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巴裹滿褲腿,汗水溼透衣背,我不知道你是誰,我卻知道你是為了誰……。”
這首頌揚抗洪英雄們的讚歌《為了誰》曾感動無數華夏兒女。
九八年夏,
長江、嫩江、松花江……發生了嚴重的全流域特大洪水。
湖北一個叫簰洲灣的
小鎮,
在這一場洶湧如猛獸的洪水中,
19名抗洪英雄用青春和生命換取了23000名群眾的平安轉移。
1998年簰洲灣特大洪水
那是8月1日22時,760餘米的簰洲灣長江大堤出現最高水位31。52米時,先是管湧然後潰口,狂瀾咆哮,以7米落差衝向30個村莊……。
人們拼命向樓上爬,向樹上攀,向高處躲,向一切可以逃生的地方跑。
湖北省軍區舟橋旅300多名官兵和空軍高炮團225營的168名官兵奉命抗洪搶險。
高炮團專業軍士楊德勝捨己救人,把生的希望留給新兵,自己被洪水吞噬,留下了他新婚的妻子桂丹……。
相親認識的一對恩愛情侶
桂丹和楊德勝這對夫妻,不是一見鍾情,也不是青梅竹馬。二人的相識是很傳統的紅娘牽線。
1996年,家住武漢市青山區廠前街19歲的桂丹剛剛高中畢業,透過親戚介紹她與楊德勝相識。
楊德勝是空軍某高炮團的專業軍士,在部隊已經當了7年的兵。
楊德勝第一次站到她面前的時候,桂丹的心頭好似拂過一陣柔和的暖風。
楊德勝長得濃眉大眼、身材魁梧,透著一股英武之氣。
儘管他的家庭的經濟狀況並不很好。父親楊煜平是武漢榮澤印染廠的職工,母親舒金娥沒有工作。哥哥嫂子侄女,一家人擠在
漢陽
一間32平方米的房子裡。
但是這些都沒有阻礙桂丹和楊德勝繼續交往下去,美麗溫柔的桂丹也給楊德勝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在越來越多的接觸中,楊德勝具有的軍人素質,正直豪爽的人格力量,
讓桂丹很快感知到,他就是自己心目中的理想愛人。
兩人鴻雁往來,感情日益加深,他們傾心相愛了,愛的是那樣地深沉、執著。
楊德勝給予戀人的不止是甜蜜的愛情,同時還有積極鼓勵和細心關愛。
桂丹高中畢業後,在家裡幫助哥哥嫂嫂做點小生意。楊德勝勸她說:
“現在社會發展很快,你趁年輕,多學點知識,充實自己,將來才能在社會上站得住腳。”
桂丹聽從了他的意見。楊德勝又親自為她聯絡學校。選擇專業,並從平時積攢的津貼費中拿出1800元,帶著她到武漢教育學院外語進修班報了名。
她年齡小,有時難免有點貪玩,楊德勝就會像兄長一樣認真地叮囑:
“你一定要好好學習,考60分是騙自己,考90分才算真正學到了東西。”
雖然,不能經常在一起,但他每天一定會準時給她一個電話,訴說甜蜜的相思。
讓她感覺到,她的戀人每時每刻地彷彿都在自己的身旁,陪伴她、鼓勵她、安慰她,分享她的喜怒哀樂。
兩個人之間的感情一天天在加深,她已經完完全全把一顆心交給了他,離不開他。
有一次,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丹丹,我是軍人,萬一真的犧牲了怎麼辦?”
桂丹推搡著他:“你盡瞎說,和平時代怎麼會有犧牲?”
她曾是那樣地堅信,他們早已互為對方生命的一部分,這世界上沒有任何力量能夠使他們分離。
相識兩年領證,還未來得及舉行婚禮
1998年1月22日,桂丹和楊德勝興高采烈地領取了結婚證,並籌劃著神聖的婚禮。
他們經過反覆商量,決定把婚禮定在當年8月18日,這一天就是他們相識兩週年的紀念日。
桂丹就一天天盼呀盼呀,盼望著,興奮地、甜蜜地等待著自己穿上潔白的婚紗。依偎在新郎的身邊,是多麼美好的幸福呀!想到這兒桂丹,自己的臉也紅了。
就在部隊開赴抗洪前線的一週前,桂丹來到了楊德勝家中。
難得有空的德勝腰間紮上了圍裙,桂丹陪著他打下手:擇菜、洗菜、切菜。兩人有說有笑地做了一桌豐盛的菜餚。
晚上,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圍坐在一起,充滿了溫馨。
席間,楊德勝親熱地坐到她身旁,一邊往她的碗碟裡夾菜,一邊貼著她的耳朵低聲地說悄悄話:
“8月5日是你的生日,我一定再亮一手,為你燒幾個你最喜歡吃的菜。”
7月27日,楊德勝隨部隊開赴抗洪一線。從楊德勝出發的那天起,全家人的心就隨著楊德勝飛到了抗洪前線。
楊德勝的部隊駐紮在武漢九峰山。
他的最後一個電話,是在7月30日晚上8點10分打來的。
他在電話中帶點歉意地對妻子說,“部隊接到命令,正在抗洪搶險,生日就不能陪你過了,
我8月10日以前一定能夠回來,你放心!”
以後的幾天,家裡再也沒有接到他的電話。
到了8月5日這一天,是她的生日,楊德勝是一定不會忘記的,他應該給妻子來電話的。
桂丹不時地按住自己的心房,一遍遍暗暗地追問著。一整天她都在坐立不安中等待,揪著心捱過每一秒。
一直到晚上也沒能等到她想聽到的電話。
晚上,桂丹準點開啟電視機,新聞播出一則訊息:
8月1日,簰洲灣潰口,空軍高炮團225營官兵奮勇搶險,19名官兵被洪水捲走,12人至今下落不明。
她的心猛然有一種要破碎的感覺,狂奔出門,立即撥通了楊德勝哥哥的電話,帶著哭腔說:“出事了!出事了!”
楊德勝為救新兵犧牲
8月6日上午10時,心急如焚的桂丹和楊德勝的家人從武漢趕往嘉魚縣楊德勝部隊駐地。
戰士們都出來了,將他們迎進部隊辦公室 ,首長沉痛地說出了真相。
8月1日夜,水急浪險,部隊接到搶險的緊急任務後,
汽車連專業軍士楊德勝駕駛著第一臺牽引軍車衝在隊伍最前面。
到達簰洲灣後,在距離大堤潰口150米處,滾滾洪水洶湧而至,眨眼間漫過了車輪,官兵不得不轉移到車頂。
一個個巨浪迎面襲來,楊德勝和戰友們陸續被捲進水中。
楊德勝身上沒有救生衣,緊緊地抱住一塊從駕駛室拆下來的木座墊,奮力浮上來。
萬分緊急的時刻,楊德勝看見新兵康建樂雙手正在水面上掙扎著。他毫不猶豫將木座墊推給了康建樂。又一個巨浪捲來,
楊德勝被滔滔洪水吞沒了,獻出了年僅24歲的生命。
在驚濤駭浪中,一塊座墊就是活著的一線生機。
在救人與救己之間,楊德勝選擇了前者。讓人惋惜讓人痛心,讓人唏噓不已。
當可怕的預感最終得到證實,桂丹臉色慘白,當時就暈倒在地。
桂丹捐出全部積蓄12萬元
8月18日,原本是楊德勝、桂丹晉舉行婚禮儀式的大喜之日。
他們的愛情本該有個幸福的歸宿,他們本該擁有一個溫馨的家庭,然而,這一切美好都化為烏有。
在巨大的悲痛面前,桂丹作出了一個無私的決定:
將自己辦嫁妝的6萬元,連同哥嫂送她結婚用的6萬元,全部積蓄共計12萬元,購買衣服捐給災區群眾。
其實桂丹家境並不寬裕。父親從武漢國棉七廠退休在家,母親在家種菜,她自己在大學進修,妹妹待業,一家人就靠5畝菜地生活,這些錢來之不易啊。
媽媽含著眼淚對她說:
“丹丹,我知道你心裡難過,德勝人已經走了,你自己再不留點錢,你將來依靠什麼呢?”
桂丹望著辛勞了一輩子的兩位老人說:“
爸爸媽媽,我知道這些錢是你們用雙手一點點做來的,用肩膀挑起一擔擔菜換來的。
但災區人民比我家還困難,我們還有房子住,他們連房子都沒有。德勝為救災犧牲了,我是他的妻子,我如果不為災民做點什麼,我心裡難受啊!”
她的話打動了深明大義的父母,面對善良而深情的妹子,她的哥嫂也含淚點頭。桂丹又去徵求婆家的意見。面對還未退卻的滔滔洪水,婆家人也一致贊同桂丹的義舉。
桂丹用普通老百姓省吃儉用半輩子才能擁有的12萬元積蓄,購買了一大卡車的衣物。
8月23日上午,簰洲灣依舊是天漫漫、水茫茫,災情嚴重。簰洲鎮三黑埠塘村災民點前,
桂丹衣著一套黑色的裙裝,秀麗的臉龐上布著哀雲。
她正在一件件地向災民們發放衣物。
事後,桂丹緩步來到楊德勝犧牲的地點簰洲灣。將大把大把的紫色娟花灑向江中,大江含悲,東去無言。
她放聲痛哭:“德勝,你放心地去吧!你未走完的路,我一定會堅強地走下去!”
桂丹破格入軍校,繼承夫志
桂丹的事蹟很快傳遍全國,同年9月,
21歲的桂丹,被保送到西安空軍電訊工程學院,成為了一名軍校生。
對於桂丹來說,這一切的生活上的變化,是她沒料到的事情。剛入軍校時,請桂丹作報告的單位特別多。
桂丹自有主見,樹立軍人良好形象的報告,她一定去,而一些人想利用桂丹來撐面子提高知名度的,她都堅決不去。
桂丹特別愛較真的勁,體現在方方面面。入學之初,有人就提議:桂丹是英雄的妻子,是新聞人物,應該讓她火速加入黨組織。
桂丹卻沒有急於寫入黨申請書,她認為:入黨不能看名氣,不能‘拔苗助長’,在入黨這件神聖的事情上,自己會全力去爭取的。
她擔任團隊幹部後,在工作中加深了對黨的認知,嚴格執行黨章的有關要求,便堅定了入黨的信心。
她寫了七頁的入黨申請書,送上去以後,又連著批下來五次,改了五次,組織又進行了多種方式的考核,最後光榮地成為一名黨員。
她的認真勁頭還體現在學習上。她的知識基礎相對來說落後於班裡其他同學,那些專業課就成了桂丹軍校生活的最大“攔路虎”。
在第一學期,上高等數學的時候,桂丹就像聽“天書”一樣,茫茫不知所以然。老師講得越專業,她的眉頭皺得越深。
夜晚,同學們都睡覺了,桂丹急得直哭,照這樣下去的話,自己上不上軍校又有什麼區別呢?能打退堂鼓嗎?
她想起楊德勝生前對自己學習的督促和鼓勵。如果他還在,也一定不會讓妻子輕易放棄一件正確的事情。
現在擺在自己面前的路只有一條:好好學習,努力趕上。既然只有這一條路,就只能靠勤奮來來開道了。
以後,桂丹全身心地撲在學習上,除了上課,擠出所有時間看書做題,不懂就問,請教老師同學。
每天進步一點點就是卓越的開始。第一學期結束時,桂丹各門課程悉數透過,人也瘦了整整一圈。
第二學期,桂丹的每門功課都在良好以上,不少功課還達到了優秀。
老師們都感慨地說:“像桂丹這樣基礎薄弱的同學能達到這樣的成績,真是奇蹟啊。”
第二年,桂丹被選為團支部書記。第三年,她被學校評為“精神文明先進個人”,被西安市授予“三八紅旗手”稱號。
桂丹自豪地說:“當我穿上這身軍裝,我就屬於偉大的祖國。我必須用左肩扛起責任,右肩扛起義務。
當我在鮮紅的軍旗下莊嚴宣誓的時候,我已經把自己交給了人民!”
桂丹這種無私的精神和力量來自於她對楊德勝的深深之愛,出之於她對英雄的沉痛悼念。
一個為拯救別人的生命而獻出自己的青春和生命的人是永遠值得我們尊敬和緬懷的。
這種“為了誰”的精神在人民子弟兵中根深蒂固。
一群最可愛的人,用自己的血肉身軀加固共和國的鋼鐵長城,挺起中華民族不屈的脊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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