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伊米

有多少遺憾,是我不問你不說,我們就此錯過

出圖書館的時候,夕陽正懸落在遠處的山頭,逸的腋下正夾著那本《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

柔情的黃昏,給了他某種愈益蒼涼的心境。讓他變得像個敏感的詩人,憂鬱的心靈似乎抓住了生命中某種永恆的東西。儘管這種東西離他還很遙遠,遠得不能體會。

此刻,他想起那張迷人的微笑的臉,心中湧動的詩意便由她而起。

有多少遺憾,是我不問你不說,我們就此錯過

幾天前,逸如往常一樣,腋下夾著剛看完的書,悠悠地朝圖書館而去。

他想看米蘭·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儘管在此之前,自己已經看了一遍。但那還是在高一,似懂非懂,甚至差點把它當成了一本黃色小說。

後來,聽高二的語文老師說那是一本把愛情提到哲學高度的書籍,才慢慢改變對此書的看法,並且覺得那是一本值得看兩遍或更多遍的書,只是後來忙於應付高考,便遺憾至今。

像是要去實踐自己以前的諾言,逸懷揣著一顆刻不容緩的心。

逸的視力不佳,不喜歡戴眼鏡,所以被放在高處的書,他只有踮起腳才能看到,就像探望病人的家屬只能趴在高高的視窗張望。對於擺在底層的書,他也只得蹲下來,才能把書名一個個地看清。

有多少遺憾,是我不問你不說,我們就此錯過

每一次蹲下和站起,都有骨頭摩擦的響聲傳至耳膜,這讓他感覺自己有點像大腿某個關節生了鏽的機器人。

逸的視點隨右手食指慢慢掠過一本本精美的書籍,當手指劃過一本自己熟知的著作時,他的視線和手指會不約而同地靜止且停留在一處。然後他會再次動用手指,輕輕地在書冊頂端用力一勾。那書便會從整齊的隊伍裡露出半張臉,他趁勢抓住捧在手心裡,如獲至寶一般。

儘管這不是他現在要找的書,儘管每次都只是翻翻目錄,或者走馬觀花地看看其中某一頁。但在他看來,這彷彿是和作者在某個酒館喝了一杯,心裡很愜意很滿足。

與此同時,離此處不遠,正好也有一位跟他一樣,在尋書過程忘記周圍一切的女生。如果沒有猜錯,書在她的生活中,同樣有著非凡的意義。

有多少遺憾,是我不問你不說,我們就此錯過

昨天,朋友向她推薦了一本叫《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的書。一聽到書名,安便隱約感覺到這是一本好書。

安只知道書名,其餘一無所知,她只得一個一個書架地找。安看得很仔細,很慢,儘管她的視力很好。遇到自己以前讀過的書,她會用手輕輕撫摸一下,或者拍拍。然後對著它微微一笑,像是見到親密的朋友一般,內心充滿感激。

他倆似乎同時出現在這個書架的兩端,並且誰也沒有注意到誰,都深深沉浸在各自的忘我之中。只是,兩個人比較起來,逸的動作顯得有些滑稽好笑。

逸的手指底下出現一本《不朽》。他變得有些激動,急切地將自己的頭靠近了書架。

有多少遺憾,是我不問你不說,我們就此錯過

逸完全沒有注意到,就在離自己很近的位置,有一隻纖細漂亮的手正慢慢伸過來。

當逸的手停在那個“生”字上面,準備又一次勾出時,書突然從手指底下飛走了,讓他多情的手指落了空,停在那裡。

就是這本!安猛地抽出書時嘴裡細聲叨唸著。

在這一刻,逸的臉已轉向那個在他看來突然從空氣中蹦出來的大活人,又是驚訝又是憤怒。

早在逸把臉靠近書架時,安已注意到了他,跟他搶書的動作明顯地帶有故意戲弄的意思。當她搶先一步把書拿過來時,她已經在看著逸了,等他轉過臉,想看看在自己惡作劇下的那張臉的表情。

有多少遺憾,是我不問你不說,我們就此錯過

事如她願,她看到了逸臉上的驚訝和憤怒。

安微微抬著頭,閃動著漂亮的大眼睛,顯得有些驕傲。

當逸清楚地看到跟自己搶書的是個美女時,由於憤怒嘟起的嘴巴立刻向兩邊

去,在呈現出不好意思的微笑的表情中,夾著更深的難以置信的驚訝。

安欣賞著這張臉上豐富表情變化的同時,也在驕傲消去後泛起的害羞中給了逸一個迷人的微笑。

尷尬和窘迫在兩人對視的微笑結束時油然而生,安只是羞澀地瞪著大眼睛,不敢先開口;逸欲言卻止,摸著自己的後腦,在的最後一瞥中,與她擦身而去。

有多少遺憾,是我不問你不說,我們就此錯過

在故意轉去另一個書架後,逸向安那邊回看了一眼,正好與安剛抬起來大眼睛相遇。

在默默相互凝視了一瞬間之後,逸離開的腳步聲傳來,而安再次低下頭,不安心地看著手中搶來的書……

這五天來,逸每天都會在同一個時間去趟圖書館。每次進到圖書館,便直徑去擺著米蘭·昆德拉作品的地方,還是少了那本《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他不借別的書,只在那停駐一會兒就離開。

在今天,逸第七次再去時,書已經安靜地豎在那兒了。他習慣性地出一會兒神,然後拿起剛被管理員送過來的書。

在逸轉身離開的背影后面,一雙大眼睛正偷偷地注視著這一切,眼神坦白著主人的憂傷,以及些許不知名的渴望。

有多少遺憾,是我不問你不說,我們就此錯過

讀完書之後,逸沒有再去拜訪米蘭·昆德拉的作品。但他知道,在去圖書館確認書是否被還回來的那幾天,離自己不遠處的書架後面,一直藏著一雙美麗的大眼睛。

他知道背影是她的,她也知道他看到了自己。

逸知道大眼睛背後的某些渴望,安也懂得佇立時背影后的那份期待。

可是,至於為什麼倆人都沒有主動站出來,誰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們彼此再也沒有見過誰,兩個人的生活再也沒有出現任何交集,儘管圖書館依然有他們的身影。

有多少遺憾,是我不問你不說,我們就此錯過

直到畢業離校的那天,逸決定最後一次進圖書館溜達溜達。

可是,因為透過安檢機的校園卡已經撤銷,逸被執勤的保安擋在了門外。逸轉身默然離開,輕輕一聲嘆息。

而他永遠也不知道,就在自己決定最後一次來圖書館看看時。安也因同樣的原因,被保安擋在了圖書館的大門口,而後,也悄然離開。

*作者簡介:空中行雲,一個集愛與孤獨於一身的女子,在夢與現實之間自說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