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生很貴且行且珍惜

◎張建梅

一日，朋友忽談及一個很奇怪的想法：要找一個工巧的木匠為自己製作一個怎樣精緻的小木盒，雕鏤上什麼花式，鐫刻上什麼文字……他講得津津有味，我聽得毛骨悚然。“我要日日把它帶在身邊，某一日我死了，就將我的一半骨灰裝進去，埋在亡故父母的身邊……”我不敢讓朋友繼續下去，忙擺手請他停下。朋友剛剛49歲，正是人生得意之時，平常也待人真誠，為人溫和，與人不爭不搶，做事不急不躁，奈何竟會有如此想法，是遇人不淑，做事不順，還是人生不如意竟至於此？常言：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順，七十古來稀。年紀輕輕竟做死亡之想，豈不讓人錯愕擔心？

朋友見我立於一旁，做驚悚狀，非但不安慰我，卻斂住笑容，凝視我片刻，然後目光掠過我的面龐，深情地眺望著那極遙遠又極深邃的地方，語氣很淡，淡如渺遠之地迎輕風而舞的薄紗，如即降消散在朝陽中迷離的淡霧、被清風吹散於蒼穹的輕煙，又似穿越漫長時間隧道傳來的歷史綿長的餘音，他問我：“你覺得我為什麼會有這個想法？”“奧，時間的確過得太快。”我不知所措，一時語塞。死亡於我而言，是一個避之不開、又不願觸及的冰冷的詞語。儘管，曾有人在死亡面前如櫻花般靜美，有人面對死亡仍能大筆如椽，書寫自己生命將盡之旅的恬淡與從容。然而，世人會有幾人如此這般為自己的死亡時刻準備著，是智抑或是愚。我也曾茫然於蒼蒼之萬頃，沉思於歲月盡頭的滄桑，是無知的恬靜，還是害怕與不捨？朋友此時此刻在莽原的生命之地尋找什麼……朋友將目光收回，重新落在我的面頰上，他似讀懂了我的不解和疑惑，正告我說：“的確，日子過得太快，你有沒有想過要怎樣過？我將小木盒日日帶著身邊，是刻刻提醒自己，時間正在無情地將我一步步逼向死亡。”將死之人做如此感想也許並不會讓人覺得意外，可正處事業巔峰的他，為何竟有如此思量？“我記得雷巴柯夫曾說過：用“分”來計算時間的人，比用“時”來計算時間的人，時間多五十九倍。如果你把活著的每一天當作生命最後一天，將每一天用“秒”的時間來過，你知道人生還會有多少可能性嗎？”望著友人遠去的背影，我依稀望見了一個堅定、自信、高大的身影，正在伴著生命的節律倔強、不息地奮鬥，正帶動他身邊的每一個人倔強、不息地奮鬥。

是啊，曾記得報端記錄著老者不負生命所往，耄耋之年開始學畫，終有所成的故事；也記得街頭枯瘦的老人，單腿開胯倚樹擎天而立的悠閒……他們所求著何？是技藝本身，還是比技藝更為高遠的東西？

行走於熙熙人群，常思擦肩而過者是何人，他們曾有過怎樣的奮鬥，曾過著一種怎樣的生活，曾有過人生怎樣的輝煌時刻。也許，他們的過往並不為人所知，然而，人活著首先不是為了別人，而是要活給自己。

楊絳先生百年之際，仍行走人生邊緣，思考生命的淡定和從容，書寫命運的不辜負和人生的有意義。當我們不經意間撞到自己衰老容顏的時候，當我們只記得出生年月卻含糊了年齡的時候，當我們再也不願忘記過去的一席黑髮而對鏡嘆息銀絲悄然而生的時候，是否也曾有這麼一個詞語常常重創你自以為緊鎖的心扉，激盪出人生不想、不願、不甘的層層漣漪？

人生不過百年，若在尚有事可做、有事能做、有事可做好的時候，選擇了安逸與放棄，豈不可惜？

餘生很貴，真該細數日月，無誤分秒，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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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張建梅，萊州市第一中學教師，喜歡讀書，常常樂而忘憂；愛好文字，往往書而不倦。願常伴文字左右，沐浴佳作詩文，暢享生活抒懷。煙臺市散文學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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