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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買房後,我想一輩子做一個平凡的牧羊人

弟弟買房後,我想一輩子做一個平凡的牧羊人

我想一輩子做一個平凡的牧羊人

我想一輩子做一個平凡的牧羊人

09:44

未知來源

文/清歡 主播/小賢

弟弟買房後,我想一輩子做一個平凡的牧羊人

我是個放羊的。

每日清晨,幾縷微弱的光亮跳進我的右眼,是的,我的右眼僅能看到微弱的光亮。

我僅用一隻左眼放羊,透過微弱的視力,我可以看到它們潔白的身軀。

羊群在我面前懶洋洋地晃悠,宛若朵朵雲彩穿梭而過。

每日的清晨就是我一天工作的開始。

我每日與羊群奔走在戈壁灘上,累了就席地而坐,望著湛藍的天宇,等羊群吃草,任陣陣颯風拂過耳際。就這樣,一晃幾十年過去了。

幾十年來,我從稚嫩的少年變為庸碌的中年人,兩鬢青絲變得像被白雪浸染過的枯草,羊群也換了一批又一批。

唯一不變的是我右眼裡的微弱光芒。

有時候我想,右眼裡的光芒恰如我這平凡又渺小的生命,轉瞬即逝,不留一絲痕跡。

幾隻羊,一片戈壁,也許一輩子就會這樣過去。

村裡的老漢常和我開玩笑說:“小夥子,年齡不小了,你也該找個媳婦來照顧你了。”

弟弟買房後,我想一輩子做一個平凡的牧羊人

圖片來源:全景視覺

我苦澀地笑笑,心裡想著這只是奢望吧。家裡僅靠我牧羊和父親務農的微薄收入支撐,母親患有精神衰弱,常年發病,整個家庭宛若風雨中的浮萍。

“唉,不會有哪家姑娘看上我的。”

我的喉嚨一陣乾澀,就再無他言。

日子一天天地熬著,凜冽的狂風搖落了緋紅的樹葉,告訴我秋日又臨近了。十月裡的某一天,弟弟回來了。

弟弟買房後,我想一輩子做一個平凡的牧羊人

弟弟與我不同,他身體健全,一雙眼睛明亮深邃,宛若一泓清泉。他雖只初中畢業,但當過兵,如今退伍也能找個穩定的差事。

我看見父親的眼裡泛著淚光,他一把摟過弟弟笑著說:“軍隊裡待著長結實了。”弟弟勉強地笑了笑。

他們走進了客廳。放一天羊下來實在太累了,我就獨自回到我的小臥室裡休息。

突然,只聽一聲“混賬東西!”響徹屋子,猛灌進我的耳朵。我急忙跑到客廳,看看發生了什麼。

弟弟瞪著佈滿紅血絲的雙眼,凜冽的目光掃過我和父親,扔下一句“必須要買”,就破門而出。

他走後,父親告訴我,弟弟這些年花光了軍隊的轉業費,交不起樓房首付,現在逼著我們為他買樓房。

“能有這樣混賬兒子,這都是我造的孽!”

父親氣得雙唇微微顫抖,老淚縱橫。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無奈和痛苦在我心中熊熊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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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全景視覺

第二天早晨,父親早早起來告訴我,今天上午不用去放羊了,讓我和他一起去二叔家借錢。看著父親下垂的眼袋,以及一夜間長出的數根銀絲,我艱澀地點點頭。

我們提著家裡剛宰的小羊,到了二叔家裡,父親先拿出一包煙和二叔一陣寒暄。過了一會兒,二叔察覺到父親似乎有心事,就問:“你們來到底有什麼事,咱們說亮堂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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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輕輕垂下頭,語氣近乎哀求:“我小兒子要結婚,問我要房子了,我就想求你借點錢,我再想想辦法,讓他把首付先交了。”

二叔眉頭一皺,臉色瞬間就變了:“我不借,這年頭誰都有難處,首付也得好幾萬,我拿不出來。對了,你兒子那些轉業費哪去了?”

父親臉上瞬間愁雲密佈:“逆子啊,他把那些錢都花光了。”

“活該!想買房子,做夢去吧!”二叔丟下狠話,生氣地趕我們走。

我不知道那天我們是怎麼走出二叔家的。在二叔的嘲笑聲中,我們繼續去找另一家親戚借錢。

就這樣,一家一家地找,我看到父親彎曲的脊樑一次次垂下,也看到他因為說了太多哀求的話,嘴唇都皸裂了。

寒風掀起他花白的頭髮,我的心撕裂了般的痛。北風呼嘯,我們卑微的身影被夜色吞沒。

東拼西湊,我們終於湊足了首付。弟弟聽聞後,連忙趕來,他欣喜地接過錢,這時他才看到蒼老了許多的父親和我踉蹌的身影。他忽然愣了一下,一個人在門口默默地站了許久。

我的生活還是與以前一樣,只是少了好多隻羊,它們被父親賣了還債。

每個清晨我頭頂星空,走過狂風大作的戈壁灘。每個夜晚我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家,躺在狹小的單人床上,安頓一天的疲憊。

有段時間我常常感到雙腿劇烈脹痛,解開褲子,看到自己的雙腿紫紅一片。我抱著雙腿強忍痛苦,想到家裡給弟弟借錢已然欠下一屁股債,根本擔負不起我尋醫問藥。

黑夜漫長而空寂,無數個夜晚,我抱著脹痛的雙腿整夜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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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全景視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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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日,父親叫我去喝酒,我原以為父親心裡難受,想讓我陪陪他,就去了。

那天,父親手持酒壺緩緩為我倒酒,他說:“爸知道,這些年委屈你了,現在你弟弟也快結婚了,等過兩年我們還完債,爸託人給你也找個媳婦。”父親低沉喑啞的嗓音在小酒館裡緩緩迴盪著。

我搖搖頭,平靜地說:“爸,真的不用了。我覺得一個人過挺好的。”

恍惚間,我看到父親額間綻開的皺紋,心裡重重地嘆了口氣。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沉默勝千言。

又是一年春天,雖是寒風料峭,村邊的柳樹又泛起了新芽。弟弟在縣城漸漸安頓下來了,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也有了孩子。此後,弟弟總是回家探望我們。

我終於看見父親粗糙蒼老的臉上泛起了喜悅的紅光,逢人就樂呵呵地寒暄,從前總是躬著的背,現在挺得筆直。

現在的我還是繼續放羊,眼看著生活漸漸變好了,我突然有了贖回賣出的羊這樣的念頭。當然,贖不回來了。

戈壁上的烈風掠過我的面龐,羊群在草地上歡快地打滾,遠處的天際線還是一望無際,這樣的生活似乎還和從前一樣,只是我心裡多了一份踏實。

中午我回家時,弟弟也回來了。他的小姑娘顛顛地跑來,甜甜地叫著我叔叔,她那可愛的酒窩像極了弟弟小時候。我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招呼她出去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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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回屋後,弟弟走到我和爸身邊,他猛地跪下,哽咽著說:“爸,哥,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想來這些年是我對不住你們,現在想想你和爸當年為我買房借錢欠了許多債,我真他媽的不是人。”

我咬著唇說:“現在一切都過去了。你把生活過好。你如今知道這些就應該好好孝順爸媽。”

弟弟擦了擦淚,望著我說:“哥,我還是不能原諒自己,我必須把爸媽和你接到縣城享享清福。”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爸媽在這兒住了一輩子,他們習慣了,離不開這裡,我就留在這裡陪著他們,哪也不去。我只希望你能常回來看看他們。”

爸也說:“對,只要你能想著這個家,常回來看看,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孝順。”

後來在我的勸說下,弟弟放棄了帶爸媽去縣城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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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全景視覺

過了幾天,我決定去縣城看病,弟弟陪著我去縣醫院。

當醫生看到我發紫的小腿,疑惑地問:“這麼嚴重怎麼不早點來看呢?”我想起那一段艱難困窘的日子,淡淡地笑而不語。

時光以我們看不見的方式流逝,待回首,已時過境遷。

但它以永恆的方式鐫刻在我們的容貌與身體上,你看那眼角長出的皺紋,還有斑白的兩鬢,何嘗不是時光的印記呢?

我沒有太多雄心壯志,我只想永遠守著這片土地,不懼時光漫長。就像一抔黃土,雖平凡渺小,卻緊挨著大地。

一望無際的戈壁灘上,狂風撫摸著我黝黑粗糙的臉龐,我依舊放著羊,看著羊群追逐打鬧,我想一輩子做一個平凡的牧羊人。

這是我的命運,也是我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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