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伊米

我是一頭《戀愛的犀牛》

生活不免落俗,浪漫至死不渝。

愛情對於馬路和明明而言,是像空氣一樣重要的。

“黃昏是我一天中視力最差的時候……”減少情節,隱去背景,分不清楚主語是圖拉還是馬路。開頭一句,在心底反覆了好多遍,詩意已經掛在嘴邊了:

橙紅色的天色向晚,曖昧的暖色調,讓人將木心的一生只夠愛一人的慢時光瞧得一清二楚,世間所有愛意,都該被收進詩集。

我是一頭《戀愛的犀牛》

“你是我……日復一日的夢想。”初見這溫柔的言語,天真地以為是一位與愛人相濡以沫的詩人,不曾想一個跌進愛情漩渦的普通人心心念唸的夢想竟然會是另一個人。

大概愛情是平凡人所能撰寫的唯一史詩,因此,對於有關愛情的真諦,我們深信不疑,並且願意將之奉為真理:

“愛之於我,不是肌膚之親,不是一蔬一飯,它是一種不死的慾望,是平凡生活中的英雄夢想。”人們總是在無意間誇大自己的感情,並擅長自我感動。

“事情就在那時候發生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一切都不能解釋愛情的產生,但是愛情可以用來解釋一切。

我是一頭《戀愛的犀牛》

愛情本身就不可理喻,蒙古低氣壓或者橙子的清香都過於膚淺了。

“愛情跟喜劇、體育、流行音樂沒什麼不同,是為了讓人活得輕鬆愉快的。”在感性的人的世界裡,愛情最擅長錦上添花。

假如愛情也是一種流派,它一定會是和浪漫主義相似:“人是可以以二氧化碳為生的,只要有愛情。”人人都知道這樣的言論有多荒謬,可是你就是反駁不了,許多有悖常理的事情,在愛情裡都變成了正解。

愛情,可以浪漫到何種程度?以至於“愛她,是我做過最好的事情。”

愛你,與你無關。

”本來該是灑脫與釋然,馬路卻為自己的愛情添油加醋,只消有一點不甘,愛而不得便成為一種巨大的無奈。

“能怎麼辦就怎麼辦。

”全力以赴之後本來該是了無遺憾,愛瘋了的馬路卻開始為愛不擇手段。

他在犀牛圖拉麵前長篇大論,其實是試圖說服自己,然而一顆執意去愛的心從來都是不聽勸的。於是,有關愛情的理論在他面前全部崩塌,“忘掉是一般人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但是我決定不忘掉她。”

我是一頭《戀愛的犀牛》

其實他清醒得很。當一個偏執狂愛上了另一個偏執狂,是源源不斷的悲傷還是重複演繹的荒唐?反倒是我們這些觀眾不明事理了。

“這已經不是愛不愛的問題了,這是一種較量。”

“沒有勇氣的人,無非找個人作伴,但別輕言愛。”偏執的人堅信自己足夠勇敢,在他們看來,大多數人都是懦弱的膽小鬼,根本不配談及愛情。

事實上,的確如此。

愛情是一種極為複雜的東西,越複雜,越神秘,就越是有人奮不顧身。

一生追求愛與自由的徐志摩於茫茫人海中訪唯一靈魂之伴侶,得之為幸,不得是命,如此而已。

“喜歡一個人時,可以卑微到塵埃裡,然後開出花來。”這是孤僻傲慢的張愛玲對愛情的感言。

我是一頭《戀愛的犀牛》

“你要是願意,我就永遠愛你;你要是不願意,我就永遠相思。”這是王小波愛李銀河的時候對愛情的自白。

偏執狂最容易出現在熱臉貼冷屁股式的苦瓜式愛情裡,他們做得多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而他們所釀造的悲劇也最能撼動人心:一個傾其所有,一個無動於衷。

“馬路就跟他養的犀牛一樣,眼睛不好,可是鼻子特靈。”的確如此,在某個不知名的下午,馬路與朋友圍坐時說起:“她身上有股影印機的味道”。

在不久的將來,當他的愛情被否定時,他惶惶不知所措,因為“所有的氣味都消失了”。味道是視力不佳的他的愛情的唯一明證。

03版話劇中的一個場景我久久不能忘懷:他身著一身白衣,手裡攥著明明塞給他的禮物,開始的時候眼睛還蒙著白布,拆來拆去沒有盡頭,乾脆扯掉白布,他嘴裡一直在重複同一句話:“你怎麼能這麼做呢?”馬路的壓抑傳染給了我,連帶著他的執著,我靜靜地等他拆完,兩側的紙屑堆積成小山。

我是一頭《戀愛的犀牛》

相愛的機率太小了,愛一個人又太辛苦了,被愛的人也揹負著巨大的壓力。

“戀愛的犀牛”是一種隱喻,它指的是對愛情盲目得像視力差的犀牛一樣的人。

馬路說他最好的朋友是一頭名叫“圖拉”的犀牛,馬路就是撞進了愛情裡的莽撞的犀牛。

在某種意義上,馬路就是圖拉。

“圖拉的心,和我自己,你收留他們嗎?”馬路將圖拉屠殺,像是殺死了另一個自己,圖拉鮮血淋漓的心臟是他赤裸裸的純粹的愛。他和他的愛情找不到容身之地,因為他的愛人不肯收留。

他屠殺了自己,又綁架了自己的愛情,被一次又一次絕望砸倒在地,仍不肯清醒,並決心以命相抵。

馬路就像是追逐燈火的飛蛾,我的本意當然不是讚頌他的勇敢,我只是說,深陷愛情沼澤的馬路和撲火的飛蛾一樣。趨光性是飛蛾無法改變的先天性行為,馬路則把愛當做自己一生的使命,假如不去愛,生命便毫無意義。他的愛人也是如此。

我是一頭《戀愛的犀牛》

在新世紀即將到來之際,人們揚言要建造一座獨一無二的大鐘。

人人都懂趨利避害,人人都會以退為進,人們保留真心,人們懂得遺忘。在物質的世界裡,一切都被明碼標價,此時,精神熱烈是成本最低的奢侈。

人們說愛情是瞬間的騙局,馬路卻為它用盡了全部的氣力。他或許只是不願意被世俗打敗,不願意向現實妥協,不願意做一個普普通通的正常人。愛情是他的天地裡唯一的淨土,是他心底最柔軟的部分,是他站在物質對立面的最後一道防線。絕不動搖,不可侵犯。他誓死捍衛他的愛情,就像抱柱而死的尾生,走到天黑,撞上南牆,以生命作為代價,他也絕不肯回頭。

他與物質豐盈的新世紀格格不入,他像時空深處的陶淵明、蘇軾一般,追求一種精神的圓滿,與時間背道而馳。他就是要嚐嚐愛情的滋味,即使苦不堪言。他對世俗不屑一顧,他需要把面對這個世界的勇氣全部交付出去,而愛情,只是湊巧成為了那個載體。

所以,這不是一個簡單的世俗的“你愛他,他不愛你”的故事,它其實講的是關於一個人的生命力以及面對這樣一個世界的勇氣。

愛情也好,希望也罷,我們該有對抗全世界的勇氣,要將自己心底的美好堅持到底。這是我能想到的關於愛情悲劇的最好的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