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份我寫過一次薇婭，那次她在直播間裡帶貨山寨Supreme。薇婭老師日理萬機沒時間深入瞭解潮流圈知識，後來誠懇道歉為自己的知識儲備不足而買單。
9月份薇婭再次把選題送到我面前，這次由她背書的
“低卡低脂”全麥麵包
被爆熱量堪比“碳水炸彈”。
跟薇婭正面剛的是上海消費者權益保護委員會。
上海消保委把田園主義這款“低脂全麥歐包”送到專業機構檢測。
結果顯示熱量比包裝袋宣稱的要高40%。
除了薇婭推過這款麵包，安利的還有丁香醫生。
“味如嚼蠟，要不是為了減肥怎麼可能吃那玩意”。
抱著“瘦三斤”的期盼，驀然回首才發現，受了那麼多罪還不如吃大米飯。
圖源：微博@叔貴k
先被元氣森林的“0蔗糖”暴擊，又在全麥騙局裡被重錘，減肥信仰徹底崩塌的打工人流下淚水：
“我的生活有兩個騙局，一是老闆告訴我咱幹3年掙它1個億，一是田園主義跟我說，吃全麥麵包能瘦身。”
最不該玩弄減肥人士的感情
準確地說，田園主義設計了兩層騙局。
首先是比宣傳超標40%的能量。
100g無糖無油的饅頭熱量是934kJ，100g田園主義全麥歐包實際能量是1060kJ。
講真，田園主義和樓下早餐鋪子不知誰比誰更油膩。
得知此訊息後，我在朋友圈看到了不少人崩潰咆哮：
“減肥拿全麥麵包當早餐，我TM連著吃了30多天。”
每天早上被粗糙無味的麵包摩擦靈魂，都是月瘦10斤的執念在堅持。
吃全麥減肥無效不是錯，錯的是它給你希望然後無情戳破。
中國營養學會的成員在接受採訪時表示
，“即使不含任何新增劑，100%全麥麵包的熱量也只比普通小麥粉面包低15%-20%。”
第二層“騙局”就很高明瞭。
田園主義聲稱使用100%全麥粉，實際配料表裡明顯還夾雜著其他品種的“麵粉”。
5種全麥歐包裡，配料表第3位出現了
“谷朊粉”
，俗稱麵筋，主要成分是蛋白質。多出來的能量可能就是出自這裡。
其他的全麥就更大雜燴了，新增燕麥片、南紫薯粉、紅豆、南瓜粉、黑芝麻粉都是常規操作。
圖源：澎湃新聞
其實突出“100%全麥粉”大可不必，因為這玩意壓根就是反人性。
這要怪全麥市場太內卷，很多商家用小麥粉當主要原料，只新增1%的全麥粉，就敢打“全麥”旗號吃“健康低卡”這波紅利。
後來消費者學聰明瞭，開始從口味和成分上挑“更正宗”的全麥麵包。
但凡做得稍微好吃點、口感稍微細膩點、長相太白嫩，都會遭來群眾的懷疑。
“有股雞屎味”是對全麥麵包的最高讚美。
比如終極王者“捷森麵包”的減肥原理是進食阻斷，咬一口生無可戀，別說吃東西。
為了迎合大家的“自虐”想象，當然也是為了節約成本，
有的商家用糖漿或著色劑給普通小麥粉做“美黑”
，有商家只用很少的全麥粉，但
添加了大量的麩皮以增加粗糙感
，最終形成了“越難吃、越好賣”的魔幻閉環。
田園主義打出“100%全麥粉”的幌子，以及“飽腹又營養，發胖無負擔”口號，
讓嚴謹的成分黨都掉進圈套。
將全麥粉放在配料表第一位，
因為“純度更高”它順理成章成了全麥鄙視鏈的頂端。
去年，田園主義這款全麥歐包做到了天貓休閒零食類目復購率的第一，曾1小時賣出了16。5萬個全麥麵包。
請薇婭站臺也不意外。這個2018年才成立的牌子，走的就是廣撒網、鋪筆記、找達人、進直播間的典型“網紅推廣之路”。
我去翻了翻企查查，田園主義的第二大股東是“0糖低脂”的營銷高手——元氣森林。是不是瞬間就豁然開朗了？
田園主義“消失的熱量”，
跟5個月前元氣森林“薛定諤的0糖”似曾相識
。當時“很貴卻很適合減肥喝”的“無糖乳茶”，一度被視為救苦救難的大英雄。
後來文字遊戲翻車了，元氣森林不得不告訴大家：0蔗糖不代表0糖呦，我們加的是乳糖和結晶果糖。
乳茶好歹是讓大家“痛並快樂著”的致幻劑。田園主義更狠，
“比饅頭熱量還高”的全麥麵包不僅玩弄了感情，還折磨大家的味覺。
當然，這兩家都是如出一轍地擅長轉移話題。元氣森林將“虛假宣傳”的道歉宣告叫做“遲來的升級”，田園主義的必殺技是“顧左右而言他”：
你跟我談能量超標？我跟你聊聊原材料資質多麼優秀。
甚至娛樂圈的不良風氣也被帶過來，網友質問如何解釋“虛假宣傳”，
田園主義說：“請大家理性吃瓜”。
像極了法外狂徒張三的樣子。
全麥就無敵了？
張三隻能在法外當狂徒，但國內卻沒有“全麥法規”能讓田園主義們謙卑。
畢竟目前行業內還沒有針對“全麥麵包”的通行標準
，比如規定全麥粉含量、具體佔比等。以至於只要含哪怕0。1%的“全麥粉”，都能自稱全麥麵包。
圖源：現代快報
美國食品與藥物管理局規定如果包裝上有“健康聲稱”，全穀物佔產品總量的比例就不能低於51%；歐盟的標準是至少包含30%的全穀物成分。
國內的全麥麵包則基本處於自我放飛的狀態。加多少？怎麼加？自己看著辦。
2018年，中國焙烤食品糖製品工業協會規定全穀物糕點和麵包裡，
全穀物成分含量分別要達到27%和51%以上，並要求標示具體含量。
然而這個規定
是非強制性
，只具備行業指導意義，
實際執行起來也是全靠自律
。就像田園主義以“100%全麥粉”為噱頭，
配料表具體佔比含糊其辭，我們壓根嘗不出來它是否添加了別的東西。
與之相似的是，元氣森林“原則上”也是無需道歉的。
因為根據《食品安全國家標準》，只要每100g產品中的含糖量小於0.5g，就可以在包裝上標明無糖。
同樣也沒有哪個條款來約束：
元氣森林就算在“無糖範圍”內，需要告知到底添加了幾克糖。
即使被質疑“無糖說法是否恰當”，元氣森林也可以用“漢語歧義”輕鬆應對，將下架問題產品、不再新增結晶果糖美化為“產品升級”。
現在改為“低糖”
大家都是自信又成功的新消費玩家，死死卡住了年輕消費者
“既要美味，又要不胖”
的七寸。
曾經有業內人士分析全麥食品的市場潛力，“全麥麵包既飽腹又營養，還不用擔心發胖和不健康。”
在身材焦慮和健康焦慮的雙重加持下，全麥也是種消費“新剛需”。
田園主義CEO朱江濤的言語中散發著自信，他曾經根據傳統飲食文化判斷：中國人對主食的依賴性極高，而在各類烘焙食品裡
，全麥麵包是為數不多的優質碳水。
（我大碴子第一個不同意）
直到今天，全麥主題早餐，還是跟當年
“在朋友圈曬星巴克、用日本馬桶和電飯煲、逛宜家把家裝成北歐風”
並列的中產符號。
不過如果把時間線拉得再長點，
“人類高質量麵包”才不是全麥。
曾經統治有錢人餐桌的是白麵包，高階精緻的白麵粉里加入糖，再高階點的還得加入油脂。
作為財富和飽腹象徵的白麵包
，即便是有錢人家也只會在特殊節日才能吃上。
在上世紀的倫敦，讓中產們愛慘了的是“石膏麵包”，也就是不發酵的麵包。“細菌有害”的觀念曾風靡一時，因為麵包發酵靠細菌，
於是先進的中產拒絕“落後”的製作手法，不發酵的石膏才叫高精尖黑科技
。
而且高階的麵包必須是雪白的，為了顯白，不良商家甚至可能塗上有毒的明礬。
當時的中產們在人造白麵包上整活，最樸素最原始的全麥麵包則是下層人民的盤中餐。誰曾想，
黑黢黢的全麥，能從土low代名詞，搖身一變成了“極少數的優質碳水”。
全麥真的更優質嗎？這個話題不用吵了，曾經有科學研究測試過吃全麥麵包和白麵包對人體短期健康的影響。
結果是每個人身體對全麥麵包與白麵包的“接納”程度都不同
，有的人吃精面新陳代謝好，有的人適合吃粗麵。科學家的建議，看起來跟我媽總結的差不多：
粗細搭配，誰也不比誰高貴。
也有網友說，自己買回來一袋全麥麵包，她奶奶嘗一口就知道不是真粗糧，還不如蒸鍋雜糧米。如果非要促進腸胃蠕動、補充膳食纖維，
“高粱窩窩頭不比全麥麵包來得更實惠？”
其實，麵包在歐美飲食系統裡是主食，原料通常只有水、面、酵母、鹽這幾樣，拿來配火腿乳酪或果醬；
咱們對面包的認知深受日本人影響
，東亞飲食體系裡大米、麵條才是正經主食，日本人就把傳統的麵包進行了改良，加入油糖蛋奶各類花樣將麵包
“零食化”。
做成麵包的“雜糧”，變成了輕巧的代餐和零嘴。
而如今的“全麥麵包”，又多了層“田園主義”的“精緻浪漫”和“減脂清新”。
不過，我吃過最良心的減脂神器，應該是
“正宗黑麥大列巴”
，aka門牙粉碎機。
它長相淳樸、童叟無欺，不僅培養了我鋼鐵般的意志，
還讓我的下巴脫臼，足足喝了一個月流食。
你有啥推薦的全麥麵包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