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伊米

該尋回的,並不只是《消失的情人節》

該尋回的,並不只是《消失的情人節》

記住與遺忘,頻率的快慢,是陳玉勳導演在愛情關係和成長之中給出的最大隱喻。

電影的節奏劃分得十分清楚:一半交給性子急得直接跳過了一天的女主角曉淇,一半交給把多出來的一天過得像十多年那麼長的男主角阿泰。

開場用曉淇路過警署,報失情人節一天,這令人一頭霧水的荒謬和懸疑,表現她對愛情的急切,以致在面對輕浮陽光男以騙財為目的的追求也好,被她當怪人每天給她寄信的阿泰是舊識也好,在兩人消失以前,曉淇什麼都沒有注意到。

下半部一出像急剎車,立刻帶觀眾進入“慢”的世界。解剖曉淇認知裡消失的一天,對阿泰而言,是他存來的、又寂寞又美好的情人節。

大概由於這是導演近二十年前就醞釀成的劇本了,電影充滿著各種觀眾熟悉的元素。

該尋回的,並不只是《消失的情人節》

利用獨白快速理清主角經歷和人物關係,時間暫停及其帶來的笑料,男女主角小時候就相遇過並立下過約定,配角各種巧合地推進情節觀眾仍然買帳,看完之後感覺耳目一新,也予以了影片很高的評價。

那是因為性格、職業和選景等設定,為用快與慢符號化了的小人物注入生命,引起大眾對成長和愛情的共鳴。

急性子的遺忘

曉淇屬於快節奏、貼近城市的一邊,從小到大總在搶拍。

在與她不相襯跟不上時代步伐的郵局上班,每天晚上用父親遺留下來的收音機聽電臺主持人談論老生常談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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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動作如此急促邁著步伐往前,心思可是一直在懷舊。每天幫別人寄存重要的資訊,小心翼翼蒐集、儲存被誰遺忘的明信片。

諷刺的是,自己才是那個快到沒有停下來觀察風景,連遺忘了什麼都不知道的人。

片中不乏魔幻現實的場景,處處提醒著曉淇的遺忘。

其中合租屋停電,曉淇在衣櫃裡偶遇“壁虎爺爺”一幕,更簡直像是導演的畫外音。那不存在的“人物”坐在櫃檯裡,像郵局職員,恰好與曉淇的工作倒置,端出一箱破銅爛鐵堅持那是曉淇遺留的東西。

當局者迷,這段幻夢正正呈現了曉淇的潛意識。

該尋回的,並不只是《消失的情人節》

正如她數次端出來表示櫃檯“暫停”服務的指示牌,曉淇並不真想要那麼快、那麼急速。她隱約也知道自己忘記了曾經想念的什麼,才會想要、甚至逼迫自己停下來,抽絲剝繭嘗試尋找答案。

前半部消失的“人”,顯然並不止阿泰一人,還有曉淇那性格酷似阿泰的父親。

某天放學偶遇行為怪異的父親,對方撒謊是在去買豆花的路上,說完之後,便完全從各人的視線裡消失。

因為生活節奏的不同,曉淇如同曾經的雙親,彷彿與阿泰生活在不同的平行世界裡。就算並非本意所為,走得較快的曉淇,不經意就把父親和阿泰遺落在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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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一把連繫往事、反覆出現的郵箱鑰匙,始終放在鐵盒裡,安慰自己因為忘記了而遺留下來的寂寞。

慢郎中的記憶

如果說曉淇代表的是遺忘,那麼阿泰代表的就是記著。

他慢半拍長期生活在延誤的時間裡,總是被拋下、遺忘。然而阿泰本身,對於成長和愛情可是念念不忘、無比執著。

該尋回的,並不只是《消失的情人節》

從他隨時隨地掛著父親遺留的菲林相機不斷拍照,日復一日用書信嘗試喚醒心愛女子的記憶,當上慢駛的公車司機載曉淇下班已可略知一二。用阿泰的角度,告訴觀眾那些“人”並沒有消失,只是被遺忘了,就是電影下半場“消失的情節”的主軸。

阿泰作為小人物的形象頗為典型,就是那種總會遇到過又不會留在心坎上憨憨的男人。面對喜歡的人,行為動作近乎於變態跟蹤狂,只是阿泰對此還是頗有自知之明的。

因為時間過得比別人慢,他一直都在等:在郵局一連拿幾張籌號等曉淇的櫃檯亮燈叫號,開著引擎坐在公車裡等曉淇下班上車。最想等到的,乃是一個與曉淇共嘗美滿愛情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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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用了一個有趣的利息概念:過得比常人慢的時間多的那些分秒,宛如在銀行裡存起的零頭;長年累月賺到了利息,就成了多出來的、誰也不知道的一天,是一份孤寂的禮物。

導演實體化了的,呈現在觀眾眼前那停止的一天, 就像當我們朝思暮想的人停在自己眼前,除了自己以外的世界都靜止了的感覺。

在開口表明心跡的瞬間之前,縱使可能只有幾秒鐘,心理時間卻很長、很長,足以讓人重新倒帶一次,如那個人的所有經歷那麼長。

該尋回的,並不只是《消失的情人節》

阿泰擁有多出的這一天,載著曉淇從最熱鬧繁忙的臺北信義區路口,到嘉義西部海岸那一漲潮就看不見的陸地,度過他消失的情人節。選址的地理環境,大量定鏡的運用,像阿泰愛拍的照片,恰好襯托了阿泰這被遺忘的人。

愛情的正反兩面

生活節奏極致的快和慢,在電影中運用得十分出色。這是男女主角彼此的最大反差,同時也是最大的共通點。

每次的錯過,無法跟隨別人的節奏,超前或落後,他們都度過了因為遺忘或被遺忘而孤單沉默的歲月。

該尋回的,並不只是《消失的情人節》

回到成長、愛情的初衷,不也都是渴望脫離寂寞,尋找理解自己的人麼?

曉淇和阿泰,直到最後一幕的重逢都沒什麼正面交流,竟就默默地互相影響著彼此。停不下來的曉淇等了阿泰一年,畏畏縮縮的阿泰帶著一碗豆花來了個正面衝擊。

也許他們不會合拍,也許情人節不消失亦不如想象中甜美。

不過,正如曉淇放在櫃檯上的暫停牌一樣──那值得紀念的美好一刻,從今以後已被保留了下來,不再會遺失。