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抄家規，或許是叔父想了一夜，此事翻篇了。”

含光君這麼想著，也許藍啟仁釋懷了，雨過天晴，他和魏無羨的生活即可迴歸到正常的軌道上。

免受家規處置，於他而言，似是“大恩”。

可是，他沒有喜悅感，因為內心深處剛剛被新的波瀾攪動過。

含光君藏於長袖下的大手抬了起來，目視手心，手心上捧著山門口的弟子剛剛送來的信，魏嬰寫給他的信。

四合院就在山下，魏無羨若是不想走路，御劍到雲深不知處也就轉眼間的功夫。他完全可以上山來，兩人有話說話，有情談情，做什麼都方便。

可他選擇寫信，一種不詳的預感，向含光君襲來。

含光君開啟信紙，熟悉的字跡躍然紙上。

魏無羨寫道：“藍湛，昨日之事，我有錯在先，讓你受苦了！”

“羨羨和湛湛安然無恙，他們昨日醒來後喝了奶、吃了米糊和水果，爬來爬去，精神十足。夜裡睡得很好，你不用擔心，往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

“我換金丹的前一夜，曾跟青劍約定，脫險後帶它出去散心。當你讀到這些話的時候，我們已經走了，去看看大好河山，走一方天涯路。”

“不必擔心我，你知道向來沒什麼事難得倒我。”

“不用找我，我在你心裡，你也在我心裡，我們在離彼此最近的地方，一直都是。”

“照顧好羨羨和湛湛哦！把他們養成白白胖胖、聰明又機靈的小藍公子。等我再見到他們的時候，才不會失望。拜託了！還有……多多保重！”

魏無羨留下的話，初讀平鋪直敘，字面意思直白。他要履行諾言，帶青劍出去散心，囑咐含光君照顧好羨羨和湛湛。

含光君回頭再讀“不用找我，我在你心裡，你也在我心裡，我們在離彼此最近的地方”這句話，他細思，細品……後來，悟出了更深層次的意思。

他的視線漸漸模糊。

天色大亮，晨曦初現，陽光從窗外透了進來，卻驅不散籠罩在靜室裡的陰霾。

含光君大手一揮，關上了靜室門。

一連三日，閉門不出，白日不吃不喝，夜晚不點燭火。

魏無羨離開的訊息，當日就傳遍了雲深不知處。

藍思追每日早中晚都要去靜室一趟，站在院外觀望，看看靜室門有沒有開啟，弱弱地喊幾聲，詢問含光君是否需要幫助。

魏無羨的離開，抽走了靜室的魂，它迴歸到很久很久以前……枯燥又孤獨的幾間屋子杵在風中，了無生機。

身在靜室裡的人，深受影響，人在紅塵，心已無所留戀。

含光君閉門不出的第三日晚間，思追帶著景儀去到藍啟仁屋裡。

兩個年輕人跪在藍啟仁面前，慌慌張張，憋了很久，思追才說：“先生，含光君這樣下去，身體吃不消啊！懇請你過去看看，勸說一番。”

藍啟仁眉間的風霜已結成冰，不僅是晚輩覺得他冷，他自己也冷，從頭到腳，由內而外，整個人都是冷的。

思追說了好一番話，藍啟仁不為所動。

年輕人情急之下，提起魏無羨，“魏前輩不在家，含光君竟這樣對自己，要是身體出了問題，魏前輩回來了必要難過。”

藍啟仁深深地、深深地嘆氣……

他仔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兩個年輕人面容青澀，稚氣未脫，一腔熱血，振振有詞。

心想：“若不告訴他們真相，恐怕隔三差五就要來找我，開口閉口都是求我，求不動就長跪不起。”

藍啟仁的嘆息聲驚擾了黑夜，更深、更沉的黑暗捲來。

屋內的燭火漸失光芒，黑暗沉沉地壓在每個人心上，其重量超出了各自的承受能力。

藍啟仁喊道：“都起來。”

景儀抬起頭，插嘴：“先生，你答應去勸含光君了？”

藍啟仁目視窗外，面色暗沉，低聲說：“否，魏嬰不會回來了。你們都當好自為之，刻苦修煉，認真做事，別再讓含光君操心。真要關心他，就去把羨羨和湛湛帶上來，那是他的念想，是給他希望的人。”

“魏前輩不會回來了？”思追和景儀異口同聲地問。

藍啟仁的話他們聽懂了的，再問一次，再聽一次答案，也不能相信，不敢相信。

藍思追淚如雨下，揚起長袖抹眼淚，景儀癟著嘴，愁緒滿懷。

藍啟仁說出真相，以此斷了小輩們再找他勸含光君的念頭，因為他知道魏無羨離開對侄兒意味著什麼。

侄兒的處境與感受，不是旁人三言兩語能解決的。

藍啟仁最後吩咐道：“你們要記牢，此事目前不能告訴含光君。魏嬰往後的事，他自有打算，他若要與含光君相見，自有安排，求我也沒用。”

思追和景儀走後，藍啟仁去到靜室院外，在黑暗中站了一陣，又轉身回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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