘭的兒子小寶在礦井建成的第二年也出生了，新生命給全家人帶來了許多歡樂，也讓大明和桂蘭操碎了心。因為小寶體質不好，經常感冒發燒，三天兩頭就要去醫院，這讓本不寬裕的家境更加捉襟見肘。無奈之下，大明準備去礦井挖煤，他父親不同意，說要去也是他這把老骨頭去。大明父親在礦井倒一直平安無事，但是小寶卻在3歲的時候，高燒不退，被檢查出來得了白血病。醫生說可以治，但是需要一大筆錢。一時間是湊不齊那麼多錢的，只得開了些藥先穩住病情。大明這下也跟著父親一起去礦井榦活了。桂蘭救兒心切，不顧家人勸阻，非要讓婆婆照顧小寶，她也要去挖煤。礦井從無女人當礦工的先例，但是煤礦老闆正缺人手，反正是計件算工資，自然來者不拒。

下了礦井，桂蘭玩命幹活，大明和父親勸她歇歇都不肯，掙錢一點不比男人少。每天過完稱後，她就著急地請會計幫她算一共掙了多少錢。回去後就唸叨小寶的醫藥費還差多少，然後不停地說：“太少了！太慢了！”大明看在眼裡，心頭痛得滴血。

一天在礦井裡幹活沒多長時間，桂蘭說她內急，要去另一個沒人的礦坑解手。哪知她過去沒多久，眾礦工就聽見“轟隆”一聲，礦井塌方了。

（二）

當眾人齊心協力把桂蘭挖出來時，她早已經沒了氣息。大明和他父親守住桂蘭的屍體哭得撕心裂肺，煤灰濛滿的黑臉被淚水衝出無數條白溝來。最後，礦上賠了大明一筆錢。

村裡人來幫忙處理桂蘭的後事時，村民們七嘴八舌，有的說桂蘭是在另外一個煤坑碰到鬼了，是以前那些被砸死的人來找替死鬼的；有的說她是解手找錯了地方，褻瀆了那裡的鬼魂；反正說什麼的都有，就是沒有任何一人想到桂蘭是自己用這種方式來給兒子籌錢治病的。

安葬好桂蘭後，大明打算過了頭七就領小寶去治病。那天晚上夜已經很深了，大明還在推著自家的石磨碾玉米。磨著磨著，大明覺得太累了，就打算先休息，等第二天再磨。他剛洗腳躺下沒多久，就聽見磨房的石磨又發出輕柔的“霍霍”聲來。大明以為是父母，不忍心讓他們勞累，於是就又拖著疲憊的身子爬起來。

大明默不作聲地來到磨房，看見裡面沒有點燈，心想老人家也太節約了。他輕輕地推開門，藉著月光，大明看到神奇的一幕：磨房裡一個人也沒有，但是石磨卻自己在慢悠悠地轉著。大明以為自己眼睛花了，連忙揉了揉眼睛，沒錯！那石磨就是自己在轉，並沒有人推！這是咋回事？

“桂蘭，是你麼？”大明輕聲問道，他一下好像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了。

只見那石磨停頓了一會兒，然後又開始慢悠悠的轉動起來。大明抽泣著走過去，握住石磨木把，一邊哭一邊順著一股勁，又開始磨起面來。那輕柔的石磨聲，迴盪在安靜的山谷間，像是在訴說著什麼……

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