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平：每日一文：《感知論．第九部》（100）

《差異之災》

人間最不可拒絕且必須接受的就是人的差異性，人一落生，就進入到各種差異的安置之中：性別差異、貧富差異、地域差異、教育差異、命運差異……種種差異把人嚴格地區別開來。多種差異不但無法改變，且永遠限制人的一生。因此，人與人不同，就體現在人之間的差異上，我們恰恰非常強調這種差異，並且一直在擴大這種差異。

人就在彼此明顯的差異中生活，將一生的意義建立在這種相對的差異性上。這絕不是良好的相對，這正是惡性的相對，人們都在彼此的相對性中找差異，在彼此的差異中找平衡，讓彼此的差異製造出人為的意義來。也就是說，我的好建立在他人的差之上，沒有他人之差，哪來我之好？沒有他人之貧窮，哪來我之富有？沒有他人的不幸，哪來我之幸運？沒有他人的愚笨，哪來我之聰明？沒有他人作相反的參照，哪來我的正確選擇與行為？我們在不知不覺中，早已經將人的差異性存在當作了生活的前提。什麼叫做人，就是拉大人與人的差異，並試圖在這種差異性中獲益。

我們絲毫不覺得這種差異性有什麼異常，我們全都甘願接受這種差異性，並預設這種差異為人的本質。人還就奔這種差異性而降生，併力求將這種差異性拉大到極致。於是，有人做了國王，有人做了僕人；有人做了富豪，有人做了乞丐；有人做了智者，有人做了愚夫……有人耀武揚威，有人痛不欲生；有人錦衣玉食，有人腹無粒米；有人驕奢淫逸，有人卑躬屈膝；有人榮華富貴，有人窮愁潦倒……人間的差距赫然在目，我們卻認為這是必需的差別，這是生活本該有的秩序，這是人與人之間必不可少的差異。我們並不知道，這種被我們有意強調的差異性事實上改變了生物同類數億年保持的共同性，人的本質被改寫，物種同種共存的自然法則被破壞，我們成了生物中絕無僅有的異類。

長期以來，我們完全忽略了這種差異性給我們人類的整體性存在帶來的致命傷害。我們熱衷於在互相比較、互相對立的差異性中尋求生活的動力，我們一直依賴這種惡性的動力來驅動我們的生活，來推動文明的車輪往前行進。我們刻意忽略了這種差異的破壞性力量，我們在使用這種惡性驅動力的同時不得不接受它的破壞性。這種差異的破壞性摧毀了人的本身，人間的一切罪惡、貪婪、陰謀、妒忌等等人性惡的一面皆直接出自於人的差異，人間的苦難、悲情、殘酷的現實皆直接源於人之間的差異。人與人之間永遠的對立與爭鬥，直到群體對弈，直到你死我活的階級鬥爭，直接導致一戰、二戰、三戰等世界性戰爭，無不是由人之間的差異性引發的利益衝突所致。差異性就是人間的魔鬼，只不過它沒有一副醜惡的面孔，相反每個人都能接受它的存在，儘管深受其害。

最悲催的是，我們至今不知道人間的差異性有害在哪裡？我們不知道，這種差異性徹底分裂人類的群體性存在。差異將個人性發揮到極致，我們必須要獲得的彼此支援被徹底瓦解，人的孤獨罪惡性地存在，極大地敗壞了人性，讓人的存在品質低劣到難以復加的地步。人間差異性構成了人類物種悲劇性的命運，再如此繼續下去，人類將成為因自身個體的差異性造成不可修復的撕裂，最後難逃滅絕後果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生物物種。

差異性帶給我們最明顯的後果就是，將人與人之間的親密與幸福的關係全部轉化為隔閡與苦難。人間的幸福愉悅必須建立在人與人完全相同而又高度緊密聯絡的基礎上，差異性徹底破壞了這種關聯。人類的幸福美滿絕不會建立在某個小範圍區域，人間天堂絕不會誕生於人們的差異之中。一個人、幾個人、少數人能幸福美滿那只是反邏輯的笑談，美好幸福愉悅的生活只能在物種的整體存在中實現，也就是說，必須要在物種個體間高度的共同性、整體性和互動性中才能實現。差異性則直接抹殺了這種可能性，併產生完全相反的作用。如果人間繼續保持這種非理性的差異性生存模式，我們就只會走入永劫不復的滅亡境地。

記住：差異性帶給我們的災難性困境結束的一日，就是人類走進第二期文明的輝煌之時。（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