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文｜深途，作者 | 劉丹丹，編輯 | 黎明

最近，汽車市場出現了一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氪金專案——車輛硬體付費。

想要汽車轉向半徑更小？可以，只要花了錢你的汽車後輪主動轉向角度就能變大。想要座椅加熱功能？沒問題，只要給錢這些都是小意思，分分鐘就能實現。不過，不要誤會，並不是讓你花錢換一臺有這些功能的車，而是車本來就有這些功能，但是不掏錢不能用。

聽起來有些離譜，但這種事現在已經發生了。

在過去的幾個月，賓士、寶馬先後推出了類似的硬體付費專案，比如4998元/年的大角度後輪轉向功能、18美元/月的座椅加熱功能。

這些硬體付費與大家常見的購買自動駕駛軟體還不一樣，軟體不買對日常用車沒有什麼大影響，但如果不花錢解鎖這些硬體功能，那預埋的硬體就完全浪費了，而這部分硬體的成本包含在購車款內，隱形中已經由消費者買單。

為這些看起來不起眼的成本買單是一方面，更多的消費者在擔心，賓士、寶馬此舉是把基礎功能拆開變成增值服務，今天為座椅加熱功能掏錢，明天就有可能為更多的基礎功能付費。

也許“剎車功能即將到期”的調侃過於荒誕，但現在誰也不知道汽車硬體付費的尺度在哪裡。

硬體付費，專割有錢韭菜？

一臺電腦裝上正版的PS軟體需要花錢，部分汽車加裝一些程式，比如輔助駕駛包，也需要花錢。像這種為一些看不見、摸不著的程式付費的情況，我們稱之為軟體付費，這也是近幾年車市中的主流付費專案。不過近期，賓士寶馬等企業的付費專案主要針對的是一些看得見、摸得著的硬體配置。

賓士的硬體付費專案，目前只存在於賓士EQS身上。

作為一款大型電動SUV，賓士EQS共有8款配置，“後輪主動轉向10°”功能在其他7款車型中都屬於標配，只有入門配置450+先鋒版沒有

。不過，“鈔能力”可以解決這個不足，只要花上4998元/年購買賓士最新推出的升級服務，就可以把450+先鋒版的後輪轉向角度從4。5°升級到10°，變得跟其他車型一樣。

寶馬的付費專案，目前只存在於海外市場，主要針對座椅加熱服務，每月花費18美元，可以選擇訂閱一年或者三年，就可以解鎖座椅加熱功能。或者用415美元直接買斷，這聽起來似乎和常規的選配沒有什麼太大區別，只不過是車到手之後才再“選配”。

嵐圖、蔚來、極氪等新造車企業的硬體付費主要集中在智慧硬體部分。

以嵐圖為例，今年4月，嵐圖推出了“嵐圖FREE 8155車機硬體系統升級計劃”，車主可以在官方APP中選購限時價為4999元的智慧無憂包。

蔚來的硬體付費跟嵐圖類似，只不過價格更貴（9600元或12600元兩種選擇），當然包含的硬體更多，主要是針對老款的ES8、ES6、EC6。

極氪的方案也圍繞著8155晶片進行，已下定、已交付的新老極氪001使用者均可以免費升級基於8155計算平臺打造的新一代極氪智慧座艙。

如果單從價格上來看，價格最貴的蔚來應該是被消費者噴得最慘的那個，但事實上，大家罵得最厲害的是賓士，甚至一度被討論上了熱搜。

這種差異化的輿論風向背後，其實是消費需求的問題。

蔚來、嵐圖、極氪所提供的硬體升級，是建立在已有硬體過時、跟不上當下需求的基礎上。

智慧硬體的更新迭代速度非常快，以蔚來866車型為例，其中最早的產品已經上市4年，最晚的也接近2年，幾年前的智慧硬體自然會出現一些延遲響應、卡頓的情況，就像手機用了幾年也需要換新的一樣。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消費者想要體驗更加流暢的智慧座艙，那就可以選擇進行硬體升級。如果覺得對響應速度、流暢性需求不那麼高，車上本身搭載的智慧硬體也能繼續為智慧座艙發揮作用。

簡單來說，新造車企業所提供的硬體升級是一個豐儉由人的選擇，而賓士、寶馬跟這些完全不一樣。

無論是後輪大角度轉向還是座椅加熱，都不是什麼特殊功能，反而是很常見、很成熟的配置，然而在動輒幾十萬、上百萬的賓士、寶馬身上，竟然成了付費才能使用的功能。這就好比把一輛車的部分基礎配置砍了，然後變成付費功能，憑空製造出了新消費需求。

沒人比賓士寶馬更會“賺錢”，而且這多多少少也讓人想起了當年的樂視電視。

電視廠商大都是賣硬體給消費者，消費者可以自主選擇下載開通哪個影視APP的會員。但樂視電視不一樣，當年樂視電視喊出的口號是不靠賣硬體賺錢，靠賣會員——即以相對較低的費用賣出電視，但消費者必須開通樂視會員。

很少有消費者在購買前會知道，一旦樂視會員到期不續費，樂視電視連最基本的高畫質畫面都無法觀看。這就造成了一種結局，多年後樂視會員已經提供不了最新的電視劇，但你必須繼續開通會員，否則無論你透過什麼影視APP播放內容，都看不了高畫質畫面。

整體而言，樂視電視和此次賓士、寶馬的收費模式類似——

將基礎功能變成花錢才能解鎖的付費功能。

消費者需要承擔多少成本？

所有付費解鎖的邏輯，都是出廠前就預埋好硬體，否則如果每一次訂閱都要去4S店進行拆裝，那跟傳統意義上的租借硬體沒有任何實質性區別。

但出廠預埋硬體又會造成一個新問題，不論是高配低配車型全部標配硬體，這無疑將會推高整車生產成本，最終一併歸入售價中。

那麼，消費者是否會為預埋的硬體多花冤枉錢呢？

讓我們來算筆賬。

先來看軟體付費這一塊，想要在後期訂閱各類自動駕駛包實現輔助駕駛功能，那麼前期這輛車上就必須有晶片、攝像頭、雷達等一系列自動駕駛硬體配置。

以特斯拉為例，特斯拉Model 3的自動駕駛方案主要走視覺路線，主要硬體包括12個超聲感測器，8個攝像頭以及1個毫米波雷達。

其中，超聲波感測器在汽車行業應用非常普遍，單個售價在數十元人民幣，毫米波雷達相對貴一點，單個在50美元（337元人民幣）左右。攝像頭方面，特斯拉Model 3採用了1個三目攝像頭和7個單目攝像頭。其中，據System Plus Consulting測算，Model 3所使用的三目攝像頭成本在65美元（439元人民幣）左右。單目攝像頭價格普遍在150元人民幣左右。

按照這些價格計算，特斯拉自動駕駛硬體部分的成本大約在2000元人民幣（300美元）左右。

不過，不購買特斯拉的“增強版自動輔助駕駛功能”或者“完全版自動輔助駕駛功能”，這些硬體也不意味著完全無用，它照樣可以為車主提供基礎版輔助駕駛功能，比如根據路上的車輛行人動態，自動實施加速、剎車等。

來自理想的一位汽車工程師告訴深途，

像雷達、攝像頭這樣的硬體，低級別自動駕駛也都用得上，無論考慮不考慮高級別自動駕駛，產品出廠前都得加裝。

從這一角度來說，

在軟體付費中，預埋的硬體不存在閒置問題。但是，硬體付費不太一樣。

熱量不會順著網線傳播，也就是說，寶馬車主想要實現座椅加熱功能，至少加熱絲在出廠前就已經在座椅內裝好了。但如果不按照寶馬提出的訂閱方式付費，那這些預埋的加熱硬體就永遠浪費了。

曾在大眾4S店售後部門工作的阿雷告訴深途，

目前市場上單個座椅加熱改裝的成本費用大概在1500元左右

，不同品牌的成本相差無幾，只是在工時費用上有所差異。如果在工廠內提前做好預埋，這個成本價格還有降低的空間。

整體來看，提前預埋的硬體都需要一定成本，這部分成本肯定轉移到了消費者頭上，但相比於幾十萬的售價，消費者很難感知到，這幾十萬中到底有多少是自己多花的冤枉錢。

誰的吃相最難看？

像賓士、寶馬此次提出的硬體付費功能，為什麼不做成選配或者直接加入售價中，反而要採用訂閱制呢？僅僅是為了多賺一點錢嗎？

當然不是，它們或許更多是為了試探消費者，尋找更多的賺錢門路。

在當前的車市中，除了賣車，不少車企們靠賣軟體也賺到了不少錢，比如特斯拉，2021年全年，特斯拉包括自動駕駛軟體在內服務及其他業務實現營業收入38億美元。以蔚小理為代表的新造車企業也正在呈現出這種勢頭，目前蔚來NIO Pilot全配包價格為3。9萬，小鵬XPilot 3。5智駕包為3。2萬。

然而，“蔚小理們”在自動駕駛方面所具有的軟體優勢，BBA當前並不具備。你或許看到過有人分享特斯拉“完全自動駕駛能力”的使用感受，有人分析蔚小理的輔助駕駛，大家往往也樂意為這樣的新技術付費，但基本不會看到消費者討論BBA的自動駕駛軟體是否值得購買。

對於消費者來說，“BBA們”代表的更多是傳統燃油車的榮光，與“自動駕駛”這樣的標籤完全不搭。

既然軟體付費行不通，那硬體付費的路子能不能走走看？

現在，消費者已經給出了自己的答案——不接受。

“雖然我不是賓士車主，但如果上百萬的車想要大角度後輪轉向功能還要後期付費解鎖，我是不可能接受的。”路虎攬勝車主阿健告訴深途，這不是錢不錢的事，只是不想慣這些車企，“就像我買了套精裝修房子，但是臥室門只能開60度，想開90度得再交錢，這不是欺負人嗎？”

類似的調侃在社交平臺上比比皆是，如“啟動汽車前需要先看30秒廣告”“VIP1剎車強度10%，VIP2剎車強度20%”……

一夕之間，被各種手機軟體收費所支配的恐懼，彷彿完全複製到了汽車上。

“我覺得傳統企業搞數字化，可能還需要向網際網路學習一下。他們對於‘Freemium’模式，即Free（免費）+Premium （增值服務）的理解是完全錯誤的。”360創始人、董事長兼CEO周鴻禕針對寶馬、賓士的付費服務表示，網際網路的世界裡，“Free模式”是說基本能力要免費，“增值”服務要收費。

這裡的“增值”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是可以自願選擇的，而不是把必備的基本功能拆開，變成增值服務。

簡單來說，就像是電腦的防毒功能，真正的“Free模式”是免費防毒，基本功能是完整、免費的，且能讓使用者得到完整的使用體驗，而不是說把防毒功能拆分收費，殺小病毒免費，殺大病毒就收費。

但是，輿論層面的譴責歸譴責，法律層面上，車企硬體付費的做法是說得通的。“只要事先告訴消費者，哪些功能是隨車購買就有的，哪些功能是需要另外付費的，就不涉嫌損害消費者的知情權和選擇權。”律師楊宇告訴深途，目前車企的這種行為很難說違反了法律法規。

總體而言，傳統車企想學著新造車企業，開拓一些新的賺錢路子，但消費者並不買單，賓士、寶馬直接在輿論上翻了車，在大家眼裡吃相也變得愈發難看。這就像一場由過氣偶像帶來的拙劣表演，鼓掌的人很少，喝倒彩的卻很多，大家都已經開始追尋新的潮流，只有他們還留在原地，拼命努力但卻找不到過氣的原因。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阿雷、阿健、楊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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