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伊米

曾經暗傷隱隱作痛,多少往事《隱入塵煙》

最近,我刷屏《隱入塵煙》一劇,認識了勤勞淳善良樸厚道的馬有鐵,身體殘疾命運多舛的曹貴英,他們飽嘗親情的踐踏和周圍人群的冷漠,在扭曲而醜陋的環境裡們,默默結束命如草芥的一生。他們真實地來過,曾經鮮活的生命無奈隱入塵煙,又彷彿沒從有來過!有多少人還能記得這樣兩個可憐人的平凡故事?一種抑制不住的心酸,把我思緒帶回到三十多年前的塵煙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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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出生在蘇北的一個小村,那時候的生存環境,與劇中的貧困冷漠的西北小村有的一比,從懂事那天起,我就決定要離開那裡,出去尋找應該屬於生活的溫度與色彩!那些年的耳聞目睹讓我壓抑,養成我孤僻的性格,直到中學畢業我都不會笑,也不想說話,因為生命中就沒有什麼美好值得我開心。

農村人世代在土裡刨食,所受教育有限,小學未學完可做生產隊長,讀幾天初中就是文化人,人們貧困而短視,見不得別人好,相互排擠碾壓;親人之間也無親情可言,尖酸刻薄斤斤計較。每天都能聽到吵架罵人的聲音,令人精神緊張心慌戰慄,呼吸的空氣都令人窒息。

我們村裡最會種田的人,當屬老侃,他高高的個子黑黑的膚色,一年365天沒見他閒過一天!他膚白貌美的老婆肚皮很爭氣,一口氣為老侃生了五個兒子,每個都長得很壯實,老侃寧可自己累著,兒子們都讓去讀書,只為能出個大學生,在人前顯擺,一雪被村裡人笑話幾代人不識字的恥辱。

正讀中學的小三子品學兼優,斯文帥氣,是眾多鄉鄰嘴裡的“別人家的好孩子”。很突然發生件意外的事,不知什麼原因,他在學校裡突然瘋了,整天不是亂跑就是胡言亂語,被老侃接回家後,沒有錢治療,只好輟學種地,他腦子壞了,還好人高高大大的有把力氣。唉,小三是指望不上了,光耀門楣的事還要靠其他兒子。老侃每天管制著小三子幹農活,不聽話就是一頓結結實實的打罵,嚇得小三子乖乖地,哭都不敢哭出聲,早出晚歸,不論寒冬酷暑,不管是否辛苦疲憊,幾乎也不讓小三子休息,他必須要跟老侃的節奏。

老侃把其他幾個兒子照顧很好,從學校回來就埋頭在家裡學習,很少讓下田,是因為老侃他自己太能幹了,更是因為小三子使喚起來不心疼。親爹尚會這樣對他,外人就更不用說了,使用起小三毫不心疼,彷彿是在使用一個牲口。一個大小夥子被這般管制勞動幾年,不能偷懶不得反抗,也不知道在這些時間裡,他本人頭腦有沒有過變清醒的時候,反正是不再瘋狂,越發變得木納,不再聽到他說話聲音,人彷彿成了一個沒有感知的機器。

田裡活幹完了,家裡活也做完了,能幹的老侃又攬了一種掙錢的活,父子兩人為別人壘土坯房子,每間2百元。每一步都是泥水活,人少工程不小,其中辛苦就不用說了!一連做了幾戶,老侃收入可觀,與身邊死種地的人相比優越感油然而生,他變得眉飛色舞……

就這樣過了兩年,村口那三間房還沒完工,有一天,卻找不到小三子了,他罵罵咧咧推開小三睡懶覺的房門,發現那孩子直挺挺地躺在小床上,兩條長腿伸得比床長出一截,他臉色青灰,身體都涼了,床邊倒著被喝空的農藥瓶子,小三就這麼走了,在母親幾聲零落的哭聲中,小三被子裝進薄皮木棺,匆匆被埋進西河堤。

西河堤那裡,埋著很多都是死於非命的年輕人,病死的狗剩,吞藥的六姑,上吊的小群子……記憶裡我幾乎沒去過西河堤,不敢去,小時候是怕鬼,長大後不信有鬼也沒去過,因為不忍看見那些小土堆,每個土堆都埋藏著一段令人心酸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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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再說一下另一位三哥的故事,村農孩子多家長沒文化,取名信手拈來,這位三哥也叫小三子,他父親早逝,與寡母相依為命,家裡窮得叮噹響。

記得我五歲那年,他做新郎官了,新娘子是花1千元從人販子那裡買來的雲南女人,買一送一,她背上還揹著一個小女孩。這是個被人騙過來的女人,她看上的是穿皮鞋西裝的人販子,而不是三哥這個黝黑的悶葫蘆!她又是哭鬧又是逃跑,用盡手段,把三哥母子倆折騰得直流眼淚,這買人的錢,是他們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只為能夠有個女人傳宗接代,當然是特別珍惜了。

這個女人的家鄉也很窮,本人不認識字,就算放她走,她都找不到回去的路。我家離三哥家不遠,開始那半年,總是能聽到女人扯著嗓子的哭罵聲音,時間久了她不哭了,只能聽見她罵人聲音。據說,她前夫總是打她,三哥這個悶葫蘆卻能一直忍氣吞聲,百般忍讓,她也就認命做了三哥的媳婦,但是還是看不上三哥,一個總是罵一個習慣忍,兩人組成為一對奇葩的夫妻組合。

第二年,三媳婦生了一個女娃,對於封建的農村人來說,兩個女娃還有個不是三哥的種,並且都來都要嫁人的,必須要再生,生出個男孩繼承香火,才不怕被村上人笑話。很快,她又懷孕了,這是計劃生育政策不能允許的事!村裡領導班子與派出所人員,組成稽查隊,勸說堵抓雙管齊下,抓住違反政策的女人,馬上做人流或絕育手術。三媳婦逃到婆婆的孃家躲藏大半年,結果生出來的還是個女娃,沒有帶回家來,聽說直接送給別人養了。計劃生育越抓越緊了,抓不到女人抓男人,抓不到年輕人抓老人,不管是公婆還是岳父母,抓到押在派出所,要麼交罰款來贖人,要麼把女人送來換人……不然,牽牛拆房砍樹,直到逼出人來為止。全家人傾盡全力建的三間住房已搖搖欲墜,這時三媳婦又拼上一胎,這次特別愛吃酸口,俗話說“酸兒辣女”,所有希望都寄託在這一胎,夫妻兩人是孤注一擲了,即便一無所有,也要有個兒子!

家裡能被抵罰款的財物全被村裡拾掇完了,躲在親戚家打游擊的三媳婦,挺著八個月大肚子趁夜回家個,想看看那兩那個女娃,被存心找事的人撞見報到村長那裡,馬上有一輛拖拉機停在三哥家前,幾個人衝進屋裡,不由分說不顧三媳婦拼命反抗,架上車直奔鄉衛生所,得知訊息的三哥在車後哭喊著狂追,他趕到衛生時,人都散了,只有三媳婦瞪著空洞的兩眼躺在那裡,面無血色衣衫凌亂!他抓狂地撫摸著媳婦肚子,已哭不成人聲,猛然間他發瘋地衝了出去……

接著再沒有人看到三哥,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是外甥把三媳婦接回家坐小月子的。第四天,有人在他家場上麥草垛裡發現了他,他形如枯槁,鬍鬚上都掛著麥草,骯髒的棉衣裡揣著一個顏色紫黑的嬰兒,那是一個成型的男孩屍體,被他那麼抱在懷裡暖著,想把它暖熱,幾個好心人把他拉回家,把小孩屍體埋在田埂上。可是兩天後,發現那個小土堆被人刨開了,那個小身體被三哥藏進麥草垛裡,沒有人忍心再去掩埋。雖然三哥會下田勞動會回家,但是更加沉默寡言,人如行屍走肉,一天難得聽到他發聲,聽說,他經常會去看那具已被風乾的小身體……

曾經暗傷隱隱作痛,多少往事《隱入塵煙》

後來,我不知道三哥是怎麼樣了,也不知道三媳婦怎麼樣了……那年,我升學離開了家鄉,那些嘈雜吵鬧聲,那些糟心的人間故事,那些鮮活的表情與生命,隨著車輪和年輪向後退去,閃爍在時光的角落裡,漸漸掩入塵煙。

像《隱入塵煙》劇中馬有鐵和曹貴英這樣人,很多人身邊都有,曾經我身邊有很多:如小三子,如三哥兩夫妻,如我苦命早逝的奶奶,如反抗包辦婚姻,私奔被抓回後吞藥的六姑,如照顧瘋癲媳婦半生的小叔……每個人都不容易,甚至,有些人只是為了活著,就拼盡全身力量。

我們不能選擇出生,卻能選擇怎樣的活法。環境影響很重要,但自身的努力更加重要,眾生皆苦,唯有自渡。

不躲避不沉淪,走出固有的困境,去發現光明,營造溫暖,照亮自己也溫暖別人!忘不掉的那些人與事,就留在記憶的塵煙裡,為緬懷,也為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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